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重星辰月如钩》罗扇扑萤

12、第 12 章

　　“救我！”
　　我听得愈发真切。定是那洞里发出来的。一丝微弱但似乎声嘶力竭的声音。
　　“救我！”
　　我摸着黑向那洞口方向爬去。那洞口处尽是泥土，沾了我满手。
　　我钻进洞口，那里面甚是漆黑阴暗。连外头透过来的微弱月光在这洞里也消失不见。伸手不见五指。
　　我来回摸索着，却觉得这洞太大了些。
　　不对！这不是洞。而是一条长长的通道，直通地下。我看见那走廊尽头有微弱的火光。
　　我顺着那火光走去，一个小孩子躺在那里。
　　“救我！姐姐，救我……”
　　我托起他身边燃着的一颗红烛，向他脸前照去，却看他满身是血，顺着手臂一滴一滴流在地上。
　　“玖宝？！”
　　他大喘着气，小小的胸脯起来下去，起来又下去。
　　我想起那天那名女尸，便对玖宝有了戒备之心。可如今看见他鲜血淋漓地躺在这山洞里，便又生出了悲悯之心。
　　我看见他那手上，小拇指叫人剁了去，留下的只是红的发黑的血肉断骨。
　　“歧霜姐姐她……她将我弄成这样，放在这里，我害怕，我要死了！救救我……”
　　“胳膊给我。”
　　我将他背了出去，我能听到他微弱急促的喘息声里透着丝丝呻吟，他身上的热血顺着我的颈背流下，流尽了孩子那份温暖和善良。
　　我将他放在我所住的闲池阁内，他躺在榻上。我给他敷了些止血的草药。
　　“你能告诉我是为什么吗？”
　　玖宝低了低头，默声不作答。
　　我叹了口气道：“你若不想说，今天先休息，明天想好了告诉我。”
　　“姐姐……我，我告诉你。”
　　玖宝眨了眨眼睛，眼睛里灌满了泪水：“我不喜欢妖族做王族，就和歧霜姐姐说了，没想到她说我谋反，便将我弄成这样子。扔在一个洞里，关了一天一夜。”
　　我看着他的眼睛：“是吗？”
　　“嗯。”从他的鼻腔里挤出一丝忸怩又犹豫的声音。
　　“好，我问问你，三个月前，你是怎么杀的那个碧华馆的女人？”
　　他瞪大眼睛，满脸惊恐地看着我：“你……你……”
　　“你是元若公主的人，本应是功臣才对，怎么落得如此地步？还有，我现在是妖帝的贴身侍女，你为谁所伤，大可告诉我。”
　　玖宝忽然放声大哭：“我也不想……是歧霜姐姐她要我做的，她说做完之后我就可以带我去凡间玩，可我没想到她会对我用刑。”
　　“为什么会对你用刑？你一定知道什么威胁到她们了。歧霜到底如何帮暗眸登上帝位？”
　　玖宝忽然床上的一个角落，不停地摇头：“我不能和你说，我立过毒誓，我不知道，不能说，我会死的！我……”
　　我一把抱住他，慢慢抚着他的背，他的背也大幅度的起落，看起来受了很大的惊吓。
　　“别怕。我在这儿，她们不会害你。”
　　他将自己蜷成一团，头深深地埋在两肘里，低低的抽泣声。
　　“玖宝，你是羽妃养子，她们怎么敢动你？”
　　玖宝将头抬起来，脸上满是斑驳的泪痕：“姐姐，你不知道吗？羽族王室已经被屠了！”

　　压抑。
　　几片破布一般的云彩懒懒地贴在灰蒙蒙的天上。
　　我心里仿佛让热油来来回回滚烫一般。
　　少司命挑起帘子，满脸笑意的看着我：“你来了。”
　　我嘴角向上扯了扯，一脚踏进了司命府。
　　“不见大司命？”
　　少司命拿起茶壶，给她自己倒了杯茶，又将茶壶递给我：“大司命朋友过寿辰，他早早去了南土。茶自己倒。”我拿起茶壶，倒了一杯茶，可手怎么也不听我使唤，哆哆嗦嗦，茶洒出来好些。
　　少司命拿扇子捂了捂嘴：“有心事。”
　　我勉强笑了笑：“一些私事扰的心神不宁。没什么，小事罢了，不过可惜了我老师这西湖龙井。好茶被我糟践了，它肯定恨极我了。”
　　我笼袖端茶，抿了一小口：“清鲜柔和，滋味甘甜。喝完后齿颊留香，沁人心脾。茶中极品。”
　　少司命高兴地眨眨眼睛：“那是自然。”
　　“少司命大人，徒弟甚是佩服你。本该心慌神乱之时却能心平气和地品这西湖龙井茶。”
　　少司命一惊，面色比原先白了三分：“我……我为什么要心慌神乱啊？”
　　我笑了笑：“少司命喜欢西土守将么？”
　　“别提他了。”
　　“你把西土守将毒死，可没见你有半分喜欢他的样子。”
　　少司命面色又是一惊，白的愈发厉害：“你……你怎么这么说，我怎么会毒死西土守将，他唱戏是我可一直和你在台下看戏！”
　　我端起茶杯，抚了抚杯面上的花纹，二龙戏珠，两条龙看起来面目狰狞的在玩弄着那一颗珠子，倒是有趣。
　　“纶藤至阴大寒，不可与黄鳝等大温之物共食。如若共食，七日毒发，吐血而死。”
　　“什么是纶藤？我……我不知道。”
　　我将那茶杯里的茶一饮而尽：“老师怎么改成结巴了，老师若是不知道没关系，徒儿告诉你便好了。上一次去西土看将军时，老师告诉我说西土守将在竹林那儿练功，便拉着我隐身经过他们家的膳房到了后院。膳房里只有几个侍婢，断然不会察觉你我的踪迹。当时我记得，我走在你前头，你便在后面在他的食物里放了纶藤粉末。”
　　少司命欲哭无泪地看着我：“你怎么就断定是我下毒了？”
　　我看着她的眼睛：“后来去那里听戏，走的却是另一条道路，比经过膳房更近，也不用偷偷摸摸的隐身。那日只顾着给你拉媒了，忘了问你。还有，西土守将早就有那日搭台唱戏的消息，你一早就知道。如若我不领你去，你也会拉着我一起去，留下一个自己就在台下听戏，这根本与你无关的现象。正巧，我先有动机和你一起去听戏，你的嫌疑就更小了。”
　　少司命从雕花石凳上‘扑通’摔下来，匍匐在地上，眼里满是惊异和失望。
　　“你早就买通了将军家的仙童和医倌，用食物相克中毒作为幌子。又寻了一味不怎么常见的无毒草药作为毒剂。而吃了黄鳝和纶藤这两种东西七日才会毒发，你认为早就没人会怀疑你。随后又营造你喜欢他的假象，让我彻底相信你根本不会做出杀害西土守将之事。少司命您说是与不是？”
　　少司命蜷缩在地上，不停地摇头：“不会，不是我，你错了！”
　　我抬头看了看天，乌云密布，司水之神将要布雨了。
　　“他家仙童已经承认了。”我句句话可能如同刀子一般插进她心吧。
　　她慢慢的合上眼睛，雨点从天上奔下，打在她的脸上。雨水聚成大滴，顺着她的脸颊缓缓流下。
　　她叹了口气，道：“是，是我所做。”
　　“少司命大人以为自己做的天衣无缝吗？不想确是漏洞百出。”
　　“是我不满妖帝做帝王，我是九重天的人，自然咽不下这口气！”
　　“我是暗眸的侍女，你和我做朋友，是想让妖帝放松对你的警惕么？”
　　听竹缓缓起身，又坐回了石凳上，拿起茶杯，又放下。
　　“没想到命葬送在自己的朋友手里。罢了罢了。”
　　“此事不可能只是你一人所为，你只是个掌凡人祸福的司命，如若没有人在你背后主谋，你断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来。”我蓦地靠近她，贴在她耳朵面前，压低声音：“如若你告诉我幕后主谋何人，我可以不将你和主谋告诉妖帝，不知老师可否愿意做这桩交易？”
　　“那你问我又是为了什么？”听竹冷冷地看着我。
　　“刨根问底，是我的爱好。况，我不仅仅是暗眸的侍女，我也是九重天的人。”
　　“你怎么可能是九重天的人，仙童都已经招了，你怎么免我死罪？”
　　我又勉强笑了笑：“仙童没招，我逗你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