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重星辰月如钩》罗扇扑萤

16、第 16 章

　　雾气在我脚边弥漫，沾湿了我的裙摆。
　　路边的花花草草都覆着一层薄雾。
　　我看见那薄雾弥漫中，有三两只振翅而飞的蝴蝶。那蝴蝶隐隐约约现身在雾气里，我向那蝴蝶走去。
　　孤蒲无边水茫茫,荷花夜开风露香。
　　一池潭水浮现在我眼前，那潭水中，开满了风姿卓越的莲花。它亭亭玉立，娇羞欲语，微微绽放着那白里透粉的花萼，如同一个潭里沐浴的仙子一般。
　　蓦地，那潭水的中间溅起大大的水花，向岸上拍来，溅了我满身。我低头看我那湿漉漉的裙摆，再抬头时，潭中忽然出现了一个女子。
　　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
　　那女子生的风华绝代，一双细长柳叶眉轻轻贴在额上，双瞳翦水，肤光胜雪。生的宛如一朵莲花般高贵圣洁，美艳的不可一世。
　　她散着满头青丝，发丝贴在水面上，只穿着一个石榴红的齐胸襦裙，半身浸在水里。
　　凤眸忽地向我这里一瞥，我看的出来那眼睛里满是狠厉。
　　一团迷雾在她身上拢绕着，迷雾越来越浓，越发看不清她。
　　我只觉得背后一冷，便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勒住颈部，愈发透不过气来。
　　“你是谁？”有一个女人的声音在我耳边萦绕。
　　“君……君山。是他……他让我来云顶之端的。”
　　我在已经被她勒细的嗓子里挤出这些字眼。
　　她忽地松开了手，我回头看，便是那个生的般般入画，出水芙蓉般的仙子。现下，她已经挽了凌虚髻，穿着一身古烟纹碧霞罗衣，微微露着那白得像雪的胸脯。
　　她凤眸抬了又抬，打量着我，微抿唇边，勾起一抹笑来：“你这丫头生的灵气，这几百年来，也只有你能与我的相貌比上一比了。”那笑容一瞬即逝，转眼她便又恢复了狠厉的目光：“君山不是在獬豸牢狱吗，他怎么会“回上仙，小神是苌歌，小神去了獬豸牢狱看君山，君山便用密语告诉我要来这个地方。”我随手拿出那大司命卷，递与她。
　　她却不搭理我，走在前面找了个石凳坐下，涂着蔻丹的美如柔荑的手指慢悠悠的剥着莲子：“那你可知，便是我告发君山知道羽族藏有上好的兵器。”
　　我揖了一揖，道：“原来上仙便是水德真君。”
　　听说水德真君莲姬已经五百岁有余，可莲姬的真容看起来却连三百岁都不到，果真是四界第一美人。
　　君山只告诉我来云顶之端，却没告诉我来找什么人，水德真君莲姬告发了君山，如若与君山为敌，我刚才告知的事情若被她捅出去……
　　“这云顶之端除了我，再无旁人，君山让你找的，便是我了。”她忽然向我这里一瞥，眉目间透着风情万种：“羽族，妖帝定是要屠的，如若我不给君山编个罪过，单凭那歧霜向妖帝求情，君山也会死在牢狱里。”
　　“羽族没有私藏武器？”
　　莲姬将一枚剥好的莲子放入口中，道：“私藏兵器，在九重天也犯下了大罪过，别人不知道羽神，我却最是知道他，他才没那个胆量。”
　　“那妖帝为何要屠杀羽族？若是因为君山有反叛之心，为何只留着君山？”
　　“屠杀羽族，是旻成和他那小女儿的意思。对妖帝来说，死了一个忠于九重天的族，也是好事。”
　　我心下一惊：“羽神可是唤旻成将军一声兄长，他们怎么会……”
　　莲姬却看着我，又冷笑了一声：“你当他们兄弟之间和睦？羽神是因为他哥哥才坐上这个大位子的，可羽神越爬越高，快踩在他哥哥的头上，羽族众将领对羽神忠心耿耿，旻成自然嫉恨。在妖族筹备要打下九重天的时候，他便劝说羽神投奔妖族，帮他杀敌。可羽神这人忠心固执，自然不听，羽族便与旻成反目成仇。这才有了屠杀羽族一事。”她一挥手，却只见一尾锦鲤跳出水面，口中衔着一颗繁华炫目的珠子，吐在荷叶上。
　　那锦鲤忽然开口道：“青龙神君送东海夜明珠。”
　　莲姬也不理会那锦鲤，也不去拾那夜明珠，仍剥着那一小碗莲子，喃喃道：“夜明珠本神池子里有的是，孟章竟还送这没用的东西。”
　　夜明珠可是至宝，九重天上多少银子都买不到的东西，她竟然有一池子！
　　“还问什么？”她忽地开口，眼睛仍看着那碗莲子：“若要问便快点，本神没什么功夫陪你。”
　　“那，旻成和歧霜为什么要投奔妖帝。”
　　她用手肘支着石桌，额鬓懒懒地倚在手背上：“想必你听了些许言论，说歧霜有疾，只有妖帝那儿用药要挟，旻成爱女心切，便投奔了妖族。可歧霜根本就未患有病症。这只不过是旻成想从妖帝那儿要八成兵权的一个托辞而已。”
　　我走上前去：“天帝不已经封了他战神的封号么？九重天的兵权也给了他六成。”
　　“旻成虽然给天界立过大功，可天帝还是储君时，与旻成结下过过节，天帝也深深忌惮于他。而妖帝却与旻成关系不错，旻成也说过自己对帝位没有半点兴趣，只希望能做主帅。”
　　莲姬又摘下一片荷叶，饮了那化作滚珠的水露：“碧华馆主事手中一直藏着九重天的驻兵地形图，君山和我说过，他和一名女子去过碧华馆，可碧华馆主事已死。其实那碧华馆主事是歧霜下令杀的，她让君山去碧华馆便是想让君山放松对她的警惕。驻兵地形图也在她的手中。妖帝之后能一举攻下九重天便靠的是这张图了。”
　　她坐在潭水边，手撩动着那清水，溅起一个个小水花：“只是我倒是想不明白，为什么歧霜要用妖族的毒药？只是为了君山不怀疑是她？”
　　“水德真君，小神便是那日与君山一同去碧华馆的女子。”
　　莲姬蓦地瞥了我一眼：“哦？那便是你发现的歧霜假病？”
　　我低了头：“是。”
　　她忽然双目凌厉的瞪着我，走到我面前：“你没死？是妖帝的人？！”
　　我退后几步，低头说到：“真君误会了，我若是妖帝的人便不会说出来了。只不过妖帝却信我，要我做了他的贴身侍女。虽说是这样，也有人要杀我。”
　　莲姬舒了口气，道：“西土守将之死你可知？”
　　“是。便是妖帝让我去药苑查的，小神进了药苑便看见纶藤这味草药，经查便是纶藤所致，而凶手便是少司命。”
　　“可少司命现在在司命府里待的好好，妖帝却寻人找了西土守将的小童和医倌，这也是你做的？”
　　我点了点头。
　　莲姬却冷笑一声：“那纶藤是最不常见，也最不爱用的药材，方才说你一进药苑便看见了那纶藤。你，不觉得不对么？”
　　是了！我在广寒宫修百年医术，那纶藤我都未曾深入了解，怎得纶藤却摆在药苑最显眼的地方？
　　“你以为妖帝真的不知道凶手是谁？他的暗卫有那么多，为什么偏偏让你去查？”
　　她一时问的我一头雾水，哑口无言。越想越觉得后背发凉。
　　“他早就知道是少司命，也知道你定是查出来了，便是看看你是否真心待他了。你骗了他，他陪你演。但是西土守将的仇他必定是要报的，接下来便是你选择撇清关系独善其身，还是救少司命了。”
　　只觉得心里有块石头‘哐当’砸下去。
　　我本以为已经息事宁人，却没想暗眸竟然早就知道此事。若是自保，少司命定会灰飞烟灭。可若是我想法子救了少司命，那灰飞烟灭的只怕是我了！更何况，若是暗眸要杀少司命，就算她能躲到天涯海角，也必然逃不出暗眸的手心。
　　“杀人偿命，乃是天理。少司命杀了西土守将，必然难逃一死。你也不必救她。”
　　“真君，话是这么说，可少司命一心想着九重天，便是九重天的忠臣。你我都是九重天的臣下，自然也不想让忠臣灰飞烟灭吧。况，若真说杀人偿命的话，獬豸牢狱里的冤魂恐怕得让歧霜和妖帝死百次千次吧。”
　　我走上前去，看着莲姬道：“还有一个问题，水德真君您为什么知道这么多？”
　　莲姬魅惑的嘴角向上弯了弯，凤眸斜抬，看着我：“本神手长着呢，略施点伎俩，男人就都会为你所用。九重天到处都是给我通风报信的人，还怕我不知道什么吗？”
　　果然红颜才是祸水，不论是凡间还是九重天，便都败给‘风情’二字了。
　　我抬起眸子：“既然上仙什么都知道，为何什么事都不管？听说上仙‘两耳不闻窗外事’，可上仙的消息却最是灵通。”
　　莲姬猛地站起来，那盛满莲子的碗摔在地上，化作一地碎瓷片，莲子滚落一地：“放长线，钓大鱼。这道理你没听过么？”
　　“那究竟是要钓怎样的大鱼，连妖帝反叛的意图都不曾上报于天帝，九重天易主都不管不顾？！”
　　啪！
　　莲姬扬手便挥，左脸颊只剩下一阵火辣辣的疼痛。
　　“本神，还轮不到别人来教训！”莲姬语气里怒火冲天。
　　我扭头走去，走了两步顿了顿，回身道：“多谢水德真君为小神答疑解惑。”
　　我想，她也能听出，我的语气里也含着怒。

　　心里纠结的难受，只觉得日光喷薄而出，毫无保留的倾泻在这九重天上，反射出一片金辉，晒得晃眼。
　　我向前走着，衣摆在云顶之端沾了水，现下又沾了地上的尘土，衣摆处便都是些泥泞。
　　我在小路上缓缓走着，后头像是有什么东西跟在我身后一般。
　　我回头看，只见后头有个猫儿狗儿似的东西掩在草丛出看不真切。我走上前去。
　　青草长的异常茂盛，翠绿欲滴，让人看了这春色不免心生欢喜。扒开那堆青草，才渐渐露出模样。
　　那才不是什么猫儿狗儿，那是，玖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