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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新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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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何时开始,自己也变成了这副模样,不复艳丽的明媚,而只是将自己隐藏在黑暗中,只待目标出现,便悄然摸到对方身后,割喉——一击毙命。
她突然想起很多人和事,想到了昆仑的雪,映月湖的月,以及在那个没有任何光芒的夜晚,自己独自下了昆仑山。
哦对,还遇到了一个正在执行任务的唐门弟子,因为自己走路没留神,一把撞在他身上,还撞掉了他脸上的面具。
陆铭清手中缰绳一扬,追风便踢踏着步子,朝男子的方向去了。
“是不是所有唐门弟子都是这般?”她声音极小,似乎在跟男子说话,又或许是自言自语,连她自己都分不清。
男子似乎听觉极好,闻言偏头看向了陆铭清的方向,眼神在碰到陆铭清的脸后,停留了很久。他没有说话,但陆铭清感受到了他的疑问。
“我是想问,是不是所有唐门弟子戴上面具之后,都如你这般模样?”如你这般,丝毫不收敛的杀气。
这个问题明显太过直白、很没有礼数,陆铭清本不指望能得到什么回答,却依然捕捉到了男子收回目光后那几不可查地点头。她在心里小小地叹了口气,觉得这样看起来更像是在自言自语了。
一路无言,千酒和叶枫晚也没来找过陆铭清。晌午时候商队停了下来略做休整。
千酒却在这时候拿着一壶君山酒来找陆铭清了。他一看到陆铭清就伸手递了酒坛子过去,意思非常明显。而那边叶枫晚带着自己的酒壶,竟也凑了过来。
“你们怎么都往我这挤?”陆铭清显然觉得这两人有些好笑,语气中没有半点疑问的意思,完全的玩笑话。
千酒不以为意,“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嘛,来来来,一起喝。”
叶枫晚没说话,抬起手肘给了千酒一下,用眼神示意千酒看向旁边。
陆铭清笑道,“不够意思,来我这凑热闹,都没看到我这还有个人吗?”那陆铭清旁边的人,正是刚刚的墨袍男子。
男子似乎没有听见三人说话,只自顾自地擦着手中的武器千机匣,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千酒赔笑着说抱歉,起身又去拿酒,不时便回来了。
陆铭清没有客气的意思,接过那壶酒就往身边递了过去,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一直拿着。但出乎她意料的是,几乎是她刚递出去,就觉得手中一轻——男子已将酒壶接了过去。
侧头看了一眼,男子只是将酒壶接过去就放在了身边的地上,继续擦着自己的千机匣。
阳光下,他脸上银白色的面具反射着银光,连带着整个人都柔和了几分,但依然保持着莫名的疏离,这种矛盾的气质在他身上却不虚假,反而更显真实。
还真是个怪人。陆铭清没再管他,相比较而言她更喜欢和自来熟的包子以及温雅的叶枫晚相处,和这两人相处怎么都不觉得累,只觉得畅快。而身旁这个人,总归是太冷了一些,有些与热闹纷扰格格不入的独孤气息。。
“中午烤野味?”叶枫晚的声音将陆铭清从神游中拉回现实。
“野味?”陆铭清也愣了下。
千酒一脸高深莫测的笑看着二人,“今天就让你们看看,我丐帮中人的手艺,可不是虚的。”
陆铭清点了点头表示赞同,丐帮弟子考野味儿的手艺的确是一绝。那包子什么不喜欢,最喜欢自己动手烤野鸡野兔,巴陵周围山野里的野兔群落,基本上都惨遭过他的毒手。
相比较陆铭清的淡然,叶枫晚倒是一脸的兴致勃勃,俨然一副非常期待的模样,显然也对千酒的手艺抱有极大兴趣。
“我说你这样的公子哥,见过野味不?”千酒有点好奇,问叶枫晚。
叶枫晚笑着表示:“我倒是真的很想见识见识丐帮弟子的手艺,奈何一直没有机会。”
千酒也很爽快,忽略了叶枫晚的答非所问。“那今天你可就能见识到了。”
陆铭清只催促着千酒快去抓野兔,而自己也早已起身准备捡些木柴来生火。
叶枫晚看二人忙活,也不好意思就坐着等食物,看陆铭清架好了灶台和烤肉的架子准备帮忙生火,却见陆铭清摸出了自己的红色木箱子,取出了一把弯刀。他呆呆地着看陆铭清走到了灶台边,手中红光一闪,火光乍起,传来噼噼啪啪的声音。
愣了许久,叶枫晚突然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这不会是……”
陆铭清看着叶枫晚,很淡定地把弯刀装回了木箱,“圣火令上的武学自有妙用,省得钻木取火。”
听言叶枫晚顿觉无语,“我有火石的。”
陆铭清也愣了片刻,眨了眨眼睛,“穷太久了,忘了还有这茬。”
叶枫晚找了个空地儿坐了,眼中却是笑意盈盈的。千酒抓着一只野鸡和两只野兔回来,觉着他笑得蹊跷。
“笑什么?”千酒看叶枫晚。
叶枫晚不答。陆铭清却道:“没,我拿烈日斩生了个火。”
“啥?”千酒呆愣了一会儿,显然还没觉出烈日斩和生火的联系。
陆铭清解释道:“你知我师承明教,那圣火令上的武功与中原武学不同,自是有妙用的。”
千酒似懂非懂,却也知道了“烈日斩”原是武学招式的一种。“你也是另辟蹊径,与常人不同了。”
三人旁若无人地闲聊时,没有看到一旁的男子,看了眼火堆,也是不自觉地唇角一勾,不仅这三人没察觉,连他自己都没察觉。
过了好一会儿,坐在一边看千酒倒腾着的叶枫晚和陆铭清二人,也终于闻到了那股专属于烤肉的香味儿。直到食物到了嘴边儿,叶枫晚啃了一口表示非常惊艳,陆铭清才想起身边还有个一直自顾自地当着风景的人。
她用余光看了眼身边的人,男子看着火堆,动作娴熟地脱下右手戴着的手甲,捡起一旁的酒壶喝了一口。
她打消了再去搭话的念头,抱着手中的烤肉专心地解决着这顿午餐。
但让陆铭清没有想到的是,她在这整整一天的行程中,只看到男子喝了那一口酒,而剩下的那将近一壶,则被他放在了那匹黑色骏马身上挂着的箱子里。
他的怪异似乎不止这些,陆铭清虽觉出些异样,却没有深思,只是仍会在心里感慨“真是个怪人”。
傍晚时分商队到了个小村庄,名字陆铭清并没有在意,只跟着队伍穿过村庄。
商队并未住进村里,过了村落二十里地,一队人马就此落脚安营扎寨。
简易地解决了晚饭的问题,一行人准备休息。上半夜要留若干人守夜,叶枫晚表示自己早睡早起,被陆铭清用揶揄的口气说“是个好习惯”,而千酒则表示他要做表率所以先守夜,便起身找了一起守夜的那些弟兄,围坐在货物一圈。
陆铭清是肯定要睡上半夜的,她怕冷,尤其是在这野外,夜宿的时候最怕夜寒,等到下半夜气温再降,她是绝对睡不踏实的。
她寻了棵不算小的树,栓了追风在一边,自己则抱着木箱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啧,体力似乎变差了。睡着之前她如是想。
这夜她睡得并不好,严格来说是很不好,这么多年她第一次又梦到了昆仑山。
梦里昆仑山的雪被点缀上了洋洋洒洒的红色,凛风堡还是凛风堡,那城池里的人还是一如既往的每天凿着冰块。城头站着的人,还是温温地笑着,似要把整个昆仑的雪都融化。但那人影却不再是一抹亮丽的红,而是刺眼的白。
是的,刺眼的白,那白色穿在那人的身上,在陆铭清的眼中极其刺眼。
路过华山的时候,她无数次站在论剑台上,努力思索何为剑道,却一直琢磨不透那人的道。你所谓的道,究竟是什么呢?
她想她是不恨那个人的,她恨自己。所有人都该恨自己的,却唯独师父倒在雪地里的时候,不恨自己也不恨那个人。所以她只能恨自己,以此来告诫自己不能再轻信任何人。
那个师父纵然不是教授自己武功的人,却从来都是她心中认可的恩师。每每想到他倒在雪地里时那被红色浸染的铠甲和长/枪,陆铭清就会不住地颤抖。
冷,真冷。她不住地颤抖着,却在感受到身旁有人时,颤抖蓦然停止。她以极其诡异的角度抽出绑在靴子外侧的匕首,将姿势定格在抹喉的前一刻,动作之快几乎只是一瞬。
杀气四溢开来,她睁开眼睛冷冷地看着来人,却在看清来人的一瞬,握着匕首的手力气不自觉地一卸。
男子没有表情,只在匕首横到自己喉咙前的那瞬眼中闪过一道不明的光,他没有退一步也没有进一步,身子没有移动分毫,手上却是半分迟钝也没有地将脱下的外袍盖在陆铭清的身上。
即使看到陆铭清放下匕首,他的脸上也没有丝毫动容。他只是抽身离开坐回了他原本坐的地方,而后闭上了眼睛。
陆铭清无言,将匕首插回靴子的外侧。不冷了,却直到下半夜交换守夜也是没有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