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州九点烟》蔺金戋

34、往昔

　　青华长乐界，东极妙严宫。七宝芳骞林，九色莲花座。万真环拱内，百亿瑞光中。妙道真身，紫金瑞相。大圣大慈，大悲大愿。十方化号，普渡众生。亿亿劫中，度人无量。救度群生，青玄九阳上天尊。

　　青玄九阳天尊乃九阳之精所化，出于始青之炁，是先天之灵。

　　天尊正是老师的父神，老师由天尊所化，生来即在染尘界中，故而，对于界外之事，知之甚少，了解至疏。但面对的染尘界中来者，皆有执念，他们携着执念来此，终而度化去，或再世为人，或被业力所嗜，一切皆有造化。

　　当元霁说到陆儆是天帝侍从解曜的人时，老师的反应远不及我，我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天帝的人却与一个女妖有关联，或许他与那道士之间也有联系也未可知啊，再想想那道士做过的事。

　　一个侍从去与一个女妖有什么可联系的？

　　还有一种我觉得最合理的解释，那位陆儆是杀害这位女妖的，是她的仇人，故而连她思绪混乱，也能将这名字铭记于心。

　　可由于我之间所听到的各种言论，与我曾在阿茵记忆里看到的那些，我虽不清楚天帝究竟要做什么，但我觉得此中一定另有蹊跷。

　　所以现在一定要让那女妖恢复记忆并吐出真相。

　　“老师，为何不让元霁将那个女妖带到这里来？亦或是让我下山也可以啊。”老师只让元霁好好照看着那个女妖，定要让她恢复好了，再来回禀给他，可我心中认为，到手的事实，就得要及时知道才好啊，为什么还要等。

　　老师睨着我，毫无波澜道：“不必着急。”

　　我……有时候真的会被急死。

　　老师这是在锻炼我心性？要我遇事沉着冷静些？

　　说完，老师又继续倚在一边看书，一副不骄不躁的闲人姿态。

　　这日子天天就这么过去了，平淡无波的，这几日，我总能感受到自己的体内的力量在积蓄，有时总有控制不住的感觉，好像只消我一个不留神，那力量便会喷薄而出，现在的拳头也更加有力量了。

　　两年的时光并没有白费，而是将我锻炼的更加坚韧与强大。

　　总会想着那个女妖的事情，若是我做点什么，我觉得心中难以平复，所以我偷偷决定，趁夜溜下山去，尽管我来了这里这么久，从来没有独自偷下过山，但是希望知道真相的心实在太过渴望。

　　亥时末刻，我悄悄从床上爬起来，穿好衣服，偷偷出了院子。

　　月光下的晶羽花有些透明，比白日里看着增添了几分虚幻，在老师的结界里我可不敢施法术走，只消一丁点微弱的灵力波动，老师便会知道，虽然此时老师睡着了，可我还是不敢冒险，还是走着好了。

　　走了许久，许是有一个时辰的，我方才出了老师的结界范围。

　　可这刚出来，我发现这里与结界里着实不太一样，虽然月光仍然亮堂，可周围却有更多的声音，爬虫的嘶鸣，领角鸮的低沉叫声，还有不知是什么野兽的低声咆哮，让我感觉更加可怕。

　　老师之前早已教过我听息之法，不仅可以让可以让自己更加清静，也让我听力倍增，可此时，我倒是觉得挺废的。

　　我赶紧腾云飞去元霁处，我可不想这刚出来便遇上什么妖或怪的打架浪费时间。

　　元霁这地方，我来了数次，虽是夜里来，但一样熟门熟路，门口守门的小童儿都已认得我了。虽好奇，我这大半夜的来此，却也未有多言，便赶紧引了我去正堂候着。

　　元霁正睡的香，知道我来了，随意搭了件衣服便出了来。

　　“你这夜半三更的来找我何时啊？”

　　“我想见见那个女妖？”

　　“你要见她做什么？就算真那么好奇她的故事，也不必这半夜来呀？我的祖宗。”

　　“诶，你这‘祖宗’二字我可担不起，快收回。谁让你把那道士关进了你塔里，又不能问他。”

　　元霁无奈，带着我往女妖的房间走去。

　　“那女妖近来都待在那房间中寸步不出，我之前问了她许多的问题，但她都回答不出，她连自己名字也不知，只要一想从前的事，便开始头疼，她又不是灵体，不由我，她不答，我也不好使手段。”

　　我突然坏笑道：“你可以用美男计啊，用你的美色来征服她，让她心悦诚服的和盘托出！”

　　“你够了，我堂堂一个仙官长，怎么可能用这法子。”

　　哈哈哈哈

　　看到这么一个年纪轻轻的老人家，囧红的脸，我这心里倒是畅快的很。

　　进了房间，她刚从床上坐起，似在等着我的到来，元霁等在门口，他一个男仙怎好半夜进入女妖房中。

　　她低着头给我拘了一礼，却不讲话，只是双眼直溜溜的盯着我，盯的我不知道该从何问起。

　　也不知从何说起，我便只好冲她莞尔一笑。

　　“仙长深夜前来，所为是？”她眼神真诚的很，丝毫看不出其它。

　　“我深夜前来，所为的难道你会不知？”

　　她摇了摇头，仍是一副懵懂无知之态。作为一个女妖，她也实在太不像了些，这完全就是个民间的涉世未深的闺阁少女。

　　“陆儆。”

　　听到这个名字，她眼球转了转，便立刻捂着自己的脑袋直喊疼。

　　见此状况，我真的只能背对着她抱腰扶额。

　　沉思片刻，我转过身去，她扔扶着自己的脑袋。

　　“你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吗？”

　　“名字，名字……我好像没有名字，不，有人给了我名字。”

　　元霁说她记忆混乱，我看她根本啥也不记得了。这都过去好几日了，怎么她醒来后一点也没有好转吗？竟然连自己的名字也不记得。

　　此时此刻，我不得不拿出自己的绝招。

　　那个老道士的画像，幸而从小别的没学什么，唯独对这画画倒是感兴趣的很，学了好些日子，决定要偷偷来问她时，便画了老道士的画像，这幅炭笔画虽然不够真，也不够像，但有了神韵便已足以。

　　老道士对她这些情深，我不信她会丝毫不记得他。

　　我将画像悬于她的眼前，她刚看了一眼，便摸了上去，那神态分明有记忆，可她抚着这画像一言未语，半响，才在嘴角勾出一抹浅笑来。

　　“厷瑾。”

　　“这是他的名字？”我有些兴奋，看来看画像似乎是真的有用的。

　　“嗯。”她仍是那满眼间尽是浓浓的爱意的样子。

　　这俩人爱的这么深吗？一个拼死守护，一个哪怕记忆全消，却也还能记着那张脸。

　　“他在哪儿？厷瑾在哪儿？”她双眼期盼地看着我。

　　我怎么回答她，她爱的人已经死了，而且，死后的灵魂还被关在塔里？

　　我正能撒了个慌，轻轻摇了摇头，这样模棱两可的答案，于我自己倒是好处多多，虽说骗了她，可也好过现在直接跟她说那人死了，让她难过的强。

　　既然她能想起来那道士的名字，应该也能想起来其它的事情，我将自己从元霁处听来的配合上自己脑补的内容，用来盘问她，趁着她想起一些，再将她的记忆都激发出来。

　　我要知道究竟是谁造成那道士那样，我要知道为什么她会记得天族人的名字，我要知道这些事究竟有什么关联。

　　“你们很相爱？”

　　她没看我，抚着那画像点点头。

　　“几年前，是不是有人要杀你？”

　　她皱着眉头，眼神飘忽，但还是犹豫着点了头。

　　“要杀你的，是天族人？是陆儆？”

　　她用一只手去抓着自己额角的头发，眉头越发紧蹙，“不，不是，”她重重地摇着头，“是那些臭道士，那些人类。”

　　我舒展开了自己的眉头，心中忽然有些放松了下来。

　　“那臭道士，陆儆便是那道士，我想起来了，是他，就是他让他们来杀我，他还是厷瑾的师父。”她没有再抓着自己的头，转而来抓着我的胳膊，无比清醒认真。

　　“为何杀你？”

　　“我什么杀我？为什么？”她嘴里碎碎念着这个问题，却像是怎么也想不起来。

　　陆儆不是仙吗？怎么又变成道士了，还是那个厷瑾道士的师父？

　　“那陆儆不是仙吗？怎会是道士？莫非你记错了？”

　　她坐在床榻，下巴放在攥紧的拳头上，拳头置于膝盖上，眼睛盯着她自己的脚，陷入沉思。

　　好一会儿，她倏地直起腰来，一字一句道：“陆儆是道士，但他害人性命，还欺骗厷瑾，还要杀我。”

　　如此说来，也许那陆儆十足是个恶人了，可他究竟为什么要害人？还使得厷瑾道士变得这么戾气，进了灵境，害了后来那么多性命，实在嗜血。

　　窗外忽然红光乍现，雷声飘至，我开了门出来，元霁正望着远处的天际，那里雷电交错，但又不时有红光涌现，此等架势，不是一般的打雷下雨啊，分明是神仙打架。

　　但是谁那么大胆，哪个不要命的小妖出来作妖了？

　　“这染尘界内，千年也难得一遇的热闹，可要去瞧瞧？”

　　我想想上次去瞧热闹，结果把自己弄到玄月宝镜中去了，要不是老师，我恐怕不知要在里面被困多久。

　　但是千年不遇的热闹，它实在难得啊。

　　老道士的事，暂且先放一放，我嘱那女……姑娘先睡下，改日再来探望她，便兴奋的携着元霁一道准备往那热闹处去。

　　刚唤了云，老师的声音便出现了。

　　“站住，阿诺，如今你这胆子是越发大了，三更半夜偷溜下山。”

　　只好乖乖站好，一副知错的样子，又求饶道：“弟子知错，求老师轻罚。”

　　老师满意的点点头，睨着我道：“即是想凑热闹，便带上为师，以免你又落入什么圈套，累地为师还要费神救你。”

　　老师带我凑热闹，这何等好事，赶紧搀着老师的胳膊，一同往那红光处疾飞而去。

　　打架的地方是舒烨仙官长的地界，虽是边界相邻的地方，但两地之间的距离着实不近，相隔甚远，待我们飞上许久，才在雷电所击之地落下。

　　舒烨仙官长相较其他仙官，向来善怒些，脾气直，但是为人却十分爽利，我与他虽话不多，可一直十分客气，去年他还赠了我一柄短刀做生日礼物，也是很有心了，礼物与他个人的爱好也是很符合了。

　　今日究竟是谁与他打了起来呢？按理说，这染尘界内，大家都相安无事才对，就算有造次的小妖，也绝不会是仙官长的对手，这样的场景可是打不出来的。

　　我们正到，舒烨仙官长正被压制的节节败退，他被逼到了我们眼前，老师的身前，见到老师前来，他一面行礼，一面护住自己受伤的手臂。

　　而那人也乘胜追来了，见到我们这边多了三个身影，却没有后退，反而前行了几步，大声喊道：“仙长，请听我一言，我并非来此闹事的。”

　　这声音，他，一定是，子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