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 4 章 ...
-
话本唱词、楼馆说书里总是流传着江湖中人心险恶的故事。
医师现如今回想起来觉着果然十分有道理。
她那日在发现五一悄无声息离开后赶在那些追杀他的人到来之前一把火混着硫磺烧毁了自己待了有半年的屋子，伪造成五一薄情冷血恩将仇报杀人灭口的假象。
——她本以为自己埋在床底下的那几桶油和硫磺硝石之物不会有用武之地的。
五一没有选择直接杀她而是故意留下错误线索给她，想借她的口去给那些追杀者提供错误信息以给他争取时间离开，哼哼，她偏不如他所愿。
他不知道被那些人抓到她会有什么下场吗，他不知道提供了错误信息她会被当作同党受尽审讯千刀万剐吗。
他知道，他只是不在乎。
就像母亲说的，有些人，是没有心的。
医师本以为自己也可以不在乎的，但在发现自己轻车简从舍弃到只剩一个行李上路然后又被不知道哪个该死的兔崽子把荷包给偷走了的时候，她对着巷子里的墙踢了一脚，气从中来，实在没忍住骂了一声王八蛋。
她搜罗了一下自己缝在里层的小口袋，只剩三天的住宿钱跟因为觉得好看从之前某个救过的人手里骗来的玉坠子。
医师举起它，对着阳光去细看，通透玉体中青绿色的玉丝仿佛可以飘渺流动起来，是块极好的玉。她很喜欢。不然当初也不会硬要它当“生辰礼物”连诊金都给他免了，不然这坠子也不会在手里留这么久还在。
当时那人怎么说的，反正是耐不住她挟恩的软磨硬泡，只是无奈嘱咐道莫要轻易卖了。
医师当时嗯嗯啊啊答应地好听，说自己这么喜欢它怎么会卖了它呢。
但现在实在是生活所迫不得已而为之，怎么能算“轻易”呢。
.
医师前脚刚把玉坠子卖了，后脚就被一群闯进客栈的官兵压着进了大牢。
因为自认是个遵纪守法的良民，她没意识到这是冲自己来的，还特别配合地打开了门给他们例行检查。
结果就配合着进了大牢：）
医师：……我TM@$#8#
更过分的是，把她丢进牢里后就没人管她了。
至少问问她这块玉是怎么来的听她瞎掰一下也好啊，死刑犯还要签供认书呢这大秦律法竟如此不严谨不人道！
饿了一天一夜后，医师缩在角落里，抱着膝盖脑袋靠着墙，跟离她一米远的那只毛光油亮的大老鼠面面相觑。
夭寿啦，这年头在秦牢里连老鼠都吃得比人好啊还有没有人管了啊。
晕晕乎乎的视线中有人走进来了。
前面叽里呱啦的话医师没听进去，听觉非常功利化，只准确地捕捉到了最有用的信息——“冤枉了姑娘实在抱歉”。
医师觉得自己再待下去就要被这里的牢嗖味腌渍入味了，连忙一个起身，试图离开这个破地方，连精神赔偿费都不打算管他们讨了——因为饿得慌实在没力气跟他们辩论这笔赔偿金的合理性。
然后下一秒因为腹中空虚起身太猛，眼前一黑，晕了。
晕过去的前一秒医师在想，完了，这鼻梁朝地摔断了她自己可下不了狠手给自己治。
.
对于非酋而言，他们只有倒霉和更倒霉。
她手臂上的新增的箭伤哪怕敷了药也残留着迟钝的痛意。
罪魁祸首挠了挠自己的脑袋，说，“你跑什么呢，将军府的墙是可以随便翻的吗？”
他刚从外面回来就看见有人站在自家墙头上，第一反应是进刺客了所以反手掏箭也是可以理解的吧。
谁承想这姑娘是他大哥带回来的呢。
医师木着脸，用眼神将屋内的摆设家具扫了一圈，没有波澜的语气落在蒙毅耳里比破口指责更可怕，“我上次被打晕，醒来发现被关在像这样雕栏画栋的有钱大房间的时候，那个胖大叔想让我给他当第十八房小妾。”
这第一反应不该是马上跑路？
落在有错在先的蒙毅眼中，她的眼里赤/裸/裸大写着“你个浓眉大眼的没想到也这么无耻”。
一旁的蒙恬咳声打断他俩的大眼瞪小眼，抱拳作礼，“是舍弟鲁莽了。”
医师注意到他们身上的武将打扮，后知后觉想起他刚刚提到的“将军府”。
而蒙恬也非常贴心地做了自我介绍。
.
医师从蒙恬那里听到了自己被抓的原因——那枚坠子是某位厉害人物收到的御赐赏物，这种玉石因为极其稀少全是上供给内宫使用，不管是祭祀这样的大事，还是小到衣物穿着，其实都有着阶级的严格规定，像她这样以贱民身份持宫廷之物的行为是可以被定罪为盗取内宫之物，按秦律是应当问斩的。
但之所以没有直接按罪名拿下，是因为玉坠主人曾经跟蒙恬打过招呼，执此玉者，若遇困难，他多处宫中恐知道地太晚，还请他在可以容情的范围内照拂一二。
医师心情复杂，他竟然能猜到自己会把它拿去卖所以提前跟人说自己已经将东西送人了，怕持此坠者因此惹罪。
难道我脸上写了“贪财”二字吗？这不应当啊，碎玉栏的掌事姐姐说过，只要她闭嘴乖乖待着别乱动，还是可以拿张不食人间烟火的脸去骗人的。
掌事姐姐看过这么多姑娘，肯定不会瞧错的。
医师再仔细回忆了一下刚刚蒙恬的那番话，总结提取了一下重点，小心试探，“那我卖玉的钱可以还我吗？”
蒙毅比起他大哥的稳重来就显得很不靠谱了，用看什么奇行种的眼神看她，“这时候你只想着那点钱？”
这块玉可以带给她的价值可不止是被狡诈老板压价后给的那点钱。
“啊？”医师虚心请教，“不然呢？玉不是我偷的，他给我的那就是我的了，我的东西不能卖吗？”
蒙毅觉得自己怕不是傻了，竟觉得她这套说辞听起来也是有理有据没毛病。
医师接受了蒙大将军的一番拳拳歉意，大方表示自己一点都不记仇，一点都没有怪他们乱抓人害她饿肚子害她受伤流血害她从墙上摔下来，一点点都没有怨恨。然后问，“既是误会，我可以走了吗？”
蒙恬可能是没想到她会提出这个要求，只是一闪而逝的停顿，“姑娘受了伤，请在此安心休养。”
他将钱和那块坠子放到她手边，一并还给她。
医师用没有受伤的健全左手将玉坠小心翼翼地推了回去，这般容易害人入狱的东西她可不敢再随身带着了，万一再碰上哪个不知道它被送出去了的人，那她岂不是很冤。
再漂亮再喜欢的东西也没有命贵啊。
蒙恬却没有收。
“盖先生不日出宫，也想与姑娘见一面。”
作者有话说第4章 第 4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