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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6 流星的祈愿 ...

  •   帝弥托利独自一人策马狂奔,他穿过修道院外的荒地,冲出灌木丛生的树林,漫无目的的前进。
      他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也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停下。
      夜风在他耳边呼啸,带来亡魂们无休无止的呓语。
      “为什么……只有你活下来了?”
      “为什么……我们必须死?”
      “你要为我们报仇!”
      “你要手刃你的仇人!”
      “你必须……”
      四年过去了,那些声音从未停止过,事到如今都没有放过他。他明白,除了复仇,没有其他方法可以让那些声音得以安息。
      它们为他戴上枷锁,套上锁链,把他困在阴冷的囚牢,再也没有让他看到过阳光。
      幸运的是,来到修道院遇到贝雷丝老师之后,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些让他不得安宁的声音好像变小了。黑夜好像变得不再那么漫长,他甚至开始对每一个明天都充满期待。
      他的目光总是不自觉的追随着贝雷丝,而她的存在仿佛是投向那个牢笼里的唯一的光。
      一开始,帝弥托利只是单纯的敬佩和仰慕贝雷丝,可是到最近,除了这两种情绪以外,某种不受他控制的第三种感情似乎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慢慢溢出心底。
      在知道贝雷丝要和库罗德约会后,他才突然意识到,原来贝雷丝老师并不是理所当然的属于他。她只是他的老师而已,而他却想要从她那里得到更多。
      库罗德轻而易举赢得了她的周末约会,而他却连单独叫上老师一起去食堂吃饭的勇气都没有。他开始为她变得瞻前顾后,举足不定,一会犹豫自己如果突然提出邀请会不会有失礼数,一会又担心她会不会觉得自己过于鲁莽。
      他来到修道院是为了查明当年达斯卡悲剧的真相,简而言之就是来复仇的。然而,老师的出现竟然淡化了他心中复仇的执念,让他以为他真的只是来士官学校读书的。
      真可笑。
      原来,那些一开始就不该属于他的东西,注定要还回去。
      老师不属于他一人,而他被除名也是他活该。
      以复仇为目的出现在修道院的他,哪里有资格参加什么狮鹫战?
      一弯河水挡住了他的去路,马儿只好沿着河岸奔跑,速度逐渐慢了下来,最后停在了满是鹅卵石的河滩。
      他怅然若失的从马背上下来,一个人站在河边。
      河水闪烁着粼粼幽光,奔流的波涛扭曲了他的倒影,将其扯得粉碎。
      那支离破碎的倒影身后,围着数个血淋淋的影子——其中有他的父王,有他的母后,还有为了保护他而死的好友。
      他们有的怒目狰狞,有的惊恐绝望,有的哀声乞求。
      所有的声音都在不断的重复着那句几话——
      “帝弥托利,你要杀了他们!”
      “为我们报仇!”
      “你就是为此而活下去的!”
      “帝弥托利——!”
      那一刹那,冰冷的河水仿佛漫过了他的膝盖,沉重的脚镣锁住了他的双腿,他只能被这些声音驱使,不断的前进,直到迎来毁灭的那天。
      月光透过树林稀疏的枝叶,落在他的背后,留下的影子如同凌乱又恐怖的伤痕。
      帝弥托利目光黯然,他无法驱走那些声音,唯有屈服。
      然而,就在这时,深陷桎梏的他却听到了亡魂以外的一个声音。那个声音明明只陪他度过了短短半年的时光,却让他如此依恋。平日里,那个声音总是那么理智又冷静,这次却好像头一次在他面前惊慌失措。
      “帝弥托利?!”
      他回头,看到林间骑在马背上的贝雷丝。霎时间,河水里的倒影突然好像恢复了人形,树丛里突然回荡着虫鸣,就连冰冷的夜风都变得柔和。
      亡灵的低语消失殆尽,月光照亮了整个河岸。
      他不知道老师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他甚至没有听到她骑马接近的声音。他只看到她惶恐不安的脸,以为她遇到了什么危险。
      “……老师?你怎么……你没事吧?出什么事了吗?”
      贝雷丝摇头。
      她不知该如何向他解释她目睹的一切。
      她从修道院飞奔而出,终于在这郊外的河边找到了帝弥托利。
      树影落在他身上,如剑如戟。
      贝雷丝远远看到他孤独的背影,脑海中的那句话再次浮现。
      “他会死在五年后的狮鹫战上。”
      月光不安的跳动,仿佛带走了时光,又拉长了他的影子。
      贝雷丝看到了五年后的帝弥托利——箭矢和长矛穿透了他的身体,鲜血染红了他蓝色的战袍。他矗立在平原战场的中央,如同一只陷入绝境的困兽,又倔强的不愿低头。
      惊慌之下,贝雷丝呼唤了他的名字。帝弥托利循声回头,月光忽然变得清澈明亮,夜风带来林间树叶摇曳的沙沙声。他看上去虽然疲惫又失落,但还是贝雷丝熟悉的模样。
      幻影消失了,贝雷丝终于也松了一口气。
      她从马背上下来,把马儿拴在身旁的树杈上,朝帝弥托利走去,“大晚上的不睡觉,在这里赏月呢?”
      “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帝弥托利看着河对岸,淡淡的说。
      他的言下之意,是要贝雷丝自己回去。
      贝雷丝站在他身边,哪里也没去。两人也不说话,只听到河水潺潺流动的声音。
      “生我的气?”许久之后,贝雷丝试探的问。
      “不,”男孩摇头,“我接受你的惩罚,我会乖乖退出狮鹫战。”
      贝雷丝听到这里,突然来气,“这就认输了?我说什么你都照做是吗?这种时候给我扮什么乖学生?!”
      “啊,是啊没错,我一直在扮乖学生。一直一直都是!”帝弥托利原本以为自己可以毫不退缩的迎上贝雷丝责问的目光,却又在这时,有些动摇。他的语气暗淡下去,“我不是为了学习而来这个士官学校的,我是为了……”
      “为了复仇是吧?”贝雷丝替他说了下去。
      “你知道了?”
      “你是我的学生,你过去的事情我多少是知道的。”
      贝雷丝回想起在露迷尔村庄里,和帝弥托利第一次见面的情形,“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从你的眼中看到了不属于十七岁少年的阴翳。在了解了达斯卡悲剧之后,我更加确信了我的直觉。但是,帝弥托利,你要知道……”
      “我绝不会放弃复仇。老师不用劝我。”帝弥托利毫不犹豫的打断了贝雷丝的话,决绝的说,“我知道,我迟早有一天会成为一个被愤怒与憎恶所驱使的怪物。这份诅咒从悲剧发生的那一天起,就印刻在我的身上,我无法挣脱。如果有一天我注定迎来毁灭,我希望你不要被我牵连。所以,请你不要阻止我。”
      男孩决然的态度让贝雷丝心凉,她不死心的问,“我若是阻挠你呢?”
      帝弥托利看着那双率直的眼睛,那里映出他自己的执着和挣扎,让他久久开不了口。他短暂的避开老师的视线,最后终于直视贝雷丝,无比艰难的吐出一句话,“……那,老师就是我的敌人。”
      “敌人?好一个敌人!”贝雷丝一向淡漠的脸庞第一次出现了难以掩饰的冷笑。她的学生,今天在这里向她宣战了。那个总是礼数周到,一本正经的学生,竟然敢向她宣战。
      “好啊,那你今天就在这里击倒我。”贝雷丝毫不畏惧的面对他,“你的仇人可能是比我还强的高手,如果连我都不能打败,你的复仇不过是白白送死罢了。”
      说着,贝雷丝向后倒退两步,拔出腰间的长剑,摆出迎击的姿势,“怎么?不出手么?你不是要与我为敌么?那么拔剑啊!你的觉悟都去哪里了?”
      帝弥托利缓慢的伸手,紧紧握住剑柄,却迟迟不肯出鞘。
      他压低了微微颤抖的声音,不知是恳求,还是命令,“老师,请你收起你的剑。”
      谁都可以是他的敌人,但唯独贝雷丝……不可以……
      帝弥托利不愿和她刀剑相向,所以当他看到贝雷丝收起长剑的时候,他发自内心的松了一口气。
      贝雷丝干净利落的将长剑收回剑鞘,将帝弥托利的话故意理解成另一种含义,“意思是不能用剑?”
      帝弥托利愣住了,才明白原来老师并没有放弃和他战斗。当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贝雷丝的拳头已经近在眼前。他卒不及防,慌乱之中交叉双拳,格挡了第一击。
      “你错了,帝弥托利。”贝雷丝坚定的目光注视着他,“你以为会我阻止你?不,我不会。同样的悲剧若是发生在我自己身上,我一样不会放过凶手。我只要你知道一件事——你的身边有我,我会帮助你。”
      “这是我的事。请老师不要插手!”帝弥托利猛地发力,试图逼她后退。
      贝雷丝敏捷的侧身回避,“你的事?你知道什么才是你的事吗?青狮学级的同伴,法嘉斯的未来,那才是你的事!”
      话音刚落,贝雷丝再次奋力出拳。这一次,帝弥托利没有躲闪,没有防御,让那一拳直直的落在了他的侧脸。他眼中仇恨的怒火终于动摇了。
      贝雷丝没有停下,紧接着一个回旋踢击中他的身体。强大的冲击力让帝弥托利没能站稳,脚边滑动的鹅卵石更让他难以维持平衡。他踉跄的倒退两步,后背撞到一棵树上,脱力的慢慢滑下去,最后坐到地上。
      “所以,站起来,找到那个凶手,然后,把凶手交给我。剩下的由我来解决。”贝雷丝上前几步,站在他面前,不容退让的说,“我绝不允许你为了那种事情脏了你自己的手。”
      “不,我不能把凶手交给你!我不能让你因为我的事情而陷入危险。”帝弥托利抬头看着面前的老师,依然厉声拒绝。这是他最后的底线,他不能再后退。他不要和老师为敌,更不能让老师为他而受伤。
      “那就保护我!”贝雷丝不顾一切的冲向他,一把抓住他的衣襟,单膝跪在他的面前,目光紧逼那双迷失方向的湛蓝色眸子,“你的手,你的剑,你的长戟是为保护大家,守护法嘉斯而存在的,不是为了复仇!如果连这都做不到,你有什么资格登上王座!”
      这席话如同最锋利的剑,最耀眼的光,刺穿了禁锢他的牢笼。他仿佛听到一只脚镣断裂的声音。
      帝弥托利凝视着贝雷丝,看着她的怒焰逐渐被悲伤代替,最后变成了近乎无助的祈求。
      “所以,答应我,不要独自一人去承担一切。你身后还有我。我的利刃会代替你指向你的仇人;而你,要去守护你身边所有支持你的人。答应我,帝弥托利。”
      一阵水雾模糊了贝雷丝的视线,她仿佛看到了五年后的他。仅存的暖意永远从那双眼眸里消失了,只剩下燃烧的怒火以及无尽的憎恨。鲜血从他受伤的右眼淌下,顺着脸颊,染红了他的金发。他不觉痛,也不知疲倦,只是不断的战斗下去,直到仇恨将他自己也烧成灰烬。
      这张无比陌生的脸让贝雷丝心碎。她忍不住伸手触到了他的脸颊。流淌的鲜血好似还留存着点点温暖,这最后的温暖却让她的心凝结成冰。
      如果这些幻影都是注定成真的事实,她能做什么去改变这可悲的结局?她只能寄托于现在,只能祈求他的一句承诺。也许,未来会因为这短短的话语而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请你答应我,帝弥托利。”
      贝雷丝那伤心欲绝的表情让帝弥托利的内心陷入难以言语的慌乱与自责。倘若他再让她露出这样的表情,他一定到死都无法原谅自己。
      那一刻,骑士立誓的方法以及种种符合礼数的仪式和话语都被他抛到九霄云外,他只会像一个笨拙的男孩一样把她拉到怀里,紧紧拥抱她,然后在她耳边轻轻的说着最简单却又最郑重的誓言。
      “嗯,贝雷丝,我答应你。我向你保证。”
      听到这句话,贝雷丝终于安心了,紧绷的神经也随之放松下来。她在靠在他的肩头,融化在醉人的体温里,忘记了两人之间原本该有的距离与隔阂——关于立场,关于地位,关于师与徒,这一切统统被她抛到脑后,她只是同样动情的拥抱了他。
      男孩有力的心跳传达到紧贴着的另一具身躯里,那边却没有这样剧烈的鼓动。贝雷丝这才知道,原来拥有心跳,是这样的感受。
      她无比珍惜这样的时刻,只想和他靠得更近。
      “不要再说自己是怪物这样悲伤的话。”她在他耳边,用最温柔的声音说,“你不是怪物,你是一个普通人,所以你才会受伤,才会被过去束缚,才会有弱点。如果你是怪物,那我又是什么?一个生下来不会哭不会笑的婴儿,只有脉搏没有心跳的孩子。你觉得这样的我,算是人类还是怪物?”
      “没有心跳,怎么可能?”帝弥托利不相信。
      贝雷丝没有回答,但很快帝弥托利就领会了贝雷丝的意思。
      夜空之下,四周沉寂无声,他却只从怀中人那里感受到他自己心跳,另一侧,仅有贝雷丝平静均匀的呼吸。
      震惊之余,帝弥托利明白了另一件事情。无论贝雷丝因为什么原因失去心跳,无论她过去有着怎样的秘密,这一切都不会改变贝雷丝在他心中的位置。
      他只是把她搂得更紧了。
      “……老师才不是怪物。你只是比较特别而已。”
      帝弥托利的话让贝雷丝露出浅笑,她的掌心拂过男孩的后背。
      “如果我不是怪物,那么你也不是。我们都是人,普通的人,会被心中的黑暗吞噬的人,也是向着希望与光明的人。帝弥托利,你若强大,这是值得骄傲的,因为你可以用你的力量去守护更多的人;你若脆弱,也不应感到羞耻,因为总有人会在你身边支持着你,让你不必强过一切。你明白了吗,帝弥托利?”
      这柔软的话音胜过世间最利的剑锋,它斩断了禁锢他的最后一只脚镣,又劈开了缠绕着他的所有阴霾。牢笼碎裂,砖石瓦砾从他身边坠落。阳光的那一头,有个人朝他伸出手。
      那个小巧的掌心,是一如既往的温暖。
      “……老师,谢谢你。”
      夜空下,树林间,紧紧拥抱的两人好似忘记了时间,忘记了自我,直到潺潺河水轻轻吟唱,层层树叶沙沙摇曳,直到不知是谁的马儿,不合时宜的打了一声响鼻。
      贝雷丝这才反应过来刚才发生了什么,帝弥托利这才猛然松开了怀抱。
      贝雷丝迅速站了起来,好像方才的柔情只是错觉。
      “呃,天黑了,该回去了。”贝雷丝背对着帝弥托利,走向她的马儿。
      “是。”帝弥托利也站了起来。此刻,他的大脑早已处于停止运转的状态。脑海中几种混乱的声响叠加在一起——好比齿轮断裂,列车脱轨,城墙崩塌——组合成一阵让人心慌的呐喊。
      这是怎么回事!我刚才做了什么?我怎么会对老师做出这么无礼的事情?完蛋了,老师刚才冷冰冰的语气一定是因为生气了。是啊,一定是这样没错。我如此鲁莽又无礼,不仅未经允许拥抱了她,还直呼她的名字了,把老师吓得……吓得都……抱我了。等一下,她刚刚才也抱我了?幻觉吧,怎么可能?……一定是这样的。话说回来,老师怎么可能突然摸我的脸?这不是幻觉是还能是什么??
      贝雷丝回头看到他站着不动,只好叫了他的名字。
      “帝弥托利?”
      “……是!”
      “你站在那树桩旁边干嘛?你的马在那头。”
      “……是!”
      帝弥托利这才动作僵硬的朝着他的马儿走去。短短的几步路好像万里征途,脚下的鹅卵石如同全部变成了棉花糖一般软绵绵。他好不容易才让自己没有跌倒,平安到达了马儿身边。
      另一边,贝雷丝面无表情的翻身骑上马背,驱马缓慢前行。她波澜不惊的脸庞之下似乎隐藏着滔天巨浪。
      我这是怎么了?我都干了些什么啊!天啊,他才十七岁!他只是我的学生啊!这种剧情要是放到别的地方,我不仅要被革职,搞不好还要坐牢?
      帝弥托利上马,跟在贝雷丝身后。两人一前一后,陷入一阵诡异的沉默。
      帝弥托利看着前面贝雷丝的背影,伸手摸到了自己的脸。贝雷丝掌心的温暖好像还没消失,同时嘴角的刺痛也一并留存。那个拥抱是真的,贝雷丝揍了他也是真的。
      他为她许下诺言更是千真万确。
      从贝雷丝的那一拳开始,帝弥托利的世界变得不再像从前。他愿永远追随那个背影。如果她愿做他的利刃,他就给与她所有的信任和守护。他不仅要保护她,还有所有支持他的同伴,以及……法嘉斯王国。
      帝弥托利抬起头,看到深邃的夜空。忽然发现,几颗流星划过天空,留下转瞬即逝的轨迹。
      贝雷丝也注意到了划过的流星,她回过头,看到仰望星空的帝弥托利。
      “怎么?在许愿?”
      “不,没有。”帝弥托利摇头,“老师以为我还是小孩子吗?对流星许愿就能实现什么的,我从不相信。”
      “我也不信。”贝雷丝的声音从前面传来,“比起把心愿寄托于流星,我更愿意用自己的双手去实现它。”
      “那老师现在有什么想要实现的心愿吗?”
      贝雷丝没有回答,反问,“……你呢?”
      帝弥托利的确有一个心愿,但他不想告诉流星,他只想亲口告诉她本人。
      “既然……既然我已经答应你,不会一个人去承担一切,我会履行我真正的职责,我会把那天的凶手交到你的手上,由你处置,所以相应的,我也希望……希望老师可以一直留在我身边,不只是过去和现在,还有将来。”
      贝雷丝听闻,忍不住笑,“一直在你身边?一直是多久?即使我帮你惩治凶手后,也要在你身边?你这不是‘心愿’,是针对我个人的强硬要求。”
      “不是要求,只是我单方面的祈求。”帝弥托利急忙解释,“呃,如果这和老师今后的人生计划有冲突,或者老师对我个人……并不感兴趣,你当然可以拒绝。我是说,至少这一年,你都是我的老师。至于毕业之后,或者惩治凶手之后……”
      “我答应你。”不等帝弥托利说完,贝雷丝就打断了他的话。她让马儿停下,然后回头注视着帝弥托利。
      又一颗流星划过她身后的那片夜空。贝雷丝会心的微笑让头顶这广阔的星辰都黯然失色,“这是你的心愿,也是我的誓言。”
      这一幕映在帝弥托利湛蓝的双眸里,点亮了他心中的那片星海。
      “老师,能告诉我你的心愿吗?”
      “不能。”贝雷丝转过头,背对着他,“说出来就不灵了。”
      “啊?这不公平啊。”帝弥托利感觉自己被骗了,语气有些委屈,“我都说了自己的心愿,你却要向我保密?而且你刚才不是说你不相信流星许愿吗?”
      贝雷丝只是微笑,看着前面逐渐变窄的林道,挥手示意帝弥托利走前面。
      男孩虽不服气,也只好服从。于是他策马走在了前面。
      贝雷丝看着他高大的背影,仿佛又回到了刚才那个温暖的怀抱中。她无意思考那个怀抱的深意,无论那是一时的冲动也好,美丽的错误也好,那都不该是她真正需要关心的。
      帝弥托利,终有一天,你会成长得比我强大。到那个时候,我还能教给你什么呢,我还能保护你什么呢?我的心愿,我所有能做的,就是从这残酷的命运之手中,保护你。
      两人策马在林间漫步,不久林道再次变得宽阔时,两人并驾齐驱。
      “话说回来,你仍然打算听话的退出狮鹫战?”贝雷丝问。
      “即使我愿意回来,想必也不是所有人都同意。至少,菲力克斯一定更愿意我退出狮鹫战。”帝弥托利表情忽然有些沉重。
      贝雷丝没有否认,“的确。他是唯一那个赞同你离开的。”
      “他的家人也死在了达斯卡悲剧里。从那以后,菲力克斯对我一直是那个态度。他的兄长为了保护我而死,他有足够的理由恨我。”说着,帝弥托利低下了头,“所以,无论他对我态度如何恶劣,我都不会怪他。”
      “所以,对于他的冷嘲热讽,你就单方面的忍让,以为这样就足够赎罪了吗?你这样的行为不过是自我满足。这些年,你有真的好好面对过他吗?”
      贝雷丝的话,一针见血。帝弥托利明白。
      但帝弥托利也有他为难的地方。
      “老师你也看到了,菲力克斯根本不想好好跟我说话。”
      “他的确不想跟你说话,但并不代表他不会理睬你。”
      帝弥托利不解,“不想跟我说话和不会理睬我,难道不是一样的意思吗?”
      贝雷丝没有解释,只是简单的下达了一个命令,“明天在训练场,我给你们的指导结束后,你找菲力克斯单挑。无论他是否同意,你只管出击,他必定会回应你。”
      “可是这样……”帝弥托利不愿这样做。他怎么可以不经过对方同意,就贸然出击?这样不公平的决斗,即使对方输了,也不能让其心服口服。
      贝雷丝打断了他犹豫的话音,“如果你赢了,我就让你回来参加狮鹫战。你要是敢输,”贝雷丝侧过头,举起拳头,故意送给他一个冰冷的眼神。
      “我会揍你。”
      说完,她让马儿加速前行,逐渐超过帝弥托利,把他丢在后面。
      揍我?又揍我?
      短暂的惊讶后,帝弥托利立刻策马追上贝雷丝。
      “我不会输。绝不会!明天你看好了。”
      两人骑马在宽阔的林道上奔驰。稀疏的树林后,是加尔古玛库大修道院高耸的城墙,还有无尽的深蓝色星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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