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蛟龙前传》燕素河

4、刘知事家听戏

　　第四章刘知事家听戏

　　话说小伽罗回到傅府，便一直在思索着从塘栖回来的奇怪经历，运河底下的那个黑色泡泡是谁？水尸为啥要自己的血？林府后院怎么会有半间破旧茅屋，水尸又怎么会跑到水井里？白衣少年郎又是谁？妖怪？侠客？还是法师？…想的她脑袋瓜子疼，于是心烦的连冒先生的课都不专心听讲了，教养麽麽这边的女红也是马马虎虎经常出错，两个师傅都告到到了王氏那边。
　　今天下午是秦麽麽的课，除了陶敏，伽罗之外，还有检校伍家二姑娘伍小月，浙江清吏司方家的两位姑娘，方如意，方兰意。几个女孩子趁着麽麽外出的时候，叽叽喳喳互相聊起天来。
　　陶敏凑了过来对伽罗道：“马上刘少卿家开戏，你母亲带你去听吗？”
　　“母亲还没跟我提起这事，或许不带我去。”伽罗心不在焉的回到
　　“你去问问你家母亲看，因为我也会去，那边我又没几个熟知的姐妹，如果你去就好了。”陶敏道。
　　“还是南家班吗？”伽罗问
　　“是啊，谁不知道南家班的戏唱的好，里面的柳生最招人喜欢啊。”陶敏说着
　　“为什么那么多人喜欢这个柳生，长的好？”伽罗眯着眼睛又问：“还是不想去，这几天我睡的不好，先生麽麽已经好几次告状到我母亲那边了，说我偷懒打盹儿。我可不想被我母亲责骂。”
　　“胡诌吧，你母亲一直把你当手心里的珍珠，哪里会真的责备你。去吧，不然我一个人在那边，甚是很无趣啊。”陶敏拉着她的手恳求道。

　　“咳咳”旁边坐着伍小月咳嗽了一下，让她们注意，原来秦麽麽已经从外面回来了。两人立马就收声，默默的在绣一朵梅花。

　　秦麽麽看了看五个姑娘，正色说道：“各位姑娘都是官家小姐，将来也是要寻得个门当户对的如意郎君，这女红是在婆家必要的手艺，如果手艺不精是要被婆家笑话的吗，你们切勿疏懒了。”

　　“是的，麽麽”五个姑娘异口同声回到。

　　秦麽麽满意的点了点头，缓步走到伽罗身边，看着她手里的半朵梅花，不觉皱眉道：“傅大姑娘，梅花都被你绣成了什么？最近你经常神游，手中的活儿也越来越不成器。女红是闺阁女子最基本的立身手艺，若学不好这辈子就无法再夫家抬头，更别说婆婆的脸色了。”
　　“谢谢麽麽，可能是我最近睡不好，所以学业也疏懒了。”伽罗有气无力的回复。
　　秦麽麽看着她一张有些苍白浮肿的脸，也不再说些什么，转过身子去看别的姑娘的针线。

　　九月初九，重阳节，知事刘达山夫人丁氏便派人来请王氏前往府邸看戏，伽罗求了母亲一同前去，在绣满了一幅鸳鸯戏水枕套，抄满50遍《金刚经》后。

　　刘知事家住在仙林苑，从林司后到仙林苑大概半个时辰左右。过了午饭，王氏便叫蒋伯套了马车，带着伽罗一起前往刘府，这次还带上了忠哥儿。

　　忠哥儿今年才3岁，说话奶声奶气的严肃，像极了他父亲，容貌也相仿。此刻，他正在乳母怀里坐着，同王氏一部车，而伽罗同乳母秋氏，翠菱，翠莲两个丫头一部车。
　　车至孩儿巷时，忽然车夫把马绳一拉，来了个紧急刹车，两部车同时一个踉跄，忠哥儿吓了一跳，嚎啕起来。常随小邓子跑到前头问车夫老蒋怎么回事，还没等老蒋开口，从街的一头窜过一个7,8岁的邋遢孩子，后面一个胖厨子吃力的追着，一边追一边喊：“你个小贼骨头，又来偷东西吃，个次表想跑了。”

　　伽罗掀开车帘子，往外面看去，邋遢孩子蓬头垢面，一头因长期吃不饱导致的黄毛特别显著，气喘吁吁的也往他们马车这边跑过，怀里似乎抱着一只荷叶鸡，当他经过她的马车时，忽然从半破旧的衣服里掉了一样东西，黑黝黝的。于是伽罗喊了一声：“喂！”，邋遢孩子回头望了下伽罗，一双圆圆的眼睛特别明亮干净，似乎掩盖掉了他周身的破烂。
　　“喂，小孩，你的东西掉了！”伽罗再次喊，可惜那孩子早钻进了巷子，无影无踪，只剩下那个胖厨子，一边骂骂咧咧，一边停停走走。

　　伽罗命翠莲把邋遢孩子掉的东西捡了起来，并在翠菱耳边嘀咕几句，翠菱下了车，从荷包里拿出一角碎银递给了胖厨子，厨子才彻底停下脚步，承了个礼转身回去了。伽罗见翠菱办好了事，便将刚才的东西拿到手里一看，是一块黑色椭圆形小石头，外表光滑如玉，触及温润。伽罗仔细瞧着，只觉得黑色石头里面有若隐若现一丝丝白色烟雾，忽而形成一棵松树，忽然化为一片云朵，忽而鸡鸣，忽而兔跃…她还想观察一下时，马车一动，收回了心念，黑色石头又变成了正常石头一般。

　　“好神奇的石头啊！”迦罗把石头塞进小荷包，不仅内心感叹：“那小子又是谁呢？身边为何有这么一块神奇的石头？”不过到底是6岁的孩子，没一会儿看着车窗外的街景也就不再去多想了。

　　大约过了一柱香的时间，刘府就到了。王氏一车先下，伽罗随后跟上。今天是刘知事家度重阳的日子，刘夫人也想借此佳节邀请几个闺中密友一同听戏。这时，几个受邀请的夫人也陆续到了。

　　王氏与几个夫人寒暄了几句，知道伽罗不喜欢跟着自己同大人坐，于是就交代乳母秋氏和翠菱，翠莲跟着伽罗不要到处乱跑，然后抱着忠哥儿去了前排戏台听戏。伽罗和几位感情不错的姐妹坐在了后面几个位子上。

　　今天请的果然是南家班的，第一出刘夫人点了《定军山》，老生咿咿呀呀开始唱了起来。过了一盏茶的时候，第二出就是当红的小生柳生出场了，唱《莺莺传》。
　　只见一个白衣书生戏服打扮得少年，涂着昆曲里小生的脸谱，一步一步地走了上来，眼角上翘，神色飞扬，的确是一位偏偏美小生，一开口更是婉转动听，绕梁三尺。可是迦罗越看越觉得像一个人，注视了良久，忽然灵光一闪，对了，此人不就是前段时间在林老将军家后院救她的白衣少年吗？想到这里，不觉得对台上的戏子笑了一下，而这时对方也看见了她，露出一抹不被人察觉的笑意，继续不动声色的唱着。

　　“怪不得他说下九流不与官家同。”迦罗终于明白了。不过从救她的那个身手来看，对方的功夫还是不低的，一套行云流水的动作，神神叨叨的咒语，可能还会一些法术吧。

　　看了一会儿戏，孩子的天性就开始了，迦罗和陶敏又溜出去玩了。而忠哥儿因为午后犯困，所以借了刘知事家的客房午休呢。

　　迦罗和陶敏在后花园到处逛着，看看鱼，玩玩绑红线，也是打发时间。也不知过了多久，陶敏的丫头小玉跑来说她母亲寻她回去，于是就告辞了迦罗。迦罗带着翠菱又逛了一下，觉得无趣便也准备回去。

　　路过后院厨房的时候，忽然听见一幼童的哭闹声，似乎还很熟悉，于是两人赶紧朝着哭声跑去。

　　只见一个约摸3岁的幼童站在厨房门前的小空地中，而他的对面是一条通体黑色的大蟒蛇，正吐着鲜红色杏子与孩童对峙着。吓得孩童哇哇直哭，迦罗一看正是自己的弟弟忠哥儿。
　　“弟弟别怕，姐姐来救你！”迦罗望着弟弟，又看了看那条黑色巨蟒，不由得又是着急又是害怕。就怕那巨蟒一下子扑上来:“翠菱，快去让母亲带人过来，快！”
　　“姑娘，你一个人没事吧？”翠菱怯生生地问到
　　“叫你去就去，快跑！”迦罗命令到
　　“姑娘，那我去了。”翠菱立马跑了回去叫人了。

　　而此刻那巨蟒一看有陌生人来了，立即停止的匍匐，在原地打量起迦罗来。一双蛇眼睛死死盯着迦罗，身体缓缓地盘旋起来。迦罗趁它不动的时候，慢慢走近忠哥儿，一把抱住弟弟安慰他不要害怕，忠哥儿见是姐姐来了，于是就放缓了哭声。

　　黑色巨蟒很长，身体有大碗一般的粗，鲜红色的杏子不停的吐出，白森森的牙齿里流出一股粘稠的液体，一双滴红的眼睛似乎对迦罗有些忌惮，却又想攻击过来。迦罗手里拿着一根厨房灶台下的烧火棍儿与黑蛇紧张的僵持着，谁也不先动一步。如此停止的样子大概进行了一盏茶的时间，终于黑蛇不再沉默，一跃而上扑了上来。

　　忽然不知道从哪里传来一声“噗~~~”放屁声，一股子浓浓的臊臭味从一个角落喷出，直接喷向了黑蟒蛇门面，熏得黑蛇嗷嗷乱颠。迦罗和忠哥儿一起也熏到了一点，差一点没把刚才的点心吐了出来。
　　“快走啊！”一个孩子的声音从厨房后门口传来，迦罗抱起忠哥儿吃力的从厨房后门夺门而出。一只瘦弱鸡爪的黑乎乎的手，扯住迦罗的衣衫就跑。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迦罗实在跑不动了，那鸡爪手的主人也停了下来，两个人一个幼童气喘吁吁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迦罗定睛一看，鸡爪手的主人正是早前在孩儿巷碰见的黄毛小子，而他另一只手上还拿着一只油淋淋的鸡腿…“原来是你！黄毛小孩。”
　　“好险，好险，刚才那黑蛇可不是那么好惹的，估计修炼了百年了吧。”黄毛喘着气道。
　　“这里是闹市，为啥还有那么粗的黑蛇。”迦罗不解。
　　“快乱世了，什么蛇虫鼠蚁都出来了。这么粗的蛇有什么好奇怪的。”黄毛用眼角飘了她一眼，不付“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乱世？听爹爹说前几年魏党已除，哪里还有乱世啊。”迦罗看了看他另一只手的鸡腿道:“你又偷鸡？”
　　“我们黄鼠…啊，我们黄家有史以来对鸡的爱好超过了金银，哪里有好吃的鸡，当然哪里有我们了。”黄毛有些脸红道，不过他这张脏兮兮的脸也看不清脸红：“不过谢谢你刚才在集市里请我吃鸡。”
　　“哦，对了，你的石头。”迦罗从荷包里拿出那块黑色的石头递了过去。
　　“在你这里呀，害得我好找，现在找到了，爹就不会打我了。”黄毛喜笑颜开道，一把要去拿这石头，忽然石头像被燃烧过的一般，烫了一下他的手。他不觉心念：“好生奇怪，这石头以前不是如此。”
　　伽罗看他没有拿问：“怎么了？”
　　“哦，没什么。”一边说着，一边嘴里默默念了一遍清凉咒，这才小心翼翼的把石头接了过去。

　　拿过了石头，擦了擦，又看了看，满意地放回了自己脏兮兮的破旧衣服里。
　　“这石头很宝贝吗？”迦罗问
　　“那当然，这是我们黄…家祖传的宝贝，我们黄家以前人丁兴旺，可惜现在一脉单传，这个传家宝就到了我手里。什么时候我们才可以恢复以前的荣耀啊，唉~”黄毛唉声叹气道。
　　“对了，你叫什么？”迦罗问

　　正在这时，不远处传来秋妈妈等人的呼唤声。黄毛一看有人要来了，立马站了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土边跑边回到：“我得走了，我叫黄小观，家住天目山脚下，后会有期，小不点儿。”

　　迦罗抱着弟弟，看着远去的黄小观，不觉得愣在了那里。

　　天色将黑，黄小观一手捏着鸡腿，一手摸摸胸口的石头，吹着口哨在空无一人的小巷子里慢条斯理的走着。忽然一个白色身影档在他的面前。对方缓缓的抬起了头，冷冷的道：“小黄毛，怎么，今天如此仗义救人，是想去东海邀功吗？”
　　黄小观下意识的退缩了一步道：“柳生？”
　　“怎么，那么不愿意看见我？”
　　“你不好好唱你的戏，管我干吗？”
　　白衣人正是南家班的柳生，只见他哈哈大笑道：“你干嘛我就干嘛。”
　　“哼，白柳生，你这么想接近小丫头，不就是为了她身上的血吗？”黄小观露出一个不符合他年龄的诡异笑容：“你们家也想鱼跃龙门,一统钱塘江就不怕天打雷劈吗？”
　　“这个你就不用管了，回去好好转告你家老黄毛，别以为我不知道他的鬼主意，想拐了公主来为你们黄家助力，门都没有！”柳生恶狠狠的道，然后准备拂衣而去，临走前悠悠说道：“虽然我们两家现在同在五仙门下做事，我也知这黑莽修的不是正道，终有一天会遭天劫。但是也不是你们黄家能够欺负的，好自为之。”说完，化作青烟消失在巷子深处。

　　此时黄小观手里的鸡腿已经被他的手捏的稀烂了，鸡油混合着他手心里的汗水一滴一滴的落在了青石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