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琊榜之愿我如星君如月》南卿墨

201、拜年

　　初一的清晨，一派喜气洋洋，梅长苏决定带着云蘅亲自往穆王府去拜个年，毕竟留在苏宅就必须接待来来往往登门拜访的客人，而这些客人里，总有那么几个是不想在新年头一天看见的。
　　黎纲十分委屈地被梅长苏留了下来，备好了车驾目送二人离开。
　　街面上到处都是火纸的碎片，来往行人不少，临街的铺子商贩却几乎都是关门闭户，只有两三家卖火烛的还开着。
　　云蘅平日里要么当街纵马，要么轻功来去自如，甚少老老实实坐在马车上，一时间便百无聊赖地摆弄着梅长苏修长的手指，一边思考之前与晏大夫讨论过的针法。
　　“阿蘅？”梅长苏忽然唤了一声。
　　云蘅“嗯”了一声抬头望着他，目露询问。
　　梅长苏也不说话，只径直看着她，似乎颇有些为难的样子，不知如何开口似的。
　　云蘅眨了眨眼：“怎么了？”
　　“今日······”梅长苏又停了下来，有些为难地看着云蘅。
　　云蘅莫名其妙地与之对视半晌，忽然领悟了他的意思，噗嗤一笑：“苏哥哥！我当然明白了！我又不是个醋缸！哪里会天天闹脾气啊！”
　　梅长苏略微有些不好意思，捏了捏云蘅的面颊道：“我瞧你不说话，还以为你不开心了。”
　　云蘅把自己的脸蛋解救出来，倚在梅长苏肩膀上：“没有啦，只是在琢磨一套针法，配以药浴也许会缓解你冬日寒疾的发作，但因为这剂药很猛，又一时拿不定主意。”
　　梅长苏眼底柔和，伸出手将小姑娘揽在怀中：“不管怎么样，我都是相信阿蘅的，你只管放手去做就是了。”
　　云蘅面上露出狡黠的笑意，却故意道：“那可不成，拿不准的事可不能在你身上试法，否则我上哪里给你的袍泽们重新找一名少帅回来啊。”
　　梅长苏低低地笑了笑。
　　云蘅偏头看他：“往日我与穆王府没有什么交集，今日突然登门会不会冒昧了些？”
　　梅长苏道：“上一次见面，霓凰十分欣赏你，不还邀请你去穆王府做客吗？”
　　云蘅撇嘴：“是啦，霓凰郡主霁月光风，就我小气吧啦的。”
　　梅长苏笑了起来，说道：“没有关系，小气吧啦我也很喜欢。”
　　云蘅不说话了，耳朵却可疑地红了起来。
　　马车穿过街巷，抵达几乎隔了大半个城区的穆王府。
　　比起云南那座王府，这一座是要小些，但因是前朝奉旨敕造的，依然十分气派。府门前侍立的皆是身着铁骑军军服的官兵，各个腰身扎得紧紧的，站得像木桩一样笔直，目不斜视，十分精神。
　　梅长苏的拜帖并未因衣着朴素而受到冷遇，但因为官兵并不认识这位麒麟才子，所以夹在厚厚的一摞拜帖中，着实等了小半个时辰，才见到霓凰郡主与穆青一起亲自迎了出来。
　　穆青避了避梅长苏的礼，高兴道：“门口的人不认得苏先生，实在是让您久等了。”
　　霓凰也十分抱歉地看着二人道：“我没有早些······”
　　梅长苏微微抬了抬手，温言道：“不过小等了一会儿，没有关系，反正今日也十分得闲。”
　　几人往府中走去，陪在旁边的穆青注意到云蘅的脚步轻浅，不由道：“云姑娘轻功可真好。”
　　“现在知道羡慕人家了？我叫你练功去的时候你干什么了？就知道偷懒。”霓凰闻言板着脸教训了一句。
　　穆青撒娇道：“姐姐，我没有偷懒啊，我只是学的比较慢······”
　　云蘅在一旁忍住笑意，穆青瞧见了倒有些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发：“姐姐，今天有客人在啊，你不要训我了。”
　　梅长苏见霓凰一派长姐风范教训幼弟，好笑道：“郡主也不必多虑，穆王爷只是少了历练，将门之风还是有的，如今将一些藩务交接过去，假以时日，一定是一代英王。”
　　穆青笑嘻嘻赞同：“姐姐现在把好些事交给我来做了，今日的客人都是我见的啊。”
　　霓凰闻言瞪了穆青一眼：“人家云姑娘十三岁就一手建立沧巫阁，你多大了，见几个客人就沾沾自喜？”
　　穆青缩了缩脖子，心知不能再让话题围绕着云姑娘多好自己多不好进行下去了：“姐姐，你在后面忙了那么久，做好了没有？”
　　“做什么？”梅长苏好奇问道。
　　“姐姐亲手做糖酥年糕给我们吃啊！”穆青抢答道，“以前姐姐只上战场的，这两年也开始学做菜了。”
　　神威凛凛的南境女帅为何开始洗手作羹汤，想必在场除了穆青这个傻小子，其他人都是明白的。
　　云蘅接过话头笑道：“那今日我和苏哥哥可是有口福了，郡主的手艺一定要尝一尝，不如我陪郡主去厨房看看？我也什么都不会做呢！”
　　梅长苏微微放低了声音：“阿蘅也认得聂铎，知道他的口味，还能给你一些建议呢。”
　　霓凰垂下眼帘，遮住眼底极淡的落寞，只是笑了笑：“那我就献丑了，还有最后一步了，劳烦云姑娘陪我走一趟，小青，你好好招待苏先生。”
　　云蘅知道这样漫长而无望的等待是一件多么痛苦的事，可她似乎也没什么立场劝说，便只默默跟在霓凰郡主身边。
　　倒是霓凰郡主很快从复杂的心绪中挣脱出来，一边调制糖酥一边对云蘅道：“我今日瞧你与林······与兄长的相处，似乎与上次宫门口见不一样了。”
　　云蘅惊诧于霓凰的机敏，今日在穆王府她与梅长苏没有任何亲密的举动，她甚至自觉应该与往常一样才是。
　　霓凰看云蘅愣了，便笑了笑：“你认识聂铎，那你也知道所有的事了？”
　　云蘅点点头，一边给霓凰打下手一边道：“素玄哥哥······哦，就是卫峥，他是我师父的义子，所以当初梅岭一役，药王谷收到了求救讯号，我师父便赶去梅岭救人，我在雪窝里找到了苏哥哥，后来我被云家逐出家门，便跟在了江左盟。”
　　“这些年······幸好有你。”霓凰叹了一声。
　　有很多人对云蘅说过这句话，云蘅却理解了霓凰话语中与旁人不同的意思。
　　“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聂铎那么痛苦纠结，如果只是叛军的身份，我都告诉他我并不在乎了······”霓凰也不知为何，会把所有的心里话与这样一个几面之缘的小姑娘和盘托出，“后来，到了金陵，我才明白。我始终都觉得，是我背弃了我们的婚约，背弃了年少时那一段并不掺杂任何复杂的纯粹的感情······”
　　“这并不是郡主的错！”云蘅立刻道。
　　霓凰笑了笑，目光柔和：“你真是个善良的小姑娘，我知道造化弄人，可仍旧会忍不住这样想，我明白了聂铎的痛苦，因为我也是一样的痛苦。或许你要说我自私，但是，今日我看见你们，忽然觉得松了口气，好像只有林殊哥哥也得到了同样的幸福，我才能······我才能去面对自己，面对聂铎。”
　　云蘅不知道该怎么说，只好安抚地拍了拍霓凰的小臂道：“苏哥哥也说过，这个世间没有比他更希望你幸福的人，这不是你们任何一个人的错，所以，郡主不要再将这些痛苦背负在身上了，我们的计划在稳步进行，赤焰正名是指日可待，很快，聂铎哥哥就可以光明正大站在你身边了。”
　　霓凰露出一丝笑意，真挚地说：“谢谢你，小蘅。”
　　云蘅眸光偏转，看着蒸腾的锅叫道：“哎呀！忘记看火候了！”
　　霓凰也连忙揭开锅盖，将年糕垫着布子端了下来：“这下好了，我是真献丑了。”
　　云蘅用筷子夹起一块年糕，放在嘴边吹了吹，小心地咬了一口，神色变得不可捉摸。
　　“怎么样······？”霓凰有些紧张地问道。
　　云蘅沉默了一瞬：“郡主不如自己尝尝？”
　　霓凰也同样小心地咬了一口，皱起了眉头。
　　云蘅道：“看得出穆王府财大气粗了，这糖似乎是不要钱的。”
　　霓凰笑得弯下了腰，云蘅也忍不住笑了起来，仿佛有许多东西在这一刻都烟消云散了。
　　“咱们得拿出去给他们尝尝，几个将军们也得叫来一同分享。”
　　云蘅十分赞同霓凰这个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决定，点头道：“只怕那些将军们是半个不字也不敢说。”
　　果然，一众人等纷纷赞扬。
　　“郡主的手艺真是好！”
　　“好吃······”
　　“甜而不腻······”
　　“酥脆爽口······”
　　“是吗？那以后我天天做给你们吃！”霓凰语调高兴地说道。
　　众将军和穆青：“······”
　　云蘅忍了又忍，最终当先笑了起来，梅长苏和霓凰也相继笑出声，众人面面相觑之下，都跟着笑了起来，一时满堂笑声。
　　霓凰拭着眼角笑出的泪花道：“出来时我自己也尝了，刚还想若是你们这样言不由衷地夸下去，那我可真得好好感谢感谢你们。”
　　“也没那么糟，只是糖稍稍多了些，样子倒是极好的，”梅长苏鼓励道，“多做几次就拿捏得准了。”
　　“是啊，郡主做成什么样，他都会喜欢的。”云蘅意有所指。
　　霓凰闻言感激地笑了一下，其他将领有些不明所以。
　　正在这时，穆王府一名小兵跑了进来道：“郡主、王爷，有一个人自称是云姑娘暗卫，说有要事禀报。”
　　云蘅有些惊讶，看向梅长苏：“是阿寒吗？”
　　梅长苏沉吟道：“应该是，穆王府不同别处，阿寒从正门请见是礼数，”便转向霓凰和穆青道，“这是我们江左盟的人，想来若不是大事他不会在此刻惊扰的。”
　　穆青点点头，对小兵吩咐道：“快把人请进来。”
　　阿寒神色凝重地步入正厅，一下子便吸引了在场几位将军的注意，他们也都是见多识广的，却从未见过阿寒这样的身法，他明明一步一步从你面前走过，可就像一团云雾般不可捉摸，甚至你不仔细去看都会忽略这么个浑身散发着冰寒之气的高手。
　　阿寒仅对云蘅一揖，沉声道：“刚刚得报，昨夜宫城边上，五名内监遇刺身亡。”
　　“内监？”云蘅微微挑眉。
　　霓凰道：“每年除夕之夜，陛下都会按惯例赐出十二道年菜，分赏给各个重臣府邸，每道年菜都由五名内监组成一队送出。”
　　阿寒颔首道：“直到黎明，只有十一队回宫，禁军和巡防营这才出动找人，最后在宫城边上找到了这五具尸首。我偷偷潜在附近看了一眼，杀人手法十分利落，死者面色安然，毫无挣扎之象。”
　　“伤口呢？有什么特征？”云蘅问道，这样利落的手法，也只有江湖高手才能做到了。
　　阿寒眼眸深邃，似乎意有所指：“这种伤口，姑娘是见过的，与当年追杀楚家主以及李重心那桩案子的手法，如出一辙。”
　　穆青不解道：“那是什么？”
　　梅长苏抬手制止了几人的对话，问阿寒道：“这些事容后再说，你先说说蒙大统领的情况。”
　　阿寒看不出表情道：“据说皇帝十分震怒，当场斥骂蒙大统领玩忽职守，护卫不力，而且还命人廷杖二十······”
　　“廷杖？”梅长苏眉尖跳动了一下，冷笑道，“还是这样翻脸无情。”
　　“还责令蒙大统领三十日内破解此案，缉拿凶手，否则会重惩。”
　　梅长苏默默坐着，以手扶额沉思不语，云蘅便对阿寒打了个手势，示意他继续追查。
　　霓凰也警示了在场众人不得猜测诽议，便遣散了大家，厅上之人如潮水般退了个干干净净。
　　当年云蘅与楚逴追查真凶，根据伤口怀疑方向有三，一是东海姜家兄弟的踏浪行波，二是大渝玄布的玄意飞天，三便是天泉山庄的飞鸟投林，根据阿寒的意思，云蘅很快便锁定了凶手，只是——
　　“谢玉为什么会对内监出手？就算如今皇帝在气头上罚了蒙大哥，但毕竟蒙大哥执掌禁军多年，皇帝也不会轻而易举撤换他的。”
　　“谢玉？”霓凰惊讶道，“你已经知道真凶了？”
　　“根据伤口来看，应该是卓鼎风出手了。”
　　霓凰不明白云蘅连伤口都没见着怎么就确定了，不过看梅长苏没有反驳，便也不再追问。
　　“如果，不止一次呢？”梅长苏抬眸道，“如果以后不断有类似案件发生，皇帝对蒙挚的信任也就会越来越少，甚至会怀疑他掌控禁军的能力。”
　　“谢玉想要拉蒙大统领下马，然后自己执掌禁军？”霓凰问道。
　　“他们并不知道，我们与卓鼎风早就打过交道，所以才能从伤口处立刻判断出是何人所为，退一步说，即便我们不知道，想想看，想要削弱禁军控制宫城的人，必然是离权力中心最近的人。”
　　“太子和誉王。”云蘅道。
　　梅长苏颔首：“但是誉王手中已经没有什么军方势力，就算把蒙大哥拉下马，他也无人接手，但是东宫就不一样了······”
　　“是啊！谢玉节制巡防营，接手禁军也是顺理成章，但是，陛下又不糊涂，蒙大统领是大梁第一高手，他怎么会轻易撤职呢？而且经此一事，整个禁军防卫必然更加森严周全，谢玉可不容易再得手了。”霓凰质疑道。
　　梅长苏蹙起双眉，又一次陷入沉思。
　　云蘅却忽然福灵心至地坐直了身子，目光灼灼：“如果，皇帝觉得，蒙大统领牵涉了党争呢？比起能不能掌控禁军，这一点才是皇帝的大忌。”
　　梅长苏深吸一口气，快速道：“没错，陛下信任蒙挚，是因为确定蒙挚的忠心，而且蒙挚与皇子们素来没什么交情，但如果在这种时候，谢玉略施手腕，引誉王前去求情······”
　　“誉王会这么容易上钩？”霓凰道。
　　“誉王太需要一柄利剑了，庆国公倒台后，他就完全没有了军方势力，若是有什么太子为蒙挚求情的传闻出现，誉王怎么可能忍得住，他无论如何也会把蒙挚握在自己手中的。”梅长苏说罢猛地起身，对霓凰道：“宫里那边，还请穆王府多多注意一下。”
　　霓凰点头应是。
　　梅长苏又转向云蘅：“谢玉做事一向狠绝，只怕金陵城还不得消停，尽快查清他与哪些高手有往来，金陵城里又来了哪些人，严密布控，还有卓鼎风父子的行踪务必要报上来。甄平是不是快进京了？”
　　云蘅点了点头。
　　“让他尽快，我这里还有事交代他去做。”梅长苏脚步未停，“我去一趟誉王府，希望还来得及。”
　　显然，誉王更加迫不及待，梅长苏扑了个空，只好回了苏宅。
　　云蘅抓着一只鸽子走了进来：“蔺晨的信。”
　　梅长苏取下看了一眼，便丢进了火苗中，嘴角噙了一丝冷笑：“南楚之事已经安排妥当了，宁国侯也跳不了两天了。”复又意识到自己情绪不对，便缓和了神色，在纸条上写下一个蝇头小字，把白鸽交给一旁的飞流。
　　“飞流去把它放飞好不好？”
　　飞流十分不乐意地慢慢移动出房门，云蘅笑了起来：“方才若不是我先发现了鸽子，指不定飞流又要把鸽子藏哪去了。”
　　雪白的鸽影越飞越远，飞流依然仰着头一直在看。
　　黎纲手中拿着一张烫金拜帖从外面走来，见他这般，忍不住笑道：“飞流，在等天上的仙女掉下来吗？”
　　“不是！”飞流恼怒道。
　　“好好好，你慢慢等。”
　　“不是！”飞流大怒，一掌就拍了过来。
　　黎纲笑着避开，但一进屋门，神色便恭整起来了：“宗主，言公子来拜。”
　　梅长苏凝目看了拜帖一眼，失笑道：“他哪次不是从大门直接走进来，什么时候这么讲究礼数了？请进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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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有糖的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