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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死里逃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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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周是掩盖在大雪之中的山林,除却偶尔扑簌簌落下的积雪,整个山林,寂静异常。
云蘅活动了下双手,手腕处被勒出深深浅浅的於痕,有几处已经被磨破了,如今逐渐恢复知觉,也隐隐作痛,那个人还比较好心地留下了之前用来割绳子的匕首,云蘅用它解放了自己的双脚,此时此刻几乎都要冻僵了,连忙站了起来在原地蹦跶了半天。
方才那人叫自己往西走,云蘅琢磨半天,决定往东去,倒不是说她不信任这个人,如今既已离开了云家,她便不会再与云家的人有任何牵扯,也绝对不会再将自己的命交给别人了。
这是最后一次,云蘅用雪水清洗着伤口,一边告诉自己。
这是最后一次,我将性命交托,以报十年养育之恩。
从此以后,云蘅,只是云蘅。
云蘅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雪地中,头有些昏沉,她伸手探了探额头,又号了号脉,这些日子本就已经虚弱至极,又在冰天雪地里躺了半晌,大约已经发了高热,她走几步便要在树上刻下痕迹,所幸这些年穿梭于西越烟瘴林地,这样的山林,她还勉强辨得了方位,并没有走回头路。
这样一个大雪天。
云蘅有些恍惚,仿佛自己正在梅岭的断崖之下,有一人寒眸如星——
那是星星吧?
她眨了眨眼,发现自己倒在一片背风处,黑夜如雾,耳边只闻呼啸的风声。昏迷了多久,连她自己也不记得了。
一路过来,冰天雪地,好不容易找了几株草药的根茎,勉强配着雪水咽下,可如今耳膜依然哄哄作响,所幸这里最不缺的就是降温之物。
云蘅感觉眼前一阵一阵的黑暗退去,勉强振作起来保持清醒,暗嘲自己何必为了这口气,走了相反的方向,将自己搞到如此狼狈的境地,但事已至此,谁也回不了头了。
整整三日了,她只吃了那些草根,必须要打一些猎物充饥了,否则自己真要死在这群山之中了。
云蘅在这方面颇有经验,从小就在瘴林里追着野兔跑,自然清楚如何寻找猎物的踪迹。
她紧紧捏着匕首,将自己的呼吸降到了最轻,一动不动地伏在暗处,看着耐不住几日大雪出来找食物的野兔。
就在野兔毫无防备一步一步靠近,而云蘅正准备发出这致命一击时,野兔突然竖起了耳朵,紧张地动了动脑袋,撒腿跑了。
云蘅有些懊恼,揉了揉僵硬的腿,却在下一瞬静止了——
尽管大雪掩盖了一切踪迹,但这一刻,对气味极其敏感的云蘅,隐约闻到了空气中飘来的血腥味,还有一丝······
云蘅的身体紧绷着,捏紧了匕首,几乎不闻呼吸。
身后一阵疾风袭来,她瞳孔骤然紧缩,一个旋身落在另一边,顺手用裘领护住了脖颈,浑身散发着凌厉的气息,微微俯身,与一头狼对视着。
她感觉头脑胀痛,意识有些恍惚,却狠狠掐着掌心,使自己保持清醒,凌厉的眼神没有丝毫退让。
那是一匹独狼,右边的后肢有些跛,云蘅一眼看出一定是腿骨被咬断之后没能愈合好,身上的毛色有些凌乱,有好几处伤口,深可见骨,只是在这冰天雪地里已经凝结了。
或许,这是一头被头狼驱逐的孤狼,甚至,可能是前任狼王。
云蘅只在一年前,随素谷主去大漠见过狼群,但当时药王谷人多势众,武功高强,更有各种毒烟暗器,如今虽然只有一只狼,还行动并不敏捷,可自己也的确不是平时的水平。
已经压抑不住的呼吸在警告自己没有多少时间了,如果跟这匹狼一直耗在这,那肯定是自己先倒下。
独狼似乎被这凌厉的眼神所震慑,又或许它身处深山,并没有见过人,一时无法判断对手,只能在原地徘徊着,伺机而动。
不能再等了。
一人一狼似乎在这一刻心念想通,几乎在同时扑向了对方。
一股恶臭夹着血腥之气扑面而来,那白森森的利齿已近在眼前,云蘅眼看就要暴露在狼口之下,却见她腰身一转,以一个不可思议的弧度擦着狼身而过,锋利的匕首在狼张开的嘴边狠狠划开了一道口子,几乎将狼的半边脸划成两半。
独狼痛呼一声,与云蘅擦身而过,云蘅落地就势一个翻滚,稳稳停在之前的位置上。
鲜血融进白雪中,红的刺目,暗夜里的狼越发狰狞起来。
没有时间了。
狼咆哮着冲了过来,剧烈的疼痛已经让这匹伤痕累累的狼处于疯狂状态。
云蘅踮地而起,避过恶狼的攻势,在翻过狼身时,又从它的椎骨处狠狠划过,瘦骨嶙峋的狼几乎被剖开,隐隐可见骨头。
云蘅攻势不停,不给对方任何喘息,再次腾跃而起,狠狠划过狼的颈部,鲜血喷涌而出,不顾恶狼最后破釜沉舟的致命一击,她的左肩被狼咬住的同时,而她的匕首也深深插进了心脏。
鲜血染红了大地,云蘅已经分不清到底是谁的血了,她迅速撕掉了染血的衣物,连着那头狼,一起用雪埋掉,以防这浓浓的血腥气又招来什么野兽。
点了几个穴位,勉强止住了肩上流血的伤口,用干净的雪水清洗了一下,简易的包扎之后,便立刻启程,尽量远离这片地方。
她不知道在这些林子里穿梭了多久,期间只有草根果腹,不见飞鸟,不见走兽。
只向东走着。
凭着一口气,一股心劲。
当她蹒跚地倒在猎户门前时,猎户的妻子大声叫着,还以为她是林间的野人。
“小姑娘,你可算醒了!”
就在云蘅有些茫然地打量着四周时,一个声音传来,她怔怔地循声去看,一颗心缓缓沉到谷底。
不是他。
她方才做了一个梦。
华灯初上,梦里的那个人,穿过满城的烟火,穿过街边汹涌的人群,走向她,冲她伸出手,那样温和地说:“阿蘅,我们回家。”
云蘅忽然滴下泪来,自己,已经没有家了。
而那个人,也不会来接她了。
猎户的妻子慌了手脚,将手中的碗放在一边:“你别哭啊,是不是伤口还疼啊?”
云蘅动了动左肩,一阵钻心的疼,回忆接踵而至,她想起那近在咫尺的狼口,腹中翻涌,一下子呕了出来。
猎户的妻子吓了一大跳,连忙替她顺着后背。
云蘅感觉胃里已经没有东西可吐,虚弱地摇了摇头,坐了起来,半天才问:“这是什么地方?”
猎户的妻子愣了愣,似乎有些惊讶于这个小姑娘的冷静,下意识答道:“离这最近的是腾远县。我们当家的一直住在山里打猎,偶尔寻些草药卖给镇子上的药铺。”
“腾远?翼州?”云蘅有些沉默,竟然,已经到了江左的地界吗?
“你是不是找不到爹娘了?你怎么从林子里出来的啊,还一身是伤,发着高热,我们当家的去了山外边的镇子,买了些药回来给你灌下,你才退了烧。”
云蘅看了看左肩的伤口,是被处理过的,虽然手法粗糙,却是寻常猎户的包扎手法,简单而直接,便于立刻止血。
遂缓和了神情,抿嘴笑了笑:“谢谢。”
猎户的妻子神色有些局促,端过碗来:“你,你再把这副药喝了吧。”
云蘅知道山里人素来不讲究这些虚礼,过于生分反而让他们不自在,便端起碗,不着痕迹地闻了闻,确定是寻常治寒热的药,才喝了下去。
“今日是初几了?”云蘅忽然问道。
猎户的妻子扳指头算了算:“初八。小姑娘,你这大过年的,怎么一个人在山里啊,我们当家的说,你身上的伤是狼咬的。”她显然很好奇,这么个古古怪怪的小姑娘,一点也不符合年龄的镇静,又一个人从大山里伤痕累累地走出来。
云蘅摇了摇头,没有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