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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太子纳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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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残阳夕照,上虞城外官道上,叶落一人踯躅而行,落日的余晖中她的影子幽长而落寞。忽然身后隐约传来了一阵马蹄声,叶落飞身而起隐在了官道旁高地上的古树中。
稍顷,便见卫翌风等人打马从树下往京都方向疾驰而去,所过处扬起一道清尘如烟。叶落目送烟尘中他们人影渐渐远去,心中终仍有丝苦涩挥之不去。
几十里之外的京都虽是她不想涉足的是非之地,可那里亦有她心心念念的人。叶落想着生死未卜的娘亲和仍在水府的父亲和姐姐不由长叹口气,纵然她相思相望,此时却是无由相亲。忽又想起明日便是正月初八,太子纳侧妃的日子,倒不知道此时的水府是什么情形。纵然她和楚濂有约在先,但要她枯坐在客栈等消息却是太过煎熬,叶落思前想后,一时进退维谷。
已过了晚膳时分,东宫畅春殿东暖阁内太子原熙冽和心腹的朝官、属下和幕僚仍在议事。如今,太后的六十大寿近在眼前,各方藩王都进京来贺,皇上却因病体不支已多日不上朝,京中虽仍是处处歌舞升平,可这太平景象下却也是暗流涌动。原熙冽从不是受制于人的人,自然要谋划在先。
议完事后,众人皆告退而去,太子单让水庭逸留了下来,沉吟了半天,只问他:“落儿这两日还好么?”
虽说心中早有准备,乍听这话时水庭逸仍是一惊。众人皆知太子一向于这儿女私情上极淡,当年还是端王时便和元妃郭芙蓉闹了无数饥荒,直至惊动了太宗皇帝,后来府中接连有有孕的美人出了意外,旁观者都觉察事出蹊跷,偏偏他本人却无动于衷。
当今皇上承袭大统,虽是太宗遗旨所定,但今上的才具在太宗诸子中并不出色,暗地里不服甚至虎视眈眈的人大有人在,倒是太子自八岁起便由太宗皇帝留在宫中悉心栽培,太宗当年更每每和左右笑道:“此儿相貌性情酷似朕当年。”,此言本是早已一锤定音,但太子膝下一无所出却仍招人诟病。
当初水庭逸也曾一再得劝过太子,子嗣一事事关重大,可选些秀外慧中的良家女充实宫中,却万万没想到太子不知何时竟然对落儿起了异样的情愫。“唉!偏偏是落儿。”水庭逸暗自感叹,口中却道:“应该…还好…”
原熙冽见他答得似甚勉强,唇角也勾起了丝苦笑,想了下,道:“落儿不谙世事,太傅也不要太苛责她。”
水庭逸一听此话,忙乘机端然拜倒在地道:“落儿的性子执拗,对礼仪之道也生疏得很。若进了宫,只怕诸事不宜…”
原熙冽莞尔一笑道:“她的性子我还略知道些,太傅放心,万事有孤在。”
水庭逸伏在地上,听他这话说得甚是温和,心中倒更凉些,只寻思道:“如今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横竖拖得一日是一日吧。”当下也不多话,只拜谢太子便起身而去。
回到府中却见大红喜幔已高高挂起,水庭逸不由皱起眉头,问前来侍候的小厮道:“这是怎么回事?”
那小厮忙答道:“老爷,明日便是凝翠小姐进宫的日子了,这是今日小姐亲自吩咐小的们布置的。”
水庭逸听了不由苦笑一声,拂袖便回了书房,却见书案上摆了两盘新鲜的瓜果,在这冬日显得格外诱人。自初六那日水府接下东宫的聘礼,便时不时的有这些新颖物件从宫中送来。水庭逸见了只觉头大,不由直皱眉头。
身边的小厮见了,忙道:“老爷,这是宫中送来的,凝翠小姐让摆些在老爷的书案上。”
水庭逸叹了口气,摆手道:“没你的事,去请凝翠小姐来。”
过了片刻,凝翠便带着两名侍儿到了书房,见着水庭逸便娇笑道:“爹回来啦,可是有事要嘱咐翠儿。”
水庭逸见她眉梢眼角全是喜气,一身浅红色衣袖珍珠翠领的锦袄,一看便知是宫中之物,心内愈发沉重,便开口道:“翠儿,明日东宫中来接人,你不能去。”
凝翠听了这话,笑意立敛,颤声道:“为什么?出了什么事么?”
水庭逸长叹了口气,道:“太子,今日又问起落儿,并担保落儿进宫后万事都由他在…。”
凝翠心里一凉,惨笑道:“所以爹还是想让落儿妹妹嫁给太子么?”
水庭逸苦笑道:“落儿不愿意嫁,为父怎能强她?况且从来帝王多薄幸,宫中并不是女子的好归宿。”
凝翠上前一步,跪在水庭逸的膝前,哀婉道:“既然妹妹不愿,那么翠儿替她嫁都不能么?”
水庭逸轻拍了拍她的头,道:“凝翠,你一向是个聪明孩子,怎么看不出太子如今对落儿情根深种,你代嫁进宫,太子必迁怒于你,你何必去找这份罪受?”
凝翠偏头伏在他的膝上,眼泪悄然滑落,声音却无半点异样:“可女儿早已钟情于太子,就算他心系旁人,可只要有一线机会能亲近他,吃再多的辛苦翠儿也是愿意的。爹就当可怜女儿,便成全了翠儿吧。”
水庭逸觉出膝上渐渐湿热,不由长叹一声:“你这痴儿!”
正月初八,监国理事的太子原熙冽尚未下朝,云阳公主便到了东宫太子妃的凤仪殿,见郭芙蓉素面朝天斜卧在贵妃塌上,满脸意兴阑珊之色,便怒道:“你这是什么样子,人还未进宫,你这里便已丢盔弃甲了。”
郭芙蓉自嘲一笑道:“女为悦己者容,芙蓉倒不知道为谁对镜贴花黄?娘,你不知道,太子早和那水家丫头私相授受了,哼!水庭逸!翰林世家,书香门第,不过是男盗女娼,那日他亲自到西暖阁接的他闺女,被我撞上了,还一副正人君子的样子,真正是道貌岸然。”
云阳公主皱眉道:“竟有这样的事,你怎不早告诉娘?”
郭芙蓉冷笑道:“说了又怎样?您即便到父皇那里告上一状,他还不是我行我素?他如今监国理事,谁还在他眼里?”
云阳公主恨铁不成钢道:“他、他、他!你但凡心思少放些在他身上,也不会被他手里捏脚下踩的。娘早告诉你帝王家的情爱是最靠不住的,偏偏你就看不开。你和他身上一般流着太宗皇帝的血,他外祖父李国栋当年不过是你爷爷帐下的参军。只要你自己端得住架子,随他到什么时候,他原熙冽都少不了你一顶皇后的凤冠。当初娘便跟你说了,那有孕的美人要留一个,待孩子生出来,你领过来带在身边还不是跟亲生的一样?”
郭芙蓉忽得一声站了起来,亢声道:“我不要别的女人给他生孩子!那些女子怎配给他生孩子?!”
云阳公主冷笑道:“可如今水氏就要进宫了,水家三代翰林,一门书香,水庭逸在朝里也向有清誉,若那丫头得了他的宠爱,诞下子嗣那才真正是你的劲敌,到时水氏和郭家在朝中便形成分庭抗礼之势也未可知。”
郭芙蓉闻言一笑,决绝道:“我若不能诞下子嗣,那水家丫头便也不可以,谁都不可以。”
云阳公主皱眉看着她,沉吟不语,过了会方道:“小心驶得万年船,若非万无一失,断不可莽撞。你方才也说了他如今监国理事,谁也不在他眼里了。行事名正,方可言顺。纳侧妃一事,熙冽下聘已然逾制,今日那水氏进宫,你定要端住你太子妃的架子,给她个下马威,让众人清楚谁才是东宫的女主”。
郭芙蓉迟疑道:“若是为此又和太子殿下闹上一场且非无趣得很?”
云阳公主怒道:“你怎么还是不明白在这宫中人心不可信,情爱不可靠,权势方是立身的根本。你总是想着要讨好他,可他何曾拿正眼瞧过你?芙蓉,男女间的情爱不可强求,但你要让太子和众人明白你郭芙蓉不可轻视,否则不要说太子,日子长了,便是个奴才也拿你不吃劲。他日你如何母仪天下?”
郭芙蓉闻言,默然良久方低声道:“女儿明白了。”
云阳公主知她心里仍是放不开,见她形容惨淡, 舔犊之情油然而生,便轻拍她手道:“也罢!便由娘做这恶人吧,娘倒也想看看太子摆多大的排场让这水氏进宫。”
那厢太子原熙冽一下朝回宫,冯辅国便来禀告:“今日云阳公主一早便来了,现在仍在凤仪殿和太子妃娘娘闲话家常。”
原熙冽听了皱眉道:“孤这姑母倒是无处不在。”转而对冯辅国道:“今日接水小姐进宫,仪架一切按宫中旧制办。”
冯辅国试探着问道:“会不会委屈了水小姐?”
原熙冽摇头道:“不在这一时,你便按孤的意思办,你只记住入宫后,便将她送进孤的寝殿,其他人等一律不可进出。”
冯辅国一呆道:“侧妃进宫,按律是要先向太子殿下和太子妃娘娘端茶敬奉,行叩拜之礼的。”
原熙冽凝眉道:“父皇病重,宫中这些事一律从简。”
冯辅国忙道:“太子仁孝,上天必庇佑吾皇。”言罢,见原熙冽冲他挥了挥手忙悄然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