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7、镜花水月 ...
-
月上中天时,东宫正殿锦华殿内的喜宴方始散了。此时太子原熙冽早已不胜酒力,脚步虚浮。冯辅国忙上前扶住他,在一众宫人的簇拥下回了寝殿。与宴的一众皇亲显贵均躬身相送。
瑞王原熙泰不待太子背影离去,便噗哧一声笑了出来,低头悄声声对身边的原熙妍低声说道:“皇兄今日小登科,当真是酒不醉人人自醉。”转而见上首的云阳公主和太子妃郭芙蓉的脸色均不太好看,便又低声笑道:“姑母今日巴巴的来了,却没摆成威风,心里是不受用。”太子纳侧妃与大婚不同,按列宗室的长辈都不必到贺,只送一份贺仪便可。
原熙妍白了他一眼,悄声道:“姑母一直待我们不薄,芙蓉姐姐更是咱们打小的玩伴,你不帮衬些她们就算了,偏偏还这么刻薄。”
熙泰斜瞪了她一眼,很是不悦:“那是你的玩伴,别强拉上我。要我帮衬她们,不是和皇兄作对么?再说你是没见过当年姑母对母后说话,那才叫一个刻薄。”
原熙妍奇怪道:“怎么我觉得姑母一向可亲得很。”
熙泰冷笑道:“不过是时势移人罢了。”忽而又想起来什么似的,迫近熙妍的脸,死盯着熙妍的眼睛问道:“你那个什么靖南王,真是因为和你打赌输了,才连夜赶到上虞山猎狐送你?”
熙妍忙退后了一步,很不耐烦似的:“自然如此!方才太子哥哥便问了两遍,如今你又来问!”
熙泰呵呵一笑道:“还不是怕你个傻丫头给人欺负了,还不敢回来说。明日你二人回门,我倒要问问靖南王上虞猎狐可有斩获?”
熙妍心中一跳,脸上却颇嫌弃似:“你问便是了,二哥,你如今跟个妇人似的,愈发啰嗦!”
原熙泰听了丝丝吸气,笑骂道:“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两人正说笑着,却见云阳公主和太子妃并肩走来。云阳公主笑道:“还是你们兄妹情分上足些。”
原熙泰听了,并不接话,只笑道:“姑母,可要熙泰的车架送你回府?”
云阳公主摇头笑道:“我自带了车架在外面候着呢。”
原熙泰笑道:“如此,我便送熙妍吧。”说罢兄妹二人便告辞而去。
云阳公主看着他二人的背影冷哼一声,方欲开口,太子妃郭芙蓉却不愿再横生枝节,抢先道:“天色已晚,母亲也早些回去吧。”
云阳公主轻拍了拍她道:“那水氏不过是个连仪式都没有的侧妃,芙蓉,你要沉得住气。”
郭芙蓉强笑道:“女儿明白,娘就放心回去吧。”说罢自带着宫人回到了凤仪殿,只是看着榻上两只绣枕上鸳鸯戏水,一床大红锦被上牡丹肆意开放,忽想起此刻畅春殿内只怕已是春色撩人,心内一股酸意直冲了上来,生生呛出了眼内的几点泪花。
畅春殿的东暖阁,原熙冽犹在灯下看着邸报,冯辅国碰上一杯香茗,便悄然在边上侍候着,他看原熙冽半天只拿着那邸报不翻也不换,不由暗自心里嘀咕:“殿下为了那水妃花了这么多心思,怎么这会儿倒别扭上了?”他壮了壮胆子,劝道:“殿下,夜已深了,还是早些歇下吧,水妃娘娘还等着呢。”
原熙冽似被惊醒了似的“唔”了一声,半响方道:“你去和她说,孤尚有邸报要看,让她先歇下吧。”
冯辅国心内狐疑,口中却道:“老奴这就去。”
原熙冽见他退了下去,不由自嘲一笑。
方才回畅春殿的路上,原熙冽下意识的问冯辅国:“落儿还好么?跟前可有人侍候?”
冯辅国啧啧叹道:“水娘娘跟前老奴特地派了几个得力的人侍候着呢,方才有小的么来禀报过,娘娘一直安安静静的端坐着,连头上的喜帕都不曾稍动一下,到底是书香人家出身,那份端庄贤淑可是别人学不来的。”
原熙冽却遽然一惊,立马酒意全消:“那绝不是落儿的做派!”猛然间他却又省悟:“仓促之间落儿是绝不愿嫁进宫来的,这两日想必她闹也闹过,哭也哭过,如今她这般做派,竟是因为…哀莫大于心死么?”一念及此,原熙冽不由脚步放缓,想着那大红喜帕下的那双清澈如水的双眸此刻只怕含着无尽的讥诮和厌恶,便更是情怯,也只好先到东暖阁挑灯看邸报。
不一会,冯辅国一脸为难的回来了。
原熙冽心中一动:“可是水妃说什么了么?”言语中竟有丝喜意。他倒是不怕她跟他闹,那样他至少知道从何取悦她,最不堪受的便是那无言的抗争和厌恶吧。
“娘娘说她睡时不喜房内有烛光。”
原熙冽听了,心中松了口气,却又无端觉得失落:“那便灭了就是。”
“殿下,今晚的龙凤红烛灭了不祥。”
原熙冽听了,皱眉道:“那便移到外殿去。”
“是,老奴这就去办。”
过了片刻,冯辅国便来禀告道:“娘娘已经歇下了。”
原熙冽仍坐在案前,手中拿着邸报,却仍是一个字也看不下去,只无端的觉得气闷。又挨了片刻,原熙冽霍然起身直奔内殿。守候在门口的宫人忙跪倒迎接,跟在后面的冯辅国挥了挥手,所有人都悄然离去。
原熙冽双手一推,紧阖的殿门便应声而开,殿外的灯火照了进来,那龙凤雕花的大床上帷幔低垂,屋内悄然无声,一切似乎和往日并无不同,可熙冽知道因着那人从此一切都将不同。
原熙冽反手将门在身后“吱呀”一声合上。殿内瞬间融在夜色中,只月色透过窗棂洒下些淡淡的朦胧的光影。
原熙冽缓缓走到榻前,撩起帷帐。淡淡的光影下,床上竟似没个人在,连气息也是微不可闻的,幸亏隐约有些脂粉的幽香飘来,原熙冽深吸一口气,竟觉得是从没有过的甘甜,伸手慢慢探过去,触到那人的瞬间,原熙冽只觉心中一颤,可他却也没忽略指尖下那身子的震颤。“原来还未睡。”原熙冽思量着,心也渐渐的定了下来。
一件、一件慢慢除去身上的衣物,只剩亵衣在身,原熙冽悄然滑入锦被中,咫尺之间,方瞧出那人背朝着他,向里而睡。原熙冽暗叹了口气,便伸手轻搂着那人,贴身上去,将头埋在那人柔软浓密的发中,满足的低喃道:“落儿…落儿…”一如久旱的人找到甘泉。
怀中的人身子一僵,却没有拒绝,只是仍固执的背朝着他,原熙冽便也只如此这般轻拥着她,一动不动。
纵是怀中人不堪这折磨,轻轻的向里移了移,原熙冽却趁机欺身上去。怀中人嘤咛一声,便将头埋在他的肩上,似是不胜羞惭。原熙冽觉出她的身子阵阵轻颤,僵得厉害,便也不迫她,只双手轻托着她的身子,搂在怀里,伏在她耳边缠绵道:“落儿,别怕,别怕…”,也不知过了多久,怀中那人终于渐渐放松,原熙冽在她耳边轻唤了声:“落儿……”便重重的咬了口那人的耳垂后,怀中人方吃痛轻呼了声,却被更大的痛楚梗住了喉咙。
朦胧光影中,他瞧不见她的神色,却也知道她痛得厉害,便柔声哄道:“落儿别怕,一会儿…就好,一会儿就…好…”
夜来月华如水,透过窗棂洒进殿内,紫金罗帐帘幔层层轻垂,依稀传来年轻女子的低泣声:“殿下…殿下…殿下…”声音暗哑,夹着深深的痛楚和否极泰来的喜悦。
原熙冽却如闻天籁般欢喜,双臂用力将怀中人箍在怀里,口中在她耳边呢喃道:“叫我熙冽…”
怀中悄无回音,原熙冽怜她柔弱,又耳鬓厮磨了番,便抱着她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