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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7、风雪 ...

  •   “宗主,要么让属下替您去吧?更何况姑娘与言府也有些交情,您何必亲自折腾呢?”黎纲看着穿戴整齐的梅长苏不赞同道。
      “日后,自然由你们多去走动,但这是第一次,怎么说也该我自己去。”
      云蘅微微踮脚给他系披风的带子:“你们也不用把他当成个瓷娃娃,还没到时候呢,你没见晏大夫都没出来阻挡吗?”
      黎纲和甄平互相看了看,行礼去备车了。
      云蘅系好披风,后退一步,点了点头满意道:“这几日你常常咳嗽,不过和往年此时比起来,要好太多了,面色瞧着也不是那样苍白。”
      梅长苏伸手将云蘅耳边碎发别至耳后:“这要多谢你啊!”
      云蘅笑了起来,眼底仿佛有星星一般闪烁:“苏哥哥,你要相信我,我一定可以治好你的。”
      “好,我信你。”梅长苏一笑,侧身挽住云蘅的手向外走去,“今日看起来心情很好?”
      “是啊,终于可以向言侯摊牌了,就连言豫津那小子都暗中问了我好几次,你到底是谁的人,我既不想瞒他,又不能说实话,再这样我以后都得绕着他走了。”云蘅语调轻松。
      “豫津啊······”梅长苏叹了一声,“他是个聪明的孩子。”
      马车停在了言府那座疏离典雅的大门前,收到了拜帖的言豫津早早恭候于门前。
      “苏兄怎么今日来了?我原听说苏兄病着,还打算去探望一下呢。”言豫津侧开身子将二人引入府门。
      “你比一千只乌鸦还聒噪,去了苏宅他哪里还养得了病?”云蘅笑道。
      言豫津朝天翻了个白眼:“你是打量着如今景睿不在没人挤兑我了吧?”
      梅长苏淡笑几声,闻言道:“景睿······这些日子在南楚可好?”
      “景睿与我往来过几封书信,言谈间倒是疏阔不少,他见到了······见到了那位晟王,反而对有些事看开了、放下了,如今他过得很好。”言豫津语气中带着欣慰与放心。
      梅长苏颔首道:“如此,我也放心了。”
      几人进了二门,言豫津犹豫了一下开口:“苏兄,我虽不知今日你来与家父商量何事,但无论家父选择如何做,我想都有他自己的道理——里面请。”
      言侯知晓这位金陵城里风生水起、炙手可热的苏先生登门,必然是有要事相商,早在会客厅备下了茶点相候。
      梅长苏与云蘅依次与言侯见了礼,这才坐于侧席,而言侯又叫住了原本准备自觉退下的言豫津:“今日无论我与苏先生商量何事,都无需避开你,豫津,你且坐着吧。”
      言豫津眼睛有了一丝亮光,立刻陪坐在侧,言氏父子皆看向梅长苏,等待他说出今日来访的缘由。
      不过梅长苏凝神品茶,似乎并没有先开口的打算。
      “太子失势,誉王如今春风得意,怎么苏先生看起来气色反而不太好呢?”言侯问道。
      言豫津抢着答话:“苏兄是旧疾,入了冬犯得更厉害些。”
      “苏先生年纪轻轻,竟有旧疾在身?”言侯抿了口茶,“我听闻,这位云姑娘是极擅医术的,也无法根治吗?”
      云蘅知道言侯不愿意在梅长苏面前表明他们的过往,不想把自己和曾经的赤焰军牵扯上关系,所以才显得如此淡漠疏离,遂笑了笑:“他身边除了我,并不乏好大夫,只是——他实在不是个听话的病人。”
      言侯一笑:“果然如此,身体不适,苏先生还要在年关替誉王走动。”
      言豫津神色微动,将目光投向含笑不语的梅长苏。
      云蘅接过话头:“方才侯爷说誉王春风得意,此话可当真?侯爷在朝堂数十载,慧眼如炬,誉王如今情形如何,侯爷难道真的看不出来?”
      言侯依然是那副漠不关心的客套神色:“太子倒了,誉王觉得寂寞,想要另寻对手。”
      “侯爷慧眼。”梅长苏赞道。
      言侯沉了口气:“苏先生当初相救的恩德,言阙谨记,但也正如我当初所说,太子与誉王并无二致,所以无论是当初的太子还是如今的誉王,我都不会出手相帮的。”
      梅长苏道:“侯爷说过的话,苏某自然铭记,只是如今格局大改,誉王的对手早已不是太子,而是靖王殿下。”
      言侯这次回复得更快:“我不会帮着誉王去对付太子,更不会帮着誉王去对付靖王——”
      “侯爷怎知,我今日来请侯爷相帮的,一定是誉王呢?”梅长苏神色肃然。
      言侯一时没反应过来,反问道:“难道不是让我帮着誉王去对付靖——”他愣住了。
      言豫津迅速看了一眼云蘅:“难道今日二位前来,并不是——是想让父亲帮扶靖王?”
      梅长苏看了他一眼,缓缓点头:“侯爷可愿意?”
      言侯的眼角明显颤了一下,即便多年清修,早已宠辱不惊,可此时此刻,他端起茶盏的手仍是微微颤动,他终于深深吸了一口气,放下了茶盏,说出来的话却如刀子一般锋利,直切要害。
      “时局混乱,后宫凶险,人心叵测,陛下偏私,靖王对抗誉王没有丝毫胜算,在这样的情形下,我安居府邸,好歹是个富贵闲人,你却让我无端卷入这场混乱、帮扶靖王?”
      “是。”梅长苏道。
      “当今的皇后是我胞妹,誉王是皇后的养子,你让我帮着靖王去对付誉王,于情理不合。”
      “确实如此。”
      “不合情理又无胜券在握,先生何以提出如此要求呢?”言侯灼灼的目光紧紧凝视着梅长苏。
      “侯爷,您可愿意?”
      言豫津也忍不住把目光转向自己的父亲,这么多年来父亲如闲云野鹤一般,虽然靖王这个选择要比太子誉王好了太多,可是——就连他也拿不准,这种时候,父亲会愿意把言氏满门拉进漩涡中吗?
      言侯收回目光,闭了闭眼,沉思片刻,倏然睁眼,眼底蕴含着坚定与某种无法描述的光泽,云蘅看不出来,可梅长苏仿佛又看到了当年叱咤风云的言阙。
      言侯沉声道:“愿意。”
      云蘅松了口气,虽然早知言侯为人,料定他必然相帮,可真正得到这个结果时,内心却依然是震撼而感动,对于这些故人来说,时至今日,黑暗加身,可此血仍殷,此心犹在。
      梅长苏携云蘅直身一礼:“多谢侯爷。”
      言豫津面上也露出一丝激动的喜色,望着自己的父亲。
      言侯缓缓吐出一口气:“我方才的决定,先生似乎并不觉得意外?”
      “侯爷出身簪缨世家,一腔热血又怎会变得冰凉呢?”梅长苏道。
      “血虽未冷,心却已寒······”言侯叹了一句。
      “正是知道侯爷对皇上、太子和誉王心寒,我才知道,侯爷一定会答应的。”
      言侯收了目光看向自己的儿子,想着兜兜转转,自己还是把这个儿子拉入了朝局纷争,不免有些歉疚:“豫津······”
      言豫津却一笑:“朝局如何,孩儿不懂,可父亲为何答应苏兄,孩儿已然明白,孩儿言氏家学出身,自然明白什么是真正的忠、什么是真正的孝,父亲放心。”
      言侯颇为欣慰地点了点头:“好,是我言氏血脉。”
      言豫津得了父亲如此夸赞,忍不住笑了起来,望向另外二人:“我就道是苏兄这样的人物,不应该会为太子和誉王所用,没想到,果然如此,”又瞪了一眼云蘅,“我问你时你还不说实话!”
      云蘅抿唇一笑,拱手道:“是是是,我错了,我给言公子赔罪。”
      一场玩笑让厅中气氛又轻松不少。
      言侯道:“先生此来,想必是有事相托,靖王殿下有什么需要我去做的,一定尽力。”
      梅长苏便不再绕圈子,而是托付言侯替靖王在朝廷亲贵之间走动走动,也打听打听朝堂动向。
      言侯应了下来,几人相谈甚欢,可却在拜别之时,言侯望了望云蘅忽然问道:“冒昧问一句,先生,是祁王府的旧人吗?”
      梅长苏身形微顿,言豫津疑惑道:“父亲为何这么问?苏兄怎么会是祁王府的旧人呢?”
      言侯短促地笑了一声:“刚才的话确实有些唐突,可我却想不出来,除却这个原因,先生还能为什么会选择靖王?”
      梅长苏放下茶盏:“为名、为利,岂不都是理由?”
      言侯摇了摇头:“我与先生虽只有两面之缘,可依我看,名利二字太小,绝非先生格局。”
      梅长苏微微挑眉俯身回礼:“侯爷谬赞了。”
      “江左盟在江湖立威,梅宗主自有梅宗主的傲气,名利之诱,皇权之威,自然不会被你放在眼里,我细细想来,只有可能是因为过去的渊源。”
      还有一个原因言侯没有说明,那就是云蘅对梅长苏的信任,云蘅的出现让他逐渐回忆起了一些过去的事,他甚至开始怀疑,为什么当初救下两个孤儿,一个送去了云家,另一个偏偏送去了江左盟?毕竟,那个时候的江左盟只是一个小小的帮派,为什么聂真会选择它?
      而二十年后,这些故人都烟消云散,又偏偏是江左盟的宗主回到了金陵城搅弄风云,扶持靖王上位,他总觉得,这个阴诡莫测的麒麟才子,一定与过去有什么联系。
      梅长苏幽幽叹了口气:“我曾经是一位仰慕皇长子的少年,渴望投身祁王府,只可惜······但时至今日,我仍不改旧志,才有了今日的梅长苏,如此而已。”
      言侯眯了眯眼,他直觉这并不是真相,至少不全是,梅长苏······梅长苏······梅······他忽然想到了一个可能,一个令他自己都难以置信的可能。
      言侯细细看了看梅长苏的神色,最终道:“往事如烟,不宜追之过深,我只是随口一问,请先生不必挂怀。”
      回去的马车上,云蘅有些担心地问道:“言侯爷不会看出什么了吧?”
      梅长苏微微摇头:“他只是推测我是当初的旧人,却不会想到我究竟是谁的,毕竟没有多少人能知道火寒毒,更没几个人能联想到那里去。”
      但很快他们便没时间去想这件事了,阿寒跟踪秦般弱带来了新的消息。
      “你是说,誉王与秦般弱今日见了夏江?”梅长苏放下药碗,心中一紧。
      “是,但是夏江身手不弱,周围又有悬镜司暗桩警戒,无法靠近细听,但他们商议了很久,至晚方归。”阿寒道。
      “那就是谈成了?”云蘅问道,“以前夏江不是不涉党争吗?怎么如今开始跟皇子接触了呢?”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从前太子和誉王夏江不放在眼里,是因为无论谁上位都无法撼动悬镜司的地位,可是如今对手的靖王了,是继承了祁王殿下遗志的靖王,夏江怎能不怕?”
      “那他们会如何做?悬镜司的手段······”云蘅忧心道。
      梅长苏略略理了理衣袖道:“从前为了潜伏,我们一直不曾与悬镜司硬碰硬,夏江若不动,我们反而无从下手,只要他动了,总会有法子。”
      “我会命各地暗桩监视悬镜司暗桩的。”云蘅立即道。
      “若要对付靖王,最直接的方法,无非就是利用赤焰之案撕开横亘在父子二人之间的心结······但我暂时还想不到,他们会找到怎样的切入点。”
      “属下还是盯紧秦般弱?”阿寒请示道。
      梅长苏捏了捏眉心:“秦般弱手中的人损失殆尽,若不是看在璇玑公主的份上,只怕夏江都不想带她,她没什么大用了,但是夏江那边一定要盯好,还有夏春,他是夏江选定的继承人,所知道的,一定要比另外两个徒弟多得多。”
      “是。”阿寒一揖,转身消失在夜色里。
      梅长苏服了药便忍不住困意去睡了,云蘅的神色却愈发凝重起来,夏江会做什么,要如何做,他们无从得知,而且,那五日就快来了······
      一只喜鹊扑棱棱飞来,落在了云蘅肩头,云蘅取下竹筒,细细看了暗语信。
      此信是由他们安排在芷萝宫的线人所书,上面写着皇帝夜夜惊梦,疑为药草所致。
      小灵是他们特意安放在静妃身边的,实际上是为了保护静妃,这些年也并未得到启用,如今突然传出消息,想必并不是无的放矢,小灵在暗示皇帝惊梦是静妃所为?
      她为何如此?云蘅眯眼细想,单只做些噩梦,又能如何?但静妃此人并不会做无谓之事,她知道靖王要做什么,甚至有可能知道了苏哥哥的身份,她想帮他们,可是,她想做什么呢?
      云蘅也只来得及嘱咐小灵暗中观察,保护静妃,她便无暇理会此事了。
      天气骤然转寒,一场大雪落下,被封闭的寒症彻底爆发了出来。
      今年冬天的气候原本就比去年更烈,这场大雪又来得太过突然,寒症爆发得猛烈,甚至牵动了体内寒毒,这五日犹如鬼门关并不只是说说而已,晏大夫下了猛药,云蘅更是寸步不敢离。
      苏宅的众人看在眼里,心中也隐隐慌乱,只祈求着这几日能安生一些,不要出什么事才好。
      所幸正逢太皇太后冥诞,皇帝去了卫陵替太皇太后守灵三日,蒙挚走前特来探望,看见梅长苏病重的样子,心中恻然,只得嘱咐黎纲他们好好照料,便随驾离开了金陵。
      如此一来,皇帝不在,靖王赈灾未归,风云涌动了许久的金陵城,却在年关前意外地平静下来,可是所有人心中都隐隐有一种感觉,平静只是表象,这座皇城正在酝酿一场更大的暴风雪。
      甄平和黎纲站在院子里,神色凝重,他们身后的主屋一片宁寂,想必云蘅又在晏大夫的护持下施针了。
      朔风呼啸,黎纲没有移动脚步,仿佛这冰寒侵骨的风雪才能让他们的头脑冷静下来。
      “幸好你也来了,姑娘也在,”他说道,“否则我真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
      甄平拍了拍好友的肩膀:“姑娘这些年早已经独当一面,但我们也不能全然依赖姑娘,毕竟她还要分神照顾宗主,走,我们去西院商量一下,最近无论是谁,恐怕都不能见宗主了。”
      他们还不知道,一条惊人的消息,会恰恰在梅长苏病重这几天,传抵帝都金陵······

  •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卷情义千秋正式开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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