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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楔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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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到师门要求自己回大漠的传信的时候,陆铭清正坐在君山市集的一个小酒铺里喝着闻名天下的君山酒。
陆铭清拿着那封来自师父卡卢比的信,信的内容是用西域文字写的,熟悉的字迹让陆铭清感到些许陌生,却也有些亲切。
一别八载,她再没回过西域,也再没与这个寡言的师父有过任何联系,这番从远道而来的同门弟子手中接到这封捎来的信,她一来是唏嘘感慨,二来却也好奇师父召自己回去的原因。
她这个师父平素并不与门下弟子有太多交流,是个面冷心热的人,但信中语气不似寻常,让她动了立刻西行的打算。
她看了一眼手中的信件,仰头灌完了手中的酒,转身又要了两壶,便提着自己的红色木箱和酒,转身朝码头去了。
君山依洞庭,四周非山即水。想要去西北大漠,必须先坐船去巴陵,然后途径长安到龙门荒漠,再一路向西。
陆铭清在码头寻了个去往龙门荒漠的商队,希望可以同行。她虽然一人行走江湖惯了,但从江南去往西域,却还是更愿意与人同行的。毕竟路途遥远,一行人赶路好歹有个照应。
商队的领头正指挥苦力搬着一箱又一箱的君山酒,抬头看了一眼陆铭清,瞧见她只提了个长长的木箱子和两壶酒,步履稳健,一看便武功不低,只爽快地笑了一声,便同意了。
陆铭清并不是一个多话的人,回以一个微笑,也不说什么,只寻了个无人的地方,静静的坐着等商队把货物装齐。
货物装齐之后,陆铭清便起身走上了船,找了个位置坐下。随后领头上了船,吩咐了一声开船,坐在了陆铭清的旁边。
“怎么称呼?”领头看着陆铭清。
陆铭清抬头看了一眼,领头竟是个丐帮弟子,标志的打狗棒随意拴在腰间,旁边还挂了个酒坛子。
她也知道丐帮弟子性子豪爽向来直白,并未惊讶,淡淡地笑了一下,答道:“陆铭清。”
“嘿?这名字。”领头的眼神突然怪异起来,“认识包子?”
陆铭清一愣,显然是没想到领头的反应,纵然她和包子相熟,知道包子人脉广,也未曾想过有人听说自己的名字就知道自己认识包子。
包子是个丐帮弟子,陆铭清为数不多的好友之一,打扮的邋里邋遢,却握着一手来路不明的江湖情报。
见陆铭清没有回答,领头只是爽朗一笑,“我叫千酒,包子还没离开总舵的时候,是我大哥。”总舵,自然就是君山丐帮总舵。
“这么说来,你是包子的好兄弟?”陆铭清了然,“你如何识得我?”
千酒有点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包子他不怎么提起女人,说过的也就那么几个,除了语气颇为不善的提起的那些,也就你这名字其他兄弟几个记得最清楚。”
陆铭清赞同的点了点头。她知道包子嘴碎,话也特别多,以她和包子的相熟程度,在兄弟面前提起也没什么。
“说起来——”千酒似乎突然想到什么,“明儿个到了巴陵,还有另一伙雇来护镖的。我们丐帮是不管弟子做什么营生的,我的商队一直都是雇闲散的江湖人士来护,各门各派的都有,你要不要也来护个镖什么的?还有报酬,反正走一趟。”
陆铭清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带的两壶酒,“你这么打我的主意,该不是包子又说我什么坏话了吧?”
也许是陆铭清之前淡淡的笑让人觉得即使谦和却不太容易接近,听闻她这么一句玩笑话出口,也是有些没反应过来。
陆铭清面色如常,道:“你既然是包子的好兄弟,自然也该知晓,我其实并没那么难接近。”
千酒笑了下,似乎回了神,“这次护镖的人中,没有多少武功好的,我虽然武功不差,一个人也总归力不从心。包子大哥夸人少,却提过你很多次,也总提你爽快,你来护镖我放心。价钱好说。”
陆铭清原本对护镖并没有什么兴趣,听他这样一说,想着也不过是顺手的事,浅笑道:“包子与你说过我爽快,那有没有说过我曾经是做何营生?”
千酒一愣,没等他接话,就又听陆铭清道:“于我这种人而言,管吃管喝管酒,足矣。”
千酒似乎还想说什么,却见陆铭清只是看着他,他也就把原本想说的话吞了下去。“好说好说,君山酒管够。”
陆铭清又回了千酒一个笑容,便不再说话了。
她酒量颇好,身在恶人谷的时候,有千杯不醉的传言。而她本人也极好这口,为了尝尝君山酒,她特地走了这一趟君山洞庭。
但没有人知道,酒于她而言,还有另一层意义。
第二日,船到了巴陵。商队的货物被卸了下来装上马车,此后的路途便需要步行了。
千酒本准备给陆铭清一匹马,却被陆铭清拒绝了。陆铭清趁着装卸货物的时间,去了巴陵的油菜花田,在成片的金灿灿的油菜花北面,有个破庙。破庙后面栓了匹马,正是自己托包子照看的那一匹。
商队正准备出发的时候,陆铭清牵着马找到了商队,千酒一眼看到她身后一身红色马鞍脚钉头饰的马,再一次呆了。他并不识马,但光那马把那一身穿戴出来的气质,便知马是不差的。
“嗯?居然是正宗的踏炎。”千酒身后突然传出一个声音。
陆铭清和千酒一起望去,身后的男子一身白色锦衣,腰间一块不小的玉牌,颇有些世家子弟的派头。当然,也是个识马的。
陆铭清瞧见男子手中黑鞘的剑,又注意到他身后背着一只巨大的剑,那剑的刃极宽,一看便知并不锋利。她脑袋里突然划过八个字——“重剑无锋,大巧不工。”
双剑傍身,一轻一重。藏剑山庄弟子?
“这位兄台倒是个识货人。”陆铭清笑道,却总觉得这个人与普通的藏剑弟子有些许不同。
千酒不明所以,看了来人一眼,问道:“正宗的什么?”
陆铭清将马拉到千酒面前,“这是跟了我五年的马,叫追风。它属于踏炎乌骓——嗯,马的品种里比较有名的一种吧。”
千酒这回听懂了,这马是匹好马,还是匹正宗的名马。他愣着伸出的手,伸到一半又僵在半空,一副想摸又不敢摸的样子。
陆铭清倒是觉得他此举好笑,抓了他的手腕就拉过去按在了马脖子上,好笑地道:“丐帮弟子轻功好,马都不敢摸了么?”
“哈哈哈。”千酒还在走神,那锦衣的男子倒是笑了,“该不是觉得太贵吧。”
千酒皱了下眉,“应该很贵吧。”
“你担心什么,这马好总归也是用来代步的,不至于你这一摸就怎么样了吧。”陆铭清着实觉得千酒的想法有点可爱。
听了这话,没再纠结马,千酒才开始细细打量身旁的锦衣男子,略感诧异:“咦?西湖边的公子哥也来护我这镖啊,看你们也不缺银两的,我这价钱也不高啊。”
藏剑山庄以铸剑发家,与江湖上其他门户多有不同。庄内弟子不仅是剑客,同时也是铸剑的一把好手。加上藏剑山庄多出神兵,也涉商业,是以十分富足。
陆铭清却不觉得有何不妥,未等锦衣男子开口,就接茬:“你这可是商队,跟着学习学习总归是好的。”
“江湖上闯的,哪有不自己学着经营的道理。”锦衣男子倒是丝毫没有自折了身份的样子,语气中也一副理所当然。
“我还以为你们都衣食无忧呢。”千酒语气中颇有些羡慕,
锦衣男子没有丝毫不快,笑着回:“无忧的是世家公子,不是剑客。”
陆铭清又看了一眼锦衣男子手中黑鞘的剑。她打心底挺喜欢这个锦衣男子,他有世家子弟待人的礼节,也有江湖弟子待人的气度,进退有度,是个值得相交的。
“不知阁下姓名?”她看着叶枫晚浅笑。
千酒倒是一副大大咧咧的姿态抢了先,“我叫千酒,丐帮弟子,这位陆铭清。”说完还看了陆铭清一眼。
锦衣男子垂眸,似乎讪讪笑了下,“在下藏剑弟子,叶枫晚。”
陆铭清从善如流,接道:“我师承明教。”她面上波澜不惊,却把叶枫晚转瞬即逝的那抹自嘲尽收眼底。
她想来便知大概对方有什么不太好的往事,也就识趣的当没看见,只报以温和一笑,眼角余光不经意瞥到自己随身的木箱子。
这江湖中奔走的,谁还没几件不愿说的经历过往。
她想到亲手做了这个箱子送给自己的人,眼眸中的光突然暗淡下去。
没有心思再听千酒和叶枫晚的说说笑笑,她轻巧一跃骑上追风,手中缰绳一提,追风便便抬着步子走到了商队的前面。
千酒和叶枫晚见此,看出来她心情突然有点不好,也不好说什么,便由着她去了。
陆铭清骑马走在前面,心情有点压抑,却忽见得商队的最边上有一人显得极为格格不入,眼睛便瞧了过去。
男子一身墨袍,黑色的发冠束起头发垂在身后,说不出的干净利落,额前却垂着一缕墨发,从陆铭清的角度看,遮住了半边脸,而另外半边脸,则被一块精致的银白色面具所覆盖。
他骑一匹高大的黑色骏马,能被看到的那只眸子盯着身前的路面,眸中只有冷淡和疏离。
凭着那标志的银白面具,也能判断出他定是个唐门中人。可即便是唐门杀手,这大白天的也戴面具,太奇怪了吧。
唐门弟子多为杀手,出任务时为防被人识破身份,通常都会戴着一张银白色的面具。但大多数唐门弟子在不出任务的时候是不戴面具的,不过为了隐藏身份而已,没事戴它干嘛?
但眼前的男子确确实实是大白天戴着面具,这护镖而已,不需要吧?
陆铭清想着又仔细看了男子一眼,那眼眸中冷淡的疏离感,自己不仅不陌生,反而是有些熟悉的。
是曾经在何处见过?亦或者自己其实也有过这样冰冷的眼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