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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6、初显锋芒 ...

  •   梅长苏拿到暗报,蹙了蹙眉,叹息一声,今年年初便光景不好,如今竟有五个州府接连受灾,百姓苦不堪言。
      “赈灾之事一定要做好,此次五个州府虽然都不在江左境内,但既然知道了也不能不管,叫庆林拨出银子来,从光景好的地方购入粮食,盟里的田地今年也可以紧一紧,多余的收成先用来设粥棚吧。”
      黎纲点头:“宗主放心,廊州有庆林和衍公子,此事一定能办好。”
      云蘅从外边走进来,手里捏着一个小竹筒,肩上立着一只画眉,是抚州暗桩的信鸟。
      “苏哥哥不必担心,朱砂大侠来信说,他们刚在抚州劫了一个镖队,数额不下五千金,如今已经分去五个州府的暗桩用于赈济灾民了。”
      “五千金?”黎纲抚掌大笑,“在户部下派银两之前,那可足以撑一段时日了!”
      梅长苏仍是蹙着眉:“怎么会有如此大数额的镖队?可查清楚了?”
      云蘅递上竹筒道:“是岳州知府送给誉王的例礼。”
      “什么?”黎纲叫道,“岳州此番受灾最严重,庆林说有些地方是颗粒无收,年轻人逃的逃了,老人和孩子只有活活饿死的份!岳州知府有银子不去接济百姓,给誉王送的什么礼啊!”
      云蘅神情肃然:“百姓饿殍遍地,这些父母官却一个个肥肠满脑、尸位素餐,朱砂此举便是不忿于此。”
      梅长苏看过暗语信,眉眼微敛,蕴含着冰冷的煞气,思考半刻,抬眸对云蘅道:“阿蘅,告诉朱砂,此为大案,很快刑部就会下派官员查案,请他舍出一人假意被抓,将此事供出。再命各地暗桩暗中煽动,请百姓为他联名上书,请求减免劫匪之罪,此事闹得越大越好。”
      云蘅立时明白了梅长苏的用意,此事可大可小,若是江左盟暗中行事,誉王和岳州知府顶多吃了这个哑巴亏,不敢声张,可若将此事闹大,民怨沸腾,上达天听,这些压榨民脂民膏的人才会获得应有的罪刑。
      “我想既如此,用这五千金赈济灾民之事,也不该暗中进行,声势应当越浩大越好。”云蘅道。
      梅长苏唇角露出一丝笑意:“正是如此,以往每逢赈灾,太子和誉王都抢着去,无非就是为了层层剥削捞些油水,至于那些悲惨的灾民,更是被扣上了暴民的帽子,被官府镇压,我们便从这一次开始,决不能让赈灾之职落入誉王手中。”
      “是啊,若是靖王殿下前去,与那位沈大人配合默契,又都是自律之人,这才是百姓之福啊!”黎纲道。
      果不其然,几日后灾情由几个州府上报至御案前,尽管靖王竭力争取,可在做样子上实在是比不过誉王,誉王在户部赈灾的银粮外又以削减本府用度节省之名,另捐了白银三万两安民,赢得一片赞誉。
      靖王家底本就不厚,又养着许多军中孤儿,宫中静妃也无力相帮,所以显不得慷慨,只能眼睁睁看着誉王再一次夺走了赈灾之职,沈追连连哀叹,这次赈灾又是一片腥风血雨啊。
      靖王心中郁郁,便来到苏宅讨教补救之法。
      “我在父皇面前,实在不比誉王,就连沈追也是气急了,竟然说盼着此刻天上降个雷下来,砸在誉王头上就好了。”
      梅长苏笑了起来:“殿下心系百姓,是天下万民之福。”
      靖王沉着脸:“只心系,却做不得实事,又有何用!”
      梅长苏道:“请殿下再耐心等一等吧,沈大人说的不错,如今可真是有个雷正在来的路上,马上就要砸下来,绝对砸在誉王的头顶上。”
      “什么?”靖王不明所以。
      “江左盟的人前些日子在抚州境内劫了一个镖队,此事殿下可听说了?”
      靖王皱眉想了想:“隐约听蔡荃提过一句,说这个时候还得派人去查案什么的,本王没有放在心上,竟是江左盟的人吗?”
      “这个镖队是岳州知府给誉王送例礼的,足有五千金。”
      “五千金!”靖王腾地站了起来,“岳州已有人饿死,岳州知府居然还能搜刮到银子给誉王送礼?”
      “如今太子势弱,誉王派系的地方官员都紧抱着这个主子不放。”
      靖王焦躁地走了个来回:“那我们该当如何?既然有了证据,是否由我面呈父皇——”
      他尚未说完,便被梅长苏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了。
      “苏······苏先生这是?”
      梅长苏摆了摆手,抿了口茶才将这阵咳喘压下去,近些日子云蘅和晏大夫开始尝试新法,虽然自己感觉轻松了不少,但难免有些病势反复。
      靖王也冷静下来了:“是本王鲁莽了······”
      梅长苏喘了口气道:“殿下无需急躁,此事尚未成定局,而影响最终结果的,不只是皇权,还有民心,届时流言四起,民怨不断,陛下又怎会坐视不理?”
      “正是如此。”靖王点了点头,直身一礼,“本王愿替五州百姓,谢过先生。”
      在江左盟的大肆渲染下,此事真是闹得沸沸扬扬,让誉王灰头土脸、颜面扫地,虽然他努力撇清,但朝廷诸臣又会有几个相信呢?
      梁帝当庭斥责了誉王,改派靖王负责赈灾事宜。靖王与户部尚书沈追立时行动,杀了撤了几个不明风向仍旧我行我素的州府大员后,很快便控制住了局面。
      靖王更是亲自远赴五个州府监督赈灾事宜,天天与沈追和梅长苏书信往来,几天之内便总结出十多项条款上奏陛下。
      靖王不仅要解决当时的果腹问题,更想安排民众操持其他副业度荒,比如临水的渭州盛产蒲草,可编织围兜、茶套、草席等织品,入京之后大受欢迎,其他各州也各有所长,官府扶持、百姓乐业,以做灾后补益。
      同时还趁着天气和暖,动用工部进行修路建桥、垦山开荒等工程,让一些年轻力壮却无手艺在身的灾民以劳作换粮钱。
      这样林林总总算下来,灾民比往年得益,朝廷赈济的影子却少花了好些,而且银子粮食都落在了实处,灾民们逐渐能够自给自足,不需要四处乞讨等着官府接济。
      靖王上马能战,下马能治的形象,随着一日一日的好消息报上朝堂,在朝中愈发有地位起来,即便有誉王一派处处找茬,却也没能得手。
      若说此时誉王还不生疑心,那他就不是假大度而是真傻了,他一向都不把静妃与靖王母子放在眼里,这才几次都被梅长苏遮掩了过去,替靖王站稳脚跟争取了时间。誉王想通此间关节,又气又恨,恨不得立时把靖王与梅长苏撕碎了事。
      只是如今秦般弱的红袖招被梅长苏的人重创,新教出来的又不堪大用,究竟要如何出心中这口恶气,誉王冷静下来,才开始细细盘算。
      自从誉王不来苏宅以后,苏宅的气氛都好了许多,每日来往皆是熟人,也无需像之前那样日日警惕防备了。
      下午日头最好的时候,在飞流熙阳诀的配合下,云蘅给梅长苏施针,晏大夫准备药浴,苏宅诸人眼瞧着梅长苏的脸色一天比一天好,心中喜悦渐生,黎纲更是早早把好消息传回了廊州,好叫那边的部众故旧放心。
      趁梅长苏浸在药浴里,晏大夫在他几处大穴上以极为特殊的手法按压揉转,一开始梅长苏这样心智坚韧的人都痛得汗如雨下,四肢痉挛,可这一个多月的治疗之后,那样刺骨的痛意竟然愈发微弱,梅长苏也清晰地感受到,天气和暖时,他一向冰凉的手竟然也有了温度,夜间心口也不会忽然冰冷彻骨、绞痛难忍。
      在晏大夫的叮嘱下,擦干了身子和头发,才能坐在日头下晒会太阳,以助全身的血液循环。
      云蘅侧坐在他的躺椅边上,凝神号脉,晏大夫神色轻松,正摸着胡子站在旁边。
      半晌,云蘅终于露出一个笑意:“好多了,体内的寒症已有好转迹象。”
      晏大夫显得十分高兴,难得露了个笑脸:“不错,近几日还算听话。”
      梅长苏无奈一笑,靖王去赈灾,朝中无事,确实没有太多需要他操心的,而他心中又带了一丝希望,暗暗下决心,想让身体调理得更好一些,这些都是他从前未曾想过的。
      黎纲和甄平在一盘面露喜色:“那宗主冬天也会好过许多吧?还会发病吗?”
      云蘅神色微微一滞,看得黎纲心中一紧,低声问:“还······还不行吗?”
      云蘅看着梅长苏道:“如今想出来的法子,是以药入体,银针点穴,使积藏于四肢百骸的寒症与余毒逐渐累积于一处,再将它牢牢封起来,平日里天气和暖,你的身子便会逐渐好转,除却仍旧无法修炼内功外,甚至于常人无异,但是冬天······仍是凶险万分,或许会引发咳疾,而且······在最冷的那几天,会爆发出来。”
      梅长苏闻言倒没什么异色:“几日?”
      云蘅与晏大夫对视一眼:“大约五日。”
      梅长苏闻言笑了笑,安抚地拍了拍云蘅的手:“这已经很好了,比起以前,已经很好了。”
      云蘅咬了咬唇:“可那五日就如同闯一遭鬼门关,你根本无法有片刻清醒,我已经写信去请教师父和蔺晨,希望他们能有什么缓解之法,如果你肯——”
      “不行!”梅长苏神色一肃,“你几次救人,已经伤了根本,你的气息都有所损伤,不要以为我听不出来,阿蘅,你答应过我什么?”
      黎纲与甄平大气也不敢出,晏大夫不满地哼了一声:“你也比他好不到哪去,有老夫在,休想再动用你那点血!”
      梅长苏神色微松:“正是如此,还请晏大夫帮我盯着她。”
      云蘅委屈道:“我不用还不行吗?我想别的办法,我就不信治不好你!”
      梅长苏叹了口气,伸手将她揽入怀中:“傻姑娘,我都在努力好好活下去,若你因我有了损伤,让我如何心安?”
      黎纲与甄平眼带笑意,立时不出声地退下去了,晏大夫朝天翻了个白眼,不过好歹对梅长苏肯积极治病的态度有所肯定,难得没有再气呼呼地离开,而是拎着药箱,优哉游哉,叫上了林间荡跃玩耍的小飞流去京郊采药草。
      秋日午后的阳光是金色的,带着令人心安的温度。
      云蘅弯起唇角,若是以此法治疗,至少在京的日子会好过不少,一旦金陵事了,他们回到琅琊阁或是药王谷,沉下心来好好治疗一番,或许真有厮守的可能。
      她的心中充满甜蜜的希望,即便是冬日里最难熬的那五日,她也自信一定会帮他闯过去。
      晚些时候童路来了一趟,霜降之后天气寒凉,童路进来带入一股冷风,甄平最是个细心不过的人,所以立即一把拉住他,让他在炉火边烤烤再过去。
      童路搓搓发热的手,梅长苏招呼他喝口茶再说,他两大口便把一杯茶喝得干干净净,甄平笑骂一声“饮牛”,便去忙自己的事了。
      “十三先生有两件事命我禀报宗主,”童路喝了茶立刻道,“一是谢玉在黔州数次遇袭,都被我们护住了,吓得不行;另外,夏冬出京的行程已经查明,她去嘉兴关找守帅魏奇,此人乃当年谢玉的左副将,但她还未到,魏奇就死了,此后夏冬又转而南下,但暂时没有去黔州的迹象。”
      梅长苏略略蹙眉,当初奔袭绝魂谷火封聂锋属部,魏奇并没有去,如果单单是为了聂锋之事,夏冬为什么要找他呢?除非······夏冬打算为了屈死的夫君,将整个赤焰案从头到尾调查一遍。
      夏江急急封口,更想不明白自己一向乖顺的徒儿为何突然起疑,却不知道,夏冬早在天牢听到了整个案子最关键的部分。
      云蘅在一旁打量着童路的神色,说道:“沧巫阁来信,你那个街坊邱妈妈没什么问题,她也确实有个侄女叫隽娘,只不过——我们的人在一处林子里,发现了一具女尸,肩上有两颗挨在一起的红痣,应当是秦般弱的四姐调查过你后,顺藤摸瓜找到了这个最适合替代的可怜人。”
      童路神色一颤:“死······死了?”
      “是,若非早知她的计划,只怕在查到有隽娘这个人时我们便放松警惕了,更想不到还有李代桃僵这一出。所以童路,一个无辜女子已因此丧命,你可要万分小心啊。”云蘅道。
      童路脸色有些发白:“可是这些日子,隽娘与往常一样,并没有试图打探过什么,也没有套我的话······”
      “我想,这样低段位的法子,她是不会用的。”云蘅意味深长道,“你只需记得她是谁就好,可不要放松心神。”
      “是!童路绝不会破坏姑娘的计划的!”童路立刻抱拳道。
      云蘅微微颔首,梅长苏道:“好,我都知道了,这些日子辛苦你了,只等金陵事了,你就可以回廊州与你母亲团聚了。”
      童路目露感激:“多谢宗主,那童路先退下了。”说着躬身行礼,慢慢退了出去。
      梅长苏神色微微冷凝,但在看着甄平端进来的药时,又苦了脸:“晏大夫的药愈发苦了,这几日我有得罪过他么?”
      云蘅笑道:“天气冷了,晏大夫这是怕那几日你受不住,提前给你补补身子。”
      甄平也笑答:“宗主生病,就是得罪晏大夫了,”一边将空碗放回托盘上,有些迟疑开口道,“宗主,你有没有觉得,童路好像······有点变化?”
      云蘅眼底一闪:“你也看出来了?”
      梅长苏倒是问道:“我没注意。怎么了?”
      甄平抓了抓头:“我也说不上来,反正就是比以前匆忙,好像赶时间似的,刚才他跟我打招呼,脚步都不带停的······整个人好像也精神很多······”
      云蘅微微点头:“我也注意到了,他以前不是这样的,前几次我以为是他担心秦般弱四姐的事,心不在焉,可是这几次看,好像又不是这么回事。”
      甄平道:“或许也有这个原因,我刚开始奉宗主命掌司武堂时,日日都需要筛选可疑之人,还要选出适合不同身份的人,心中记挂着,又怕自己做不好会出纰漏,连吃饭都快了一倍,恨不得立时回去处理事情,想来童路也许怕自己不在那边会出事。”
      梅长苏道:“方才我已提醒过他,他的母亲还在廊州,更何况,童路这个孩子我还是看得准的,不会轻易背叛,但也不可不防,甄平,既然你提到此事,就传信给十三先生,请他照看着些,也叫他们这些与童路接触多的人,多加小心。”
      “是,宗主休息吧,我这便去传话。”甄平端着托盘退了下去。
      梅长苏疲惫地揉了揉眉心,飞流抱着食盒吃着靖王临走前送来的点心,他一时思绪万千,童路潜在的背叛,静妃可能已经发现了他的身份,冬日凶猛的病势,以及誉王不知何时会掷出的刀子······
      都让这一年最后的时日,愈发不平静起来······

      云间明月,皎皎我心,闻君知意,但守朝夕。
      ——第三卷:皎皎我心(完)

  •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卷完结!撒花!
    本来想这就是最终卷的,结果没想到哈哈哈越写越多,只能再来一卷了。
    第四卷情义千秋,与网络版原著的最后一卷相同,so你们也就懂我的结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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