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星稀时》楚楚北鼻

14、误会

　　这座边江小城的春日总是这么阴晴不定，不过一夜幽雨，接踵而来的便又是料峭的春寒。

　　早上出门的时候虽然觉得有些冷，但想着等到中午的时候气温应该会上去一些，也就没有上楼去拿厚外套。

　　等到快十点的时候，隔壁桌的小夏仿佛已经有点招架不住了，偏过头来看着我：“阿姊，你穿那么点不冷的吗？”

　　还行吧，我笑着说，又问她你要不要回去加件衣服。

　　吸了一下鼻子，小夏的声音已经有些喑哑了：“算了，等会还有一节课呢，完了我再回去吧！”

　　看她抱着水杯瑟瑟发抖，唇色已经有些发青了。

　　若是换了以往，照她现在的说法，我不过淡淡一笑不置可否，然后接着做自己的事。可是我却跟她说，你先回去吧，等会我替你守着。

　　然后又把桌上那条薄薄的围巾递了过去。

　　小夏摇了摇头拒绝了：“教室里人多暖和，没事的！”跟着又打了好几个喷嚏。

　　旁边几位年纪稍长的先生也都纷纷劝说，她这才终于下定决心，接过那条围巾一溜烟从办公室冲了出去。

　　就在我靠在中二国学班的门口守着她们默写的时候，阿楠手里挽着一件大衣笑眯眯的走了过来。

　　见教室里的学生都安安静静的趴在课桌上写着东西，她也没说什么，只是在将大衣递给我的时候突然蹙了一下眉头。

　　我抬手指了指办公室的方向，示意她去那里等我。

　　等到下课铃响我抱着一摞作业本回到办公室的时候，看到阿楠正愉快的同里面的几位先生聊着天。

　　她转头看到我，便即刻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我刚将那摞本子放到旁边的办公桌上，就听到小夏急急忙忙冲进来的脚步声：“哎呀真的是太谢谢你了阿姊！”

　　说着便将手里的那条围巾递了过来，又抓起旁边的杯子咕噜咕噜灌了几大口：“妈呀渴死我了！”

　　阿楠看着桌上那条围巾，又看了眼旁边小姑娘手里的杯子，脸色有些阴沉。

　　本来我还有些事要同她讲，她却转头笑眯眯的与先前那几个先生说了再见，连看都没看我一眼就转身走了。

　　阿楠刚走办公室便又恢复了往常的沉寂，小夏也即刻埋头做事，而另几位先生则一如既往的没有同我过多的言语。

　　看着她穿过铁栅栏旁边的那道小门，又回过头来跟身后的大爷摆了摆手，心里有种无法名状的哀伤。

　　自那晚之后我们的关系就一直很亲密，虽然嘻笑打闹也是很融洽，但那般疯狂而又微妙的事却的确没再发生过了。每每相拥而眠，我心已然知足，不敢再有奢望。

　　只是不同于白羽甥的事，这次她的情绪更加明显而纯粹，真叫我心尖生疼。

　　我没办法做到背负着几世的纠葛还能若无其事的跟她再次相聚又分离，我也做不到眼睁睁看着她岁年迟暮垂垂老矣却又心如顽石无动于衷，而当她对我有所希冀或是要求的时候我更没办法毅然决然的同她说不。

　　所以于我来说，当初去山里的老宅寻她已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同样也是冒着极大的风险。

　　原本想着看她一眼，哪怕往后都只能远远的知道一些她的消息，看着她安静而美好的生活，我也就心满意足了。

　　可后来的事谁又能提前想得到呢？

　　晚些时候回到家里，婶婆已经算准时间将碗筷都摆好了，招呼着大家洗手吃饭。

　　默默的吃完饭我便帮着婶婆收拾桌子，待我解了围裙从厨房出来，卧室里已是黑漆漆的一片了。

　　轻手轻脚的洗漱完毕，我像个蟊贼般悄悄的摸到床上，却发现她正靠在墙边愣愣的坐着。

　　唔，你是生气了吗？

　　我只弱弱的问了一句她便即刻扑了过来，两只手紧紧的揪着我的衣领。

　　刚刚在厨房洗碗的时候婶婆还跟我说阿楠今天情绪不大好，许是做工的事遇到些麻烦，请我宽慰她几句，同时还间接的表达了希望我能在这件事上帮帮忙的意思。

　　可是此刻她趴在我身上一言不发，我都不知该如何是好。

　　她满头柔顺的青丝如瀑布般铺散下来，蹭在我脸上，蹭在我脖颈里，蹭得我心里痒的难受。

　　阿楠…

　　我轻轻唤了她的名字，抬手去拢她耳畔的头发，却有一颗温热的水滴啪的一声落到我脸上。

　　一时间惊慌失措心乱如麻。

　　也许我真的不应该将围巾借给旁人，又或是她以为别人在用我的水杯喝水，总之，都是我不好。

　　虽然已经认识过她很多次了，可是每一次她的脾性都不尽相同，有时候温文内敛，有时候豪爽洒脱，可有时候又让人捉摸不透。

　　但无论怎样，她总是我肋间最软的那一根，我见不得她受委屈，更受不了她因为我而落泪。

　　我还没来得及替她擦掉眼角的泪痕，更没来得及跟她好好解释，她便如暴风骤雨一般将我裹挟着，冲破围绕在我们四周的漆黑静谧，朝着那遥不可及的云颠去了。

　　她太过于炽热，仿若夏日里怒放的花朵，又如冬日里燃烧的烈焰，霸道的侵蚀着我的每一寸肌肤，每一根神经，跟我所知道的白日里那个温暖而又明媚人的判若鸿沟。

　　虽然只是片刻欢愉却已然刻骨铭心，可我心底缭绕仍旧缭绕着挥之不去的隐痛。

　　无论怎样我都不想她是因为满腹怨怼才要这么做，如果真的是这样，我宁愿同她之间什么都不要发生。

　　可是爱与恨之间总有太多说不明道不清的关系，而那时的我又总是太过于执着和自私，片面的以为只要静默守候便能相安无事。

　　我最不希望的便是那些所有关于我的美妙的东西，最后却成了她不堪回首的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