《情人眼里》茶深

6、醒

　　6醒

　　容星瀚一整晚都没睡安稳，楼下塑料棚如滚珠响着雨声，只吃了一张手抓饼的胃收缩着一阵阵疼，像是被人闷头打了一拳，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

　　他掏出手机一看时间，想起今天还得去星巴克排队买咖啡，私活儿，比平台上接的单子多赚三块钱，还不用进小区，写字楼电梯直达，比干什么的强。

　　他半闭着眼睛挠了挠头发，准备去洗漱，猛地看见茶几下一截白白细细的手腕，吓得白毛汗都出来了，差点以为家里死了个人。他叼着牙刷拖着塑料拖鞋走过去蹲下来，歪着头打量靠墙坐着的洞庭。

　　他从地上捡起他的手腕，很凉，宛如木偶的手，失去肌肉神经的牵制，无机质物体一样垂下来。

　　洞庭“醒了”，机器人是没有“醒来”的感受的，这一点还是容奕教他的。然而由于没有感应灯，洞庭的眼睛有近似于人类的短暂的失神。

　　“我要出门了，你自便吧。”容星瀚说。他的牙刷带出一点沫子，勾到了洞庭的发梢上。

　　“好的，请您慢走。”洞庭咯吱咯吱地站起来。

　　他好像对容星瀚能收容他感到十分满足，对其他的并不在意起来。

　　他不是家务机器人，容家也并不缺做家务的机器人，所以他也不会递个包开个门什么的。容星瀚有点后悔昨晚一时心软，虽然也就是添个家具的事，但是这个家具占地也太大了。

　　他忿忿不平用冷水搓了把脸，套上外套准备出门，临了回头看洞庭，对方就站在客厅，脸对着他的方向，好像也在既有耐心地等待他的离开。

　　算了。

　　“你什么也别动，什么也别摸，等我回来再说。”他关上了门，钥匙转了两圈，落了锁。

　　容星瀚买了咖啡给人送去，前台小妹和所有快递员外卖员都打成一片，一见到他就喊瀚哥，他在那等人取咖啡等得无聊，手指在大理石的台面上来来回回点着，前台小妹丢了个小软管过来。

　　“这什么？”

　　前台小妹眨眨眼，“我买护手霜送的样品啦，看瀚哥你手都裂了，这么冷的天骑车挺辛苦吧，很好闻的这个，木瓜味的。”姑娘从他手里把护手霜抽出来，拧开盖子，点了一点在他手背上，“你试试？”

　　后墙边转出个人，正是找他定咖啡的小白领，容星瀚直起腰，把纸袋叫给人家。

　　“待会微信给你。”小白领匆匆来，又匆匆走了。

　　容星瀚也捡起包要走了，“谢啦。”他扬扬手，对前台小妹说。

　　工作时间电梯人也不少，容星瀚穿着制服站在一群西装革履中间很扎眼。他抬起胳膊嗅了嗅手背，觉得这个味道还挺熟悉。

　　回忆了半天，想起容奕派新年人情，礼盒里好像就有这个牌子的护手霜。他小时候淘气，开了十几个挤了一大坨弄手里玩，抹得到处都是，也没人敢拦他，洞庭拿着软布走在他后面，他抹哪里洞庭就擦哪里。

　　那味道在他房间散了一礼拜才散掉。

　　这前台小妹还挺有钱的嘿，他们这些写字楼的工资这么高的吗？

　　容星瀚悻悻看了一眼旁边安静而划一注视着楼层显示屏的白领们，深叹人不可貌相。

　　晚上他骑车去洗车店，今天还是杜尚的班，见他来了差点水枪都忘了关，“瀚哥，昨天那帅哥……”

　　“就一机器人，什么帅哥不帅哥的，你不会是那种私底下偷偷攒钱买伴侣机器人的类型吧？”

　　“……”杜尚可疑地脸红了。

　　“不是吧，你好好攒钱娶个媳妇不比什么都香？”

　　“爱美之心那什么人皆有之。”杜尚嘴硬顶回去，“现在机器人女孩做得那么可爱，我看看还不行吗？”

　　“行行行。”容星瀚换了水鞋和工服，甩着手套准备去擦车。

　　“你们到底什么关系啊？”杜尚凑过来，炯炯有神看他。

　　“我爸和他有关系，我和他没有，懂了吗？”容星瀚瞥了一眼他，卖力刷着挡风玻璃。

　　杜尚似懂非懂，“那他找你干嘛啊？”

　　“不想报废呗。他没有所有权登记就要变废铁。”

　　杜尚若有所思，“那他随便找个人登记一下不就行了吗，捐了这么多也没个人搭把手，这混得也太惨了吧。”

　　容星瀚撇撇嘴，鬼知道。

　　他瞥了一眼门面立柱上灰扑扑挂着的钟，今天和昨天一样，客人不多，还有五个小时就下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