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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白马非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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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叶落便被楼下嘈杂声惊醒,略洗漱了下,便拿起包袱下楼。
楼下嘈杂一片,叶落只见昨日那自称王风的公子端坐在堂上,两边蔟立着他的侍卫,田掌柜的点头哈腰的在他面前似在赔罪,旁边一人跪在那里不住的磕头,似在苦苦哀求什么。另有些住店的客人也围在一边指指点点,议论不休。
卫翌风余光瞥见叶落自楼梯上下来,便仰头朗声招呼道:“叶公子。”宁捷循声望去,见叶落仍穿了昨日的青布棉裘,一袭长发却披散下来,只拿一根青色的发带束了一束在脑后,他打见她第一面起就疑心她是个女孩,如今见她一步一步走来,容颜娇弱,风姿飘渺,清丽不似凡间人物,心中更是一片恍惚。
众人见叶落走近,都自动散开一条路来,叶落这才看清跪在当中的正是那拉骡车的老伯,她不禁轻呼:“老伯这是怎么了?”那田掌柜早看出那贵公子似对眼前这位不一般,便存了求救的意思,忙抢声道:“叶公子,您看这是怎么说的,王公子的侍卫拿了这铁老汉,说他毒倒了王公子和您的马。”
叶落惊讶的重复道:“毒倒了王公子和我的马?”
田掌柜说:“是啊,铁老汉只是在我店里帮着拉草料的,这其间只怕是有些误会。”
站在一旁的陈元亢声道:“有什么误会?昨夜我奉公子命守夜,看见这老汉鬼鬼祟祟摸进马厩,被我抓了个正着,今天早上便倒了两匹马,我抓他时他手上还有一纸袋没来得及扔,这不是他干的,莫非是掌柜你干的?”
田掌柜吓得忙摆手道:“跟小人可是没半点相干,爷您别想岔了。”
叶落疑惑道:“两匹马给毒死了?”
田掌柜道:“王公子有匹白马已经死了,叶公子您那匹白马上吐下泻,没个七八天只怕也站不起来。”
叶落听了皱眉不语。
卫翌风看了看叶落便说道:“既然人证物证俱在,就把他扭送到官府吧。”
那铁老汉忙连连磕头道:“小人冤枉,小人冤枉啊,小人怎敢毒倒公子的马呢?”
卫翌风失笑道:“你口称不敢,却实在去做了,难道真是掌柜命你去做的?既这么着连掌柜的一起送到官府审问吧。”
田掌柜唬得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公子,我小人是正经的生意人如何会做这样的事情,小人冤枉啊。”他看卫翌风只看着叶落,并不答话,忙扯了铁老汉跪行到叶落面前:“叶公子您慧眼明断,您可得救小人一救。”说完倒头便拜,那铁老汉也跟着连连磕头,嘴里胡乱说道:““救救小人,救救小人。”
叶落忙侧开一步,避了一避,她看铁老汉额头已见血,布满皱纹的脸上满是惊恐绝望之色,不由心中惨然:“当日哑公哑婆毙命之时是否也是如此苦苦哀求?”一念至此,叶落朗声道:“是我让铁老伯下得药。”大堂内立时鸦雀无声,连铁老汉和田掌柜也仰起头呆呆的看着叶落。
只有卫翌风点头笑道:“原来是奉了叶公子的命。”
叶落斟酌着说:“我那匹马一路走来有些病了,我央了铁老伯给它吃点药,铁老伯许是喂多了。”她情知这样的话,恐难服众,说完便不吭气,只静静的看着卫翌风,一双幽深的眼眸错也错,满脸俱是诚恳之色。
卫翌风也静静的看着叶落,须臾,方点头道:“铁老汉乡野之人不知药理,药下多了确是难免。”
叶落再接再励:“公子的马挨着我的马。”说了这句叶落不禁看了一眼宁捷和陈元,陈元刚想开口分辨,却被宁捷暗暗止住,叶落看他二人并无动静,终于一气呵成:“抢吃了我的马的草料,许是贪吃,结果王爷的马一命呜呼了。”
卫翌风看着她,温和的笑着附和道:“原来如此。”
宁捷听他短短一句,神态语气间却是极尽温柔之意,不由心中一怔。清早时他禀告王爷,陈元昨夜抓到铁老汉在马厩下药,王爷问他倒了几匹马,他答复只叶公子的马上吐下泻,王爷很干脆的让他去毒杀了王府的一匹马。宁捷深知事情原委,如今见他二人一问一答俱妙,心中却不是个滋味。
叶落见卫翌风信了她的话,心中也暗松一口气,记忆中她只编瞎话骗过一次人,就是师父,犹记得当日师父把她的话重复一遍时,她的背上已冒冷汗,却强自镇定的看着师父,眼珠一错也不敢错。如今,故伎重演竟依然奏效,叶落不得不佩服自己很有几分骗人的天赋。
堂上众人听着蹊跷,却也不敢出声。却听得卫翌风又开口道;“既然叶公子这样说了,确实是冤枉了铁老汉,连带本公子的马也是枉死了。”
叶落听了这话,忙道:“公子的马因叶落而死,自当由叶落赔偿。”宁捷听了这话,心中暗暗叹了口气。
卫翌风点头道:“如此也好。”
田掌柜听到这里,心中大石落地,忙起了身笑道:“原来是一场误会,难得却是能不伤和气。”耳中却听卫翌风又道:“纹银一千两。”田掌柜听了瞠目结舌,看着卫翌风,又看看叶落再也说不出话来,堂上看热闹的住客也都是倒吸一口凉气。
叶落惊讶道:“我的马在集市上买的,只花了十两银子。”
卫翌风笑道:“叶公子在集市上买一匹病弱的老马,这个价格也还算公道。本公子这匹却不是普通的马,是朝廷平了“安靖之乱”后,北胡献上的贡马,全身毛色似雪,四蹄如墨,日行千里而不疲累,多少王孙公子肯出千金却求之不得。如今枉死在客栈实在可惜,不过叶公子也是无心之过,就聊付一千两纹银吧。”
叶落听了这番话,只觉闻所未闻,不禁看了看周围的人,却见众人都只是一脸同情得看着她。叶落半晌无语,磨蹭了许久,才硬着头皮说:“我没那么多银子。”
卫翌风迟疑道:“那么…叶公子的意思是?
叶落轻声说:“我以后挣了银子还你可好?”众人听她这话说得真是单纯之极,禁不住都暗暗摇头。
不料卫翌风却温言道:“好。”连叶落都不敢相信有这等好事,却听卫翌风继续道:“不过要请叶公子告知在下叶公子打算如何挣这银子,又何时何地还这银子?”
叶落见他步步紧逼,自己却是一个问题也答上来,不由得恼羞成怒:“这些叶落也心中无数,那么王公子的意思是?”说完愤愤不平得看着卫翌风,一手悄悄轻按向棉裘下腰间的佩剑。
卫翌风不禁莞尔:“我看叶公子也是学武出身,身手自是不凡,本公子此行是到京都探亲,一路上却也怕树大招风,如能得公子护送,当以重金酬谢。”
叶落听他是到京都,又有重金酬谢,不禁眼前一亮道:“我护送公子到京都便抵了一千两纹银么?”
卫翌风摇头道:“抵一百两纹银。”
叶落不能置信;"只抵一百两纹银?”不是说以重金酬谢的么。
卫翌风转头问田掌柜:“掌柜的你开这么大的客栈,辛辛苦苦一年能赚多少银子?”田掌柜期期艾艾道:“也…也…也就不到五十两银子。”卫翌风听了,转头挑眉看着叶落再不发一言。
叶落暗吸一口凉气,没想到自己强出个头,便欠了这许多债,逐心有不甘的说道:“二百两纹银,要抵二百两纹银。”
卫翌风毫不迟疑道:“好。”又吩咐宁捷道;“即刻上路吧。”说完径自起身出门。
叶落不妨他答应得如此干脆,心中暗暗后悔,却也无计可施,只好背着包袱跟着出门。
只一瞬间众侍卫都已上马等候,卫翌风挑帘,坐上了马车。只剩叶落伫立在原地,她的马是不能骑了,却没人匀一马给她,正犹疑间却听卫翌风招呼道:“叶公子,请上车吧。”叶落闻言只好跟着上了马车。
马车内甚是宽敞,狐裘铺就的软榻上放了一张矮几,卫翌风斜靠在一端,叶落也不客气,拿着包袱,大喇喇的坐在另一端。卫翌风看她气呼呼的,不由轻笑一声。叶落循声看去,看他双眸微闭,嘴角含笑,神色间颇有戏谑之色,便也冷哼一声;“哼,讹我做你的护卫好得意么?”
卫翌风闻言,睁开双眼,俯身迫近叶落道:“我什么时候讹你了,是你自己答应了做我的护卫,我也酬以重金了,才一会儿的事就变成我讹你了?"
叶落盯着他的眼睛,愤愤道;“你那是什么白马要一千两纹银一匹?是能上天的飞龙么”
卫翌风见她双眸清澈无暇,便笑道:“你要说这个,我还真没骗你,瑞王出了一千两黄金,求购两匹这样的白马,我都没允他。”说完便毕上双眼,又向后斜靠在了榻上。
叶落并不知道他口中的瑞王是皇上的幼子,却也不打算跟他再多费口舌,因为她本也是要上京都的,她的马已是不能骑了,现成有便宜的马车可坐,又有人侍候吃喝倒也不是坏事,叶落这样想着,心中倒也释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