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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9、水中岸上孰为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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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芙大惊失色，回头看去，果然看见一个人影蜷缩在树下，以手抵树，不住地喘着粗气。
王语晏眼尖，颤声道：“鸠……大师，你……你怎么变成这副模样？”
鸠摩智抬起头来，只见他脸色灰败，双眼通红，一副气息奄奄的模样，浑不见昔日的气定神闲。
慕容芙只一见他，便知道是逆练功法所致，更不当他是个对手。冷笑一声，嘲讽道：“大师如今这样，竟还想要指点旁人？我劝你还是趁早收拾，和贵国的公主殿下一起回吐蕃去吧。”
鸠摩智呵呵大笑，向她说道：“各人自有各人的缘法，即便本国公主不在，你慕容氏难道就有必胜之法了？”
慕容芙狠瞪他一眼，只见他面露戏谑，说道：“阁下利欲熏心，想要趁此机会除却强敌，却也是不易。”
“你说什么？你又知道什么？”慕容芙眼皮轻垂，喃喃问道，她如何不知眼前这人已是强弩之末，是以并不畏惧。
鸠摩智只是微笑，却不说话。
慕容芙眼眸一低，向王语晏道：“表弟，你先离开。”
王语晏略一迟疑，摇了摇头，说道：“表姊，你要做西夏王妃，我是阻拦不住，但我劝你一句，切不可在此地行凶。”
“怎么，博学多识、天下武功尽在胸中的王语晏王公子，你要阻我慕容氏行事吗？”
王语晏气得脸色通红，转身要走。忽然听到身后鸠摩智高呼：“段姑娘，你过来，我有话跟你说。”
慕容芙冷笑一声，喝道：“将死之人，尚想以此伎俩诓骗于我，未免也太小瞧我姑苏慕容了。”她更不迟疑，正待要挥掌将这吐蕃国师击毙，忽听得一个女子声音道：“哎呦大师，你瞧见我了？要跟我说甚么话？”正是段玉。慕容芙登时一呆，皱起了眉头，王语晏却露出喜色。
原来鸠摩智自与三人分别之后，周身病痛更剧，唯有夜里口念佛号，忏悔自身罪过，方能稍减苦楚。然而公主选妃，迫在眉睫，鸠摩智身为吐蕃国师，自是责无旁贷，谁知他甫一到兴州，身上剧痛便发作了起来，他怕使团看出异样，只得独自行动，心中不住想到：贪嗔痴三毒害人于无形，今日之果，莫非种因当日？老衲一向争强好胜，时至今日，下手害人无数，前不久更是恩将仇报，丧尽天良，中毒之深，日后堕入阿鼻地狱也不为过。不觉冷汗淋漓，好容易觅得一处清净之地，想要运功疗伤，却听见慕容芙与王语晏的对话，眼看此人陷入迷途，难以自拔，便如自己一般，突然慈悲心起，忍不住出言提醒，想要激她回头，谁知慕容芙利欲熏心，竟想要就地动手，结果他性命，鸠摩智灵机一动，出声拖延，不料歪打正着，引得段玉现身。
只听慕容芙冷道：“姓段的，你在这里鬼鬼祟祟做什么？”
段玉看了看王语晏，又看了看鸠摩智，心想：慕容姑娘我是大大地得罪了，这个吐蕃和尚又多半要和我为难，如今不脚底抹油，逃之夭夭，还和这些人蘑菇什么？于是打了个哈哈，说道：“慕容姑娘，我不是故意要听你和王公子说话的，现今天色晚了，我也该回去睡觉了，你这就请自便吧，哈哈，哈哈。”转身就要离开。
慕容芙冷笑一声，突然身子跃起，还没等段玉反应过来，便被她抓住肩头，提了起来，喝道：“你这人一向口蜜腹剑，包藏祸心，如今既已知道了我的谋划，便是自取死路。”原来她见段玉出现，心中恶念陡生，想着：恶僧穷途，表弟懦弱，此时若不趁段玉不备，结果了她，又更待何时？
突然人影一晃，一个人挡在了她的身前。只见王语晏双臂大张，颤声喊道：“你要杀她，先杀了我！”
慕容芙神色一动，旋即想到当以兴复燕国的大计为重，遂冷声说道：“你对她果然是一往情深。”王语晏情知武功不及，不住地向着鸠摩智看去，口中哀求道：“段姑娘不计前懑，曾救过你，大师慈悲为怀，还请伸出援手。”原来他虽然性子柔软，却一向自矜身份，此时见到表姊逞凶，段玉垂危，竟再顾不得向人低头，一昧地向着鸠摩智求恳。
鸠摩智自生悔悟，慈悲之心大盛，眼看慕容芙屠刀高悬，用尽周身气力，拼死往前一扑，抱住了慕容芙的小腿，不肯放开，慕容芙怒火中烧，又恐旁生枝节，只得就手将段玉往池中一掷，溅起偌大水花。段玉骤然落水，“啊呦”一声，便冒出头来。慕容芙牙关一咬，暗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拔出腰间佩剑，往水中刺去，段玉将头一缩，瞬间没了声音。
王语晏与鸠摩智皆知她水性一般，不约而同望了过去，果然再不见她露头呼吸，只道是凶多吉少，鸠摩智双臂一松，遗憾长叹，向着慕容芙道：“既种恶因，恶果遂生，老衲悔不当初，料想慕容女施主日后亦当如是。 ”慕容芙见他气喘吁吁，已是自身难保，冷哼一声，不以为然道：“慕容某之日后，只怕大师也看不到了。”
王语晏奔到岸边，俯身下望，叫道：“段姑娘，段姑娘！你快上来啊！”如此叫了几声，只是看不到回应，心中一片冰凉：段姑娘对我一腔赤忱，我却从来不假以辞色，此番她更为我而死，我实在对她不起，她对我的一番深意，更是不能不报。只见他瞪了慕容芙一眼，伸手解开外衫，纵身便往池中跃去。西夏苦寒之地，夜间池水冰冷，水面上结了薄薄一层冰衣，慕容芙不意他如此决绝，心内又酸又涩，刚想伸手拉住他衣角，突然想到：表弟他柔情纠缠，不止一日，若此时我克制不住，接下了甚么孽缘，兴复燕国的大计岂不要大受挫折了？她心念及此，伸出的手僵在了那里。
慕容芙见鸠摩智气定神闲，只是闭目诵经，心中微微一凛：此处吐蕃人甚多，若这和尚喊人过来，我双手难敌四拳，决计抵敌不过。左右姓段的非死即伤，再难与我争竞王妃，倒不如养精蓄锐，先走为上。想到此处，便再不看他们一眼，轻身纵跃而去。
王语晏长在江南，水性颇佳，然而此时天候本已严寒，潭水更是奇冷。越深水越冷，到后来寒气透骨，更是浮游艰难，他凭着一口热气，往段玉落水处细细寻找，果然觉得腰间一沉，一个身躯紧紧攀住了自己，指尖也感到发丝缠绕，王语晏心中一喜，忙托举着她，奋力往岸边游去。
鸠摩智看他二人破开水面，露出身影，喜不自胜，口道：“阿弥陀佛”，颤抖着伸出手臂，想要拉她二人上岸，王语晏衣衫尽湿，冷得全身发抖，却兀自用劲，两人合力，将段玉拉到岸边。
王语晏见段玉触手冰凉，冷冰冰全无气息，心中悲恸，轻声呼喊她的名字，暗想：
段姑娘过去救我性命，为我解毒，对我的种种温柔，我只道是理所应当，日后相报以恩便是，但如今见她躺在那里，一动不动，我竟恨不能躺在那里的是我，原来在我的心里，早就已经喜欢她了。
鸠摩智四大皆空，不懂男女情爱，但见段玉面如金纸，气息微薄，也是吃了一惊，忙折下树枝，在她二人身旁生起个火堆，他一生争名逐利，所幸未伤人命，偏生对于这个被他强掳而北上的大理国郡主，自觉所负良多，歉疚之情油然而生。他伸手按住段玉下腹，试图以真气压出积水，谁知乍一运气，便觉得内息如潮，在各处经脉穴道冲突盘旋，似是要突体而出，却无一个宣泄的口子，当真难过无比。王语晏心急如焚，只见他身子微晃，便即不动，急得拍了拍他的肩头，迭声问道：“大师，大师，段姑娘她怎么样了？”
鸠摩智被他一拍，身躯微动，手掌不自觉地往侧一移，体内奔腾鼓荡的内力瞬间一泻千里，自手掌心送入段玉体内。原来适才王语晏的一拍，竟是将他手掌移动至段玉的“气海穴”上，段玉自习北冥神功以来，每日勤练不辍，吸引外力已成自然，鸠摩智以内力相探，便如川流入海，一发不可收拾。本来鸠摩智内息膨胀，全身欲炸，内息一有去路，便即清醒，心下大惊：“啊哟！我内力给她这般源源吸去，不多时便成废人，那可如何是好？”当即运功竭力抗拒，可是此刻已经迟了，他的内力本就不及段玉浑厚，其中小半进入对方体内后，此消彼长，双方更加强弱悬殊，他虽极力挣扎，始终无法凝聚，不令内力外流，所幸内力流出，周身肿胀感顿消，鸠摩智胸口一阵舒畅，抵御之心渐弱，突然耳畔“咿”地一声，段玉身躯一动，水自口中流出，他猛地向后一倒，两人便即分开，鸠摩智微一运息，方觉气海空空，额头不自觉地冒出冷汗。
王语晏情急关心，俯身抱住段玉，但觉肌肤丰润，微有热气，登时一喜，将手按压胸腹，果然怀中人一阵咳嗽，大口大口的吐出水来。他又是欣喜又是感激，手臂紧紧地抱住段玉，口中不断念着：“天可怜见……天可怜见……”
段玉迷迷糊糊，只见一个清瘦人影，抱着自己哀哀欲绝，张口安慰道：“木……哥哥，我……我没有事，你……你别哭了……”却是有气无力。那人闻言，身躯一震，却不回话，只是柔情万种地看着她。
作者有话要说： 鸠摩智水性也一般般。感谢在2023-01-22 21:36:43~2023-02-09 22:59: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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