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头来过》半颗苹果

10、一道墙

　　下午颜韦茹来的时候钟杳杳已经收拾好了心情，她甚至故意带了几分炫耀和骄傲的同颜韦茹讲述她是如何应对熊亦瑶的，颜韦茹本来就对这事儿有些放心不下，怕熊亦瑶趁人之危，现在听完总算松了口气。

　　钟杳杳这事儿办的确实不错：“行了给你记一功。”

　　“那你看，我就说我是失忆又不是撞傻了。”钟杳杳一笑，生动了的面容甚至连周遭的氛围好像也能撼动，无端端生出几分明艳来，明显是占尽了老天宠爱的长相，颜韦茹从小到大看得多了，要说没嫉妒过是假的，但那也是很早之前的事了，到了这会儿更多的则是感叹。
　　这样意气风发的钟杳杳，已经好久没见了。

　　“不光没傻，还比以前聪明了不少。”颜韦茹语带保留，但钟杳杳这会儿已经不是刚醒过来时那样一无所知了，她大概能明白颜韦茹的意思，可她没把话点破，继续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也不准备和颜韦茹说她目前的真实情况，那颗炸弹和她今天刚萌生的一些想法可以成为一个秘密，无论能持续多久，但至少今天颜韦茹回去的时候，是开心的，她觉得钟杳杳恢复得挺好的，而这当然是件好事。

　　这种隐瞒和相不相信没关系，钟杳杳从来都是一个不会把自己的一切都表露于人前的人，要不然她也不会为了追许易青连颜韦茹都利用，而她现在是为了暂时不让颜韦茹担心，同时也是不想听到她说阻拦她的话。
　　因为那些或许都是对的，钟杳杳自己也知道。

　　钟杳杳承认自己不算什么好人，也承认自己的自私，这些她说什么也绕不过去，或许许易青这辈子遇上了她就是他最大的劫难，钟杳杳都清楚，可她并不想回头。

　　这几天许易青几乎每天早上都来，时间也差不多，只是他们之间的交流却一直非常有限，钟杳杳之前是受制于自己，但现在她想开了，便不想再原地踏步了，不管之前的五年里她和许易青到底发生了什么，她想要的人，她就要得到。

　　追许易青，钟杳杳还是很有经验的，只是现在的状况和心态都和之前不太一样了，有了过往就有了牵绊，钟杳杳也多了些忐忑，但装可怜肯定是没错的。

　　她想了一晚上，等到第二天早晨许易青来的时候刘主任刚走，病房里只有他们两个，许易青在看病历，顺便问了问她的身体状况，都还停留在医生和病人之间，而之前的几天一般说完这些之后许易青就要离开了，但今天钟杳杳主动开了口。

　　“我昨天恶心的感觉好像又加重了，什么都吃不下，颜颜给我带了外卖可能因为是饭店做的，总有一种很重的味精味儿，就更不想吃了。”钟杳杳倒是没再装虚弱，她现在也不用怎么装，难受是真难受，但有目的也是真有目的。

　　听闻的许易青没说话，从病例上抬起头看向钟杳杳，清俊的面容沉静的眼眸都是钟杳杳无比熟悉的，在那一瞬间她是真有些情难自控，心酸和委屈从心头流过，说出来的话就多了真诚：“青青宝贝，我想你做的鲜贝粥。”

　　软下来的语气将钟杳杳的声线压得更低了，她的意思很明显，许易青听懂了，但他没回答，也没避开钟杳杳的目光。
　　他从不害怕与人对视，无论在什么情况下，但也不会有任何情绪的接收和表露，似乎对他来说对视仅仅只是对视本身，并不存在其它因素和情感。

　　这会儿也是一样的，他平静的目光并没有任何改变，仅仅只是看着钟杳杳，然后说道：“还是多吃点对你的恢复有利。”

　　再次把关系留在了医生和病人之间，他说完就把病历放了回去，人也走了，钟杳杳看着病房开了又关，或许是她从醒过来到现在，第一次如此痛恨没失忆之前的自己。
　　为什么要放开许易青，无论发生了什么事，都不应该放开他。

　　那天下午许易青有一台手术，结束之后就在临下班之前又接了个车祸急诊，等他再次从手术室出来的时候已经将近十二点了，他很累，换衣服的时候胳膊酸到连抬起来都觉得吃力，而他原本在犹豫的事，到现在已经成了客观条件的不允许了。

　　其实许易青知道，钟杳杳今天是故意那么说的，他的专业告诉他钟杳杳的症状是真，但他对钟杳杳的了解告诉她，钟杳杳利用了这一点。
　　就如同钟杳杳了解许易青一样，许易青也是了解钟杳杳的，甚至可能比她自己以为的还要更多些。

　　他知道她有很多时候不过是在耍小聪明，知道他吃软不吃硬，就总是和他装可怜，这些他都清楚，却还是愿意让她的那些小聪明成功，而这一次许易青的犹豫不是因为他的看透，而是因为他记得。

　　类似的事在过去几年发生过很多次，多到数不胜数，许易青是一个不喜欢言而无信的人，答应了别人的事他总是会尽力做到，可他这辈子失信过最多的人，就是钟杳杳了。

　　想到这里，他便连最后的那一点迟疑都抹消了，做不到就没必要答应，不然也只是让他们再一次重复之前的错误而已。

　　许易青想通了，也就没有了必须回家的理由，他打算在休息室过一夜，没想到才刚换好衣服，就接到电话，钟杳杳那边出点状况，好像是发烧了而且来势汹汹，直接就烧到了四十度。

　　刘主任这会儿没在，值班的住院医生对钟杳杳的状况虽然有一定程度的了解，但也不敢贸然采取什么太过激进的治疗方式，更不想大半夜的打扰主任，那毕竟是领导他也有自己顾虑，只好先给她保守降温，转而想到这个病人和许易青的特殊关系，便给他打了个电话。

　　许易青的脚步带着急切，从手术室赶到钟杳杳病房的这段时间他脑袋里已经设想了很多可能，只是他毕竟不是神外的，同时他也不得不承认，面对钟杳杳的时候，他很难做到完全客观。

　　到最后许易青还是给刘主任打去了电话，深夜打扰确实很不好，幸好刘主任并没有生气，也有些意外，暂时没办法确定是什么引起的发烧：“我这就过来。”

　　他说完就挂断了电话，而许易青的脚步一直没停，这会儿正好到了病房门口。

　　值班的医生还没走，看到许易青进来同他打了个招呼，许易青只匆匆点了点头视线已经落到了钟杳杳脸上。

　　这几天一直面色苍白的人这会儿脸上挂着不自然的红晕，看上去似乎气色好了很多，但许易青知道，这是高烧不退的表现，她闭着眼睛，这会儿似乎已经有些半昏迷状态了，但就是这样眉头还是紧皱着无法放松，明显是在承受着巨大的不适。

　　“这样多久了？”许易青的语调本就冷，这会儿就更是如此了，不过因为这变化太过细微，所以并不容易被察觉。
　　“从护士发现到现在，有半个小时了吧。”值班医生也着急，怕人在自己手里出事，听到许易青说他已经给刘主任打过电话了才算松下一口气，有人替他做了得罪人的事他又不用担责任自然是好的。

　　半个小时不算长，只是用了退烧药这么久了温度还不见下，确实很不正常，许易青管护士要来冰袋和酒精，用来给钟杳杳物理降温，效果不算明显，但似乎缓解了钟杳杳的不适，她脸上的表情放松了很多，许易青便一直没停下。

　　就这么过去了大约有十几分钟，值班的医生被护士叫走了，还有其他病人需要他他总不能一直守在这儿，许易青把钟杳杳头上的冰袋换了一个方向，正准备收回手，却被抓住了，那个原本一直在半昏迷状态下的人这会儿突然睁开了眼睛。

　　钟杳杳是好看的，哪怕在病中，却依旧没有减少分毫，而她现在因为高烧的关系眼底赤红，原本的美艳多了触目惊心，就那么专注甚至是执拗的看过来，许易青有一种被什么东西击中的感觉。

　　他能感觉到抓着他的那只手滚烫的温度，同样也能看得懂钟杳杳眼睛里的千言万语，这很不正常，他的低情商经常被人取笑，说他没有眼力见儿看不懂别人的意思，曾经的钟杳杳就是其中之一，可现在许易青却突然懂了。

　　也就是因为懂了，所以他一时之间忘记了反应，就这么维持着原本的姿势，被钟杳杳抓着手，听着她用模糊的口吻，说出那句让他觉得心头一阵刺痛的话。

　　钟杳杳说：“许易青，我难受。”

　　没有故意装可怜，也没有撒娇卖乖来博得同情好达成自己的目的，就那么简简单单的一句话，涵盖着满满的痛楚和忍耐，好像已经坚持到了极点实在没办法了才吐出这么一句，却也是比什么都管用的。
　　重新筑起的围墙原本就不高，如今直接就被凿开了一个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