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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二个是医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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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梯“滴”一声在三楼停下,这一层不像是医院,倒想某些研究所的基地,里面全都是精细的仪器,数十个研究员在里面工作,川流不息如忙碌的工蚁。
看到老医师,其中一个研究院跑过来,接过他手里的试管。
里面装着一百毫升的血——刚刚从小姑娘身上抽出来。
“那孩子的病非常罕见,我们向国家申请了巨大的资金用来治疗她。”老教授揉揉眉头,把手里的笔记本给她。
“我年纪大了,写这些东西实在太累,接下来得请你们帮帮忙了。”
林布接过来,厚厚的一本笔记,起码两斤重,用掉了一大半,估计得有好几十万字。
他翻开一页:【xx年xx月,09:10分,她翻了个身。】
【xx年xx月,09:11分,她眨了三下眼睛,醒过来了。】
【xx年xx月,09:15分,她坐起来了(备注:掉了头发三根,一根分叉,一根微黄。)】
“……”
林布欲言又止,他不是很想写,如此全方位记录一个小姑娘的生活轨迹,怎么看都觉得有点变态。
“早上九点到十点半,晚上六点到八点半是观察时间,务必写得详细一些,这对我们研究有很大帮助。”
“既然研究这么仔细,为什么不一整天盯着她呢?”
老教授挑眉:“我们之前的确是这样打算的,可是她不愿意,并且做了相当激烈的反抗,比如说绝食。”
这时候,研究员小跑过来,将两页血检报告送过来:上面崭新的那张还带着油墨香气的是今天新报告,下面的则是昨日的旧报告。
老教授看了几眼,微微皱起眉头,又把报告递给林布:“你们也看看。”
上面全是密密麻麻的专业词汇,林布根本看不懂,不过看数值对比,今天报告上的数值大部分比昨日的低,只有一小部分比昨天的高。
“这里是白血球。”研究员指着其中一个列式:“比昨天少了许多。”
“她是得了什么病?”白桠问。
研究员不说话。
“治疗方面交给我们,你们办好自己的事情就行了。”老教授看了一眼表:“快九点了,你们过去吧。”
……
木子是个文艺姑娘。
她坐在病床上看书,黑色长发垂到耳际,几缕被细白的手指饶上去,剩下散落的发丝垂在书页上。
那是一本诗集,她看得出神,轻声念出来:
“……我在此看到的尽是我生命的黑色废墟。
多年以来,我在此毁灭自己,虚掷自己。”
林布手忙脚乱记录着,写到最后,他画了一堆省略号。
白桠翻看一眼,“啧”一声,小声道:“你写的好敷衍——她在翻你白眼。”
“……”林布不情不愿记上去。
过了一会儿,老教授带着两个研究员过来,抽了她两管血又走了。她皮肤细白,胳膊上的针刚拔,立即青紫一大片,看着触目惊心。
她微微低头摁着酒精棉签,从林布这个角度上看她的皮肤格外雪白,灯光下甚至有一种剔透的易碎感。
林布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滋味,移开目光之前,他看到木子胳膊上的红痕似乎变大了许多。
上午林布写,下午白桠写,到了晚上,他俩的胳膊都酸肿难忍。白桠弄了瓶药酒,抹开了,相互揉了揉。
“我发誓,高三最后三个月我也没有这么拼!”白桠阴沉着脸,咬牙切齿道。
林布翻了翻今天写的,两三万字是少不了了。
累了一天,林布拍了拍被褥,正准备休息的时候,对讲机响了。
“你们快过来,出事了。”
表现得一直安稳的木子突然吐出来,整个研究所医师教授都冲了过去,老教授说她病情出现初症状了,但是她坚决不让他们拍摄自己,记录问题还得靠他们。
林布觉得有点奇怪,如果一个人得了重病,肯定哭着,求着医生救自己。更何况老教授他们花了极大的财力人力为她服务,不说几句感谢话就算了……
他觉得木子很仇视医院里的人。
包括他和白桠。
“这是针眼摄像机,你带进去,拍两张带出来就行。”站在外面的研究员向他招招手,把他拉到一边,塞给他一只黑色钢笔。
林布犹豫片刻,将带着镜头的笔盖带进病房。
两个小时不见,她面色惨败地可怕,刚刚吐过,现在又睡了过去,身体陷进蓬松的被褥里面,呼吸微不可闻,仿佛再也睁不开眼。
周围仪器“滴滴”作响,输液管一滴滴将冰凉的液体输进他的血管了。
人虽然多,整个房间却有一股挥之不去的死气。
林布在里面待了一会儿,把针眼摄像机带了出来,研究员收走后,摆摆手让他们离开。
林布回头,隔着玻璃窗往里面看了一眼,木子不知什么时候醒了过来,黑漆漆的眼珠子冷冷盯着他。
他不由自主打了个冷颤。
回去后已经九点多了,老教授没有给他们安排住的地方,办公室的空调用不了,冷气一丝一缕钻进来,冷得让人发抖。
“你有没有觉得气温突然变冷了?”林布搓了搓胳膊,白天明明还挺热的,他们中午吃了饭,还出了一身薄汗。
而现在却呵气成霜。
“咱们再去多拿两张被子吧。”白桠冻得也不轻,鼻尖通红,手脚都麻木了。
除了他俩找到的两间办公室,其余的房间都上锁了,不过好在不是防盗门,门锁也只不过是一个鸡蛋大小的金色小锁。
他俩用办公室的钳子轻轻松松就弄掉了。
呛鼻的霉灰味儿铺面而来,里面黑漆漆的,林布摸索着打开开关,泛黄的灯泡闪了好几下才亮起来,上面密密麻麻布满了小虫子尸体,一边的墙壁也烤得发黑。
到处都是灰尘,角落里蜘蛛网连成一片,桌子,椅子,沙发老旧的厉害,下面一撮撮细细密密的木碎末儿。
他们翻找一圈,只有一床霉味儿扑鼻的大床被子,上面布满了灰色霉菌,一抖开,里面掉出两条蜈蚣,还有一条大壁虎。
“这被子不能盖,碰到身上说不定会有皮肤病。”白桠叹了口气:“再去别的房间看看吧,实在不行咱们去基地三楼窝一晚上。”
林布点头,正准备走的时候,他突然听到了奇怪的声音。
不是脚步声,不是撞击声,甚至不是他原先听到的任何一种声音。
如果非要说,像是重物划拉地面上,又不停地往前拖。
那声音很大,连白桠都听到了,两人惊疑不定互相看了一眼,闪身躲在门后面。
走廊里灯光忽闪两下,一道宽大的阴影落在一旁的墙壁上。
说不出来的臭腐味儿弥漫开来,像是烂肉闷了许久,又填充许多刺鼻的药水和铁锈味儿。
那气味儿实在太让人难受了,胃部收缩厉害,林布没忍住弯下腰,撑着墙壁呕吐出来。
似乎听见他们动作的声音,它向房间越来越靠近,林布头皮发麻,胃部又开始闹腾。
那是一个人,浑身肿胀如巨人观的腐烂尸体,表面青白灰暗,脸膨胀得扭曲,腹部膨胀如球,皮肤表面涌出黄绿色浓液,定睛一看,还有扭动的蛆虫和白花花的小卵。
“呕——”
两人撑着墙一起吐。
他越靠越近,浓臭味熏得两人双眼发红,白桠一个转身,护住林布,抖开腐斑点点的被子盖住呕吐物,声音沙哑:“快跑,这玩意不对劲。”
“他是‘猫猫’吗?”林布忍着恶心,往四周环顾。
“你管那些玩意儿叫‘猫猫’?”白桠语气一顿,轻声说:“完了。”
已经来不及了,它已经堵在门口了,几乎要掉出眼眶的青色双眼死死盯着两人。
林布心都凉透了,它就算不动,光是臭味都能弄死他们,更何况腐烂的尸体身上带着的气体有毒。
白桠当机立断,健步冲向办公台前,举起一把椅子“砰”把窗户玻璃砸得稀碎,冰冷的风一下子涌进来,房间里的味儿起码能闻了些。
他往窗户外面看了看,黑漆漆一片,仿佛一眼不可见底的深渊。
林布突然想起昨日跳楼的医师,那个透着窗的身影似乎比一般人巨大许多,他是不是也像今日这样,最后逼着从窗台上跳下去?
它盯着两人,喉咙里发出沙哑的声音,张开双臂,扑了上来!它所经之处,留下黄绿的恶臭浓液,白色蛆虫卵堆积中间。
“快躲开!”
林布转身往旁边一滚,也不管地上的灰尘和蜘蛛网铺了自己一脸,又慌不择忙爬起来,跟白桠一起躲在桌子下面,心里紧张地扭成一团。
“现在保持不动还有用吗?”
白桠剧烈喘息两声,苦笑一声:“我觉得不行,他身上的液体拖得满屋子都是……呕,我觉得碰一下一定会有大问题。”
它转过身,似乎没看到他们,脑袋微微往左扭,喉咙里发出沙哑吼声,拖着笨重累赘身体走过去,拽下墙上挂着的白色大褂。
手上粘液迅速将白大褂染透,它扔地上,踩了几脚,又捡起来,扔下窗户。
然后,又转过头盯着他们。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第二个是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