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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4、夏秋 ...

  •   夏秋踏进这个看似寻常的院落,便隐隐感受到暗处紧盯着他的气息,与夏冬一般无二的面孔不由露出冰冷的笑意。
      楚逴负手立于院中,闻声转过身来,抱拳道:“夏兄。”
      夏秋挑了挑眉:“楚兄约我来此,有何事相商啊?莫不是自觉营救逆贼有愧于朝廷,特来自首?”
      楚逴一笑:“夏兄说笑了,今日并非楚某相邀,而是——另有其人。”
      “哦?”夏秋意外地看了看楚逴身后的屋子。
      楚逴退开一步,并没有要和夏秋一起进去的意思:“夏兄请。”
      夏秋有些冷冽的目光缓缓扫过楚逴,微微颔首,举步向主屋走去。
      屋内的布置颇为典雅,与外边粗略的农家景象极为不同,仿佛另有一番天地,夏秋绕过屏风,有些意外地看着倚窗而坐的人。
      一位姑娘正裹在狐裘中,斜倚在窗前,一只手撑着额头闭目小憩,只她苍白的面色和屋中弥漫隐隐的药香,显出她尚在病中或是——有伤在身。
      云蘅感受到夏秋戒备与打量的目光,笑了一下睁开双眼:“夏秋大人,外间天寒,劳烦您跑这一趟,不如坐下来喝杯热茶吧。”
      夏秋已然确定了对方的身份,勾了勾唇角:“那日城门劫囚,姑娘的身手在下自叹弗如,尚不知,如何称呼?”
      云蘅并没有什么意外的神色,伸手给夏秋添了热茶:“江左盟,云蘅。”
      “原来是云姑娘,久仰。”夏秋垂眸看了看清香四溢的茶水,“在这样的地方,尚能尝到极品的雪顶含翠,真是难得。”
      “夏秋大人,昨日被带进悬镜司的客人,不知情形如何?”云蘅撑着额头看着夏秋。
      夏秋眸中闪过一丝了然:“那位客人被我们请进了悬镜司的地牢,不过云姑娘大可放心,想必这几日师父还不会提审他,不仅如此,师父还嘱咐了我等每日好吃好喝待他,被褥也比其他人多两套,毕竟,这位客人,身子骨可不大好。”
      云蘅心中略定,但面上并没有表现出来,又问道:“我来京城后,与夏冬大人有些交情,不知夏冬大人近日可好?”
      夏秋神色一闪:“冬儿自然是好的,云姑娘此言何意?”
      云蘅笑眯眯道:“我怎么听说,那日卫峥被劫,首尊大人从宫里出来后,便把夏冬大人关了禁闭呢?”
      夏秋眸光里闪过冷意:“云姑娘人不在金陵,却对我悬镜司的事了如指掌?”
      云蘅轻轻笑了一声:“只要想知道,总有门路的。不过,夏冬大人为何会被关了禁闭呢?夏秋大人作为嫡亲兄长,就不曾问过夏首尊?”
      “我问过,师父不肯说,只道冬儿做错了事,冬儿和春兄都不肯说。”夏秋眯了眯眼,“难道云姑娘知道?”
      “我当然知道,”云蘅放下胳膊坐起身来,目光灼灼,“昨日营救卫峥,若非夏冬大人作为内应,只怕还不能如此顺利。”
      “你胡说!”夏秋厉声道,“冬儿怎么会背叛师父!怎么可能帮你们救赤焰逆犯!”
      云蘅饶有兴趣地打量了一番夏秋:“是啊,怎么可能呢?夏冬一向是你们师兄妹中最听师父话的,也是最痛恨赤焰中人的,怎么会帮着我们营救她夫君旧日的袍泽呢?”
      夏秋狠狠盯着云蘅,想要看出她是骗自己的,但是连他自己内心也有种预感,师父和冬儿之间一定发生了什么变化,但是,怎么可能呢?冬儿怎么会——
      “谢玉流放出京前,讲了一个故事,事关夏冬大人,不知夏秋大人可有兴趣一听?”
      夏秋缓缓收了身上的寒意:“云姑娘请讲。”
      “十四年前,谢玉派卓鼎风杀了一个教书先生李重心。”云蘅顿了顿,喝了口茶。
      夏秋不解地皱着眉头,但没有出言打断她。
      “李重心确实是个寻常的教书先生,但他却有一项奇异的才能,但凡他看过的字迹,都可以模仿出来。十四年前,他替一个人写了一封信,模仿的,是赤焰军前锋大将聂锋的笔迹。”
      夏秋已经猛地站了起来,他是夏冬的兄长,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当年的真相,或者,是他以为的真相。
      “夏秋大人,可知道那封信写了什么?”
      夏秋一言不发,但气息明显不稳起来。
      云蘅笑了笑,神情却是极为冷肃的:“这是一封求救信,写着‘主帅有谋逆之心,吾察,为灭口,驱吾入死地,望救’。”
      夏秋扶着腰间胡刀的手已然泛着青白:“这不可能!”
      “之后的事想必夏大人清楚,凭借着一封求救信,谢玉领兵千里奔袭去救聂锋,最后因为去晚了,只带回了他的尸首,不仅如此,他还击退大渝二十万皇属军,将叛变的赤焰军悉数斩落马下,保了大梁左翼防线,这故事实在令人肃然起敬啊!”
      夏秋听得出云蘅语气里的讥讽:“你到底想说什么?”
      “夏大人,谢玉一向与悬镜司和赤焰军都没什么交情,他从哪里能得到聂锋的笔迹呢?在金陵城中,想必只有聂将军的夫人手中才有众多聂锋的书文草稿,而谁又最得聂夫人的信任,可以轻易拿到这些字迹,让李重心写出了一封天衣无缝,连夏冬都无法辨别的信呢?夏秋大人,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夏首尊回京第一件事,就是保下谢玉呢?他和谢玉有多深的交情吗?”
      “你在暗示是我师父栽赃赤焰逆贼?”夏秋难以置信地问道。
      “我没有暗示,我是在明示,夏江与谢玉合谋,伪造聂锋求救信,陷害赤焰军谋逆,让七万英魂冤丧梅岭,这件事,我知道,夏冬也知道了。”
      夏秋跌坐在椅子里:“这怎么可能?你以为你三言两语便能颠倒黑白了?你们就是用这样冠冕堂皇的话欺瞒冬儿,让她背叛师门的?赤焰军和祁王谋逆一事,是我悬镜司所查,桩桩件件铁证如山!”
      “什么铁证?哪里的铁证?除了一封伪造的求救信,便是所谓的林帅与祁王往来的信件,林帅命丧梅岭,帅印落在了谢玉手中,他伪造几封信件又有何难?”云蘅目光如刀锋般看向夏秋,“夏大人,十四年前你已出师,位列朝堂,退一万步说,抛却这些所谓的证据,在你心里,祁王是什么样的人?林帅是什么样的人?还有林殊,叫你一声秋兄的林殊,在你心里,他们当真是会谋逆的人吗?”
      “可是我师父——”
      “夏大人,你到底是因为真的相信祁王和林帅会谋逆,还是只是出于对夏首尊无条件的信任和服从呢?”
      夏秋张了张嘴,呼吸有些粗重,半晌才哑声道:“你说了这么多,若说那些信件不算证据,那你又有什么证据证明赤焰军的清白?”
      “我没有。”云蘅道。
      “你!你耍我?”夏秋气笑了。
      “但是夏大人,夏冬是悬镜司的掌镜使,你觉得,若是她手中没有详实的证据,她会因着我们的三言两语便背叛师门吗?夏冬是年前才入京的,这些日子她去了哪里,你知道吗?”
      夏秋皱了皱眉:“冬儿说她去查案了。”
      云蘅笑了笑,从袖中取出一卷纸:“这是夏冬离京后的行踪。”
      夏秋的眉头越来越紧,纸上的名字或许旁人不熟悉,但他身为悬镜司掌镜使又怎会不知,夏冬去找的这些人,或多或少都与当年的旧事有关,难道——
      “冬儿这些年有些偏执,也可能是被人骗了,历朝历代悬镜司不涉党政,只忠于陛下,师父有什么理由要去陷害赤焰军呢?”
      “在那桩旧案里,满门被杀的可不只是赤焰帅府,还有祁王府。”
      夏秋摇头:“师父更没有理由去害祁王啊?”
      云蘅冷笑了一声:“如果祁王向陛下建议裁撤悬镜司呢?”
      夏秋一愣。
      “还是说,夏大人也觉得,夏首尊为了保住悬镜司如此行事是正确的?”
      “你······你还是没有证据啊?”
      “是的,我没有,”云蘅十分冷静,“那么夏大人,你会相信谁呢?”
      夏秋盯着云蘅看了半天,开口道:“云姑娘,冬儿与赤焰军有旧,她执着于此事我能理解,但你是谁,又或者说,梅宗主是什么人?你们为什么会对这桩旧案有兴趣?”
      云蘅挑了挑眉:“你就当我们想替天行道吧。”
      夏秋眯了眯眼:“云姑娘今日说了这么多,到底想要我做什么呢?不会真的指望我也背叛师父吧?”
      云蘅抿了口茶,苦涩的味道在口中弥漫:“夏大人回去之后可以跟夏冬大人聊聊,若是夏大人肯相信自己的亲妹妹,便帮我一个小忙,若是不信,也大可领兵端了我们的藏身之处。”
      “什么忙?”
      “夏首尊是绝对不会让我们宗主活着走出悬镜司的,若是他决定要了宗主的性命,还请夏大人出手相救,至少拖延一二。”
      “我师父不会滥杀无辜。”夏秋不满地皱眉。
      云蘅叹了口气:“但愿吧。”
      夏秋打算告辞离去,在他行至门前的时候,云蘅忽然道:“夏秋大人可知,昨日悬镜司地牢内布满了火雷,一旦我们真的冲了进去,点燃引线,地牢便会成为我们的葬身之处,夏首尊行事果决,只是那个时候他的徒儿夏冬在哪里,似乎他并不在意。”
      夏秋身形微顿,迈步而出。
      送走了夏秋,云蘅临窗而立,眼底蕴藏着冰冷的杀意。
      忽然——“阿寒?你回来了?”云蘅转身看向一身冰寒之气,风尘仆仆的阿寒。
      阿寒微微颔首,捧上卷宗:“幸不辱命。”
      云蘅接过卷宗,没有立时去看,而是取了杯子给他倒了杯热茶:“先喝口水,我让他们给你做点吃的,你先下去休息吧,有什么事等我看完卷宗再说。”云蘅知道,阿寒肯定是一路奔袭,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查清楚事情又赶回金陵。
      阿寒也不客气,点了点头:“姑娘的伤——”他也早收到了沧巫阁的消息,说是姑娘在行动中受了重伤,既懊悔自己不该离开金陵,却也不敢耽搁,几日快马加鞭不眠不休赶了回来才放下心来。
      “我没事了,你放心。”云蘅道。
      阿寒见她脸色尚好,便行礼告退了。
      云蘅这才展开卷宗细细看过,等她看完,眼底已然一片冰寒,手中的杯盏应声而碎,半晌,唇角才缓缓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找死。”
      ······
      夏秋回到悬镜司后,在自己房子里纠结许久,最终在深夜避开其他人,来到夏冬被关禁闭的地方,与自己这个嫡亲的妹子深谈了一次。
      这次谈话的结果,令他难以置信,他可以不相信云蘅说的任何话,但是他怎么会不信任夏冬呢?
      “师父他——”夏秋有些痛苦,“他怎么能如此?”
      夏冬神色平静地看着自己的兄长,她没有想到云蘅会把夏秋拉进局中,这让她有点不满,但是她也深知,只有如此,未来也许靖王才不会计较夏秋抓捕卫峥的罪过。
      “秋兄,事已至此,我已无回头的道理,否则我如何对得起聂锋······你答应我,不要插手此事,好吗?”
      夏秋蹙眉看着自己的妹妹:“如你所说,这是师父······这是师父为陷害靖王设的局,难道靖王还有什么回天之力?等到师父腾出手来必然会处理你,冬儿,你要怎么办?要不,我现在就偷偷放你离开——”
      夏冬一把拉住了夏秋:“秋兄,我的任务还没有完成,我还有自己要做的事,我必须留下。”
      “可是——”
      “秋兄,我相信靖王殿下和苏先生,这一局,我们的首尊大人,必败无疑。”夏冬眼底闪过一丝冷意。
      夏秋望着夏冬,他实在看不出来,靖王被幽闭在府,梅长苏被关在地牢,这两人还能做些什么力挽狂澜。
      夏冬笑了笑:“秋兄,明日想必我会被召进宫去,一旦宫里传出查封悬镜司的旨意,只怕夏江会立时派春兄对苏先生下手,秋兄,若有可能,还请你拖延一二,江左盟也很快会派人来救苏先生的。”
      夏秋蹙眉,最终点了点头。
      ······
      在地牢中关了两日的梅长苏似乎终于被夏江想起来了,听闻夏江提审梅长苏的消息,夏冬自然担心,偷偷跑出来找了过去。
      夏秋知道后暗中替她做了善后,也悄悄跟了上去。
      “祁王曾经计划要裁撤悬镜司,他认为一个真正的明君,身边根本不需要悬镜司这样的机构存在,所以他建议陛下,朝廷法度应该归于统一,将悬镜司并入大理寺,当然,他心里所设想的大理寺,也不是现在这般乌七八糟的样子。”
      梅长苏比昨日云蘅说得更为详细,而让夏秋心底一沉的,是他清楚地看到夏江眼底荡过的杀意。
      “这个建议,被陛下扣住了,无人知晓,但你知道,就算祁王当时不做,等他上位后,也一定会实施。”梅长苏冷笑道,“祁王死后,你很安心,继续做你不涉党政忠于陛下的首尊,直到靖王上位,你又有了危机感,如果说祁王裁撤悬镜司后还会考虑你的去处,靖王恨悬镜司入骨,不把你五马分尸,已经是宽大了。”
      夏江的牙越咬越紧,夏秋看得胆战心惊,一只手已经扶上了腰间胡刀,夏江会不会直接对梅长苏动手,他能拦得下来吗?
      “对你来说,悬镜司没那么重要,重要的只是因为悬镜司而拥有的特权,”梅长苏声音轻柔却冰冷,“但仅仅为了这些你就不顾大局去谋害一位贤王,你以为这恶魔般的行径就永远不会为人所知吗!”
      隐藏多年的毒瘤突然之间被割破,深黑色的脓血迸发了出来。夏江的脸色异常狰狞,他一把抓住梅长苏的衣襟把他拖了起来,扼住了他的喉咙:“我明白了,你不是来辅佐靖王的,你是来为萧景禹翻案的!你到底是谁,是当年祁王府的旧人吗?”
      夏秋微微踏前了一步,心中惊疑不定,他也更怕夏冬忍不住抢先出手。
      “我只是一个景仰祁王殿下的人,”梅长苏仍是淡淡笑着,“当年全天下都遍布着景仰祁王殿下的人,你应该知道的。”
      夏秋心里一怔,他忽地想起昨日云蘅问他的话——“你真的相信祁王这样的人,会谋逆吗?”
      夏江把一枚丸药塞进了梅长苏口中,夏秋来不及阻止,他也不知道那是什么,隐藏于另一侧的夏冬也没有动静。
      “真······咳,真是不体面,乌金丸,连、连口好茶也不给我。”梅长苏一面喘息咳嗽,一面笑道。
      “什么麒麟才子,什么江左梅郎,我倒要看你能风雅到几时!”夏江声音阴狠,“人死了,就什么都没了,你没有在陛下面前说话的机会了,不过我也不会让你死在悬镜司,放心,等我收拾了靖王,自然会回头要了你的命!”
      “什么人!”夏江忽然神色一厉,看向夏冬隐藏的地方。
      夏秋心中一跳,看着垂柳旁假山后,慢慢出现的身影。在全黑衣裙的衬托下,夏冬的面色更加苍白,发红的眼睛直直看着她师父,面无表情。
      “冬儿,”夏江一怔,“你怎么过来的?”
      “因为是在悬镜司里面,春兄顾及师兄妹之情,没有太过严厉,承蒙师傅调教多年,若是连这点本事都没有,还当什么掌镜使呢?”
      夏秋并没有继续听下去,他早已收到了夏冬的暗示,夏江的注意力全在夏冬脸上,一时没有注意她比划的手势。夏秋悄悄退了下去,他必须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和夏春一起发现夏冬失踪,再追过来。
      冬儿已经站在了师父的对立面,他必须隐藏好自己,才有机会暗中保护梅长苏。
      夏秋顺手从厨房拎了一个食盒,果然,还没走到夏冬的院子门口,便看到夏春急匆匆带人跑了出来,迎面瞧见他便问道:“冬儿呢?”
      夏秋故作讶然:“冬儿不在?我才来给她送饭啊?”
      夏春扫了一眼夏秋手里的食盒:“坏了,没看住她。”
      夏秋将食盒丢在一边,神情有些严肃地上前一步:“春兄,你我师兄弟一场,冬儿又是我的亲妹子,你就不能告诉我,冬儿到底犯了什么事,为什么要把她关起来?”
      夏春脸上的怒意一顿,望着夏秋,眼神闪烁了一下,叹道:“师弟就不要多问了,不管怎么样,冬儿都是师父的徒儿,小惩大诫罢了,先找冬儿要紧。”说着转身便向前院走去。
      夏秋的眼底闪过失望,看来夏春真的什么都知道。
      当他们一前一后奔赴至茅亭前,夏冬和夏江的神色都极为难看,梅长苏的脸色更是惨白一片,夏秋甚至担心不用夏江自己动手,梅长苏都熬不过今日,一边想着自己是不是得想办法送点药给他。
      “不必多说,把夏冬带回去严加看守,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她与任何人接触。”夏江严厉地扫了夏秋一眼。

  • 作者有话要说:  夏秋一天之内三观尽碎哈哈哈哈好可怜。
    你们怎么都不理我了,我更新了啊呜呜呜我的读者宝贝们快回来康康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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