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宅斗高手不想努力了》么啾

2、狸奴陷阱

　　这才四月，凝霜院草木幽森，傍晚时且有几分寒意。
　　将那信鸽放出去之后，沈青桐长吁一口气，才觉得手脚有些发凉。上辈子临死前缠绵病榻半个多月，吃足了体虚的苦，所以现在她对保养身体格外上心。
　　开口吩咐贴身大丫鬟锦云：“有夹一层棉花的薄袄吗？找出来给我穿一下。”
　　锦云愣住了，和沈青桐确认：“薄袄？”
　　这个季节，虽还有些倒春寒，可陵京的小娘子们是不会在春裙外面加衣衫的，只有上了年纪的老封君，才会迟迟不肯脱下身上的薄袄。自家姑娘穿衣打扮向来走在其他小娘子们的前面，今儿个怎么突然要穿薄袄了？
　　更何况，姑娘一个半月前就让她们把薄袄收起来了呀！
　　“还不快去。”沈青桐捂着手，随口念叨，“现在受了凉，以后上了年纪，可是要吃大亏的。”
　　她说这话的时候珍珠耳坠轻轻晃动，神情认真，丝毫没有开玩笑的意思，锦云总觉得有些违和。徐嬷嬷却很高兴，觉得沈青桐将自己平日里的劝导听进了耳朵，趁着沈青桐还没反悔，也不用锦云了，自己亲自去开箱取出薄袄，给沈青桐拢上。
　　这一幕有些熟悉。
　　临死之前的最后一次清醒，徐嬷嬷也是这样替她拢上袄衣的。
　　沈青桐眼睛有些酸胀。
　　她不想让徐嬷嬷看到担心，赶紧扭头看向窗外的彩霞，泛黄的光线在雕花的窗棂上镀了一层柔光，一个丁香色的身影走了进来，脚步匆匆，却不显半点儿急促，自有一股婉约优雅的气质。
　　锦云站在沈青桐身后笑道：“姑娘，大姑娘来找您说话呢。”
　　文雅沈素母女装得太好了，尤其是沈素，说话轻言慢语，打扮素雅悦目，像是古画上走下来的仕女，沈府上下都说她没有堕了沈府千金的名头。就连沈明诚，都三五不时的夸文雅会教女儿。沈青桐在被她们设计陷害之前，也觉得沈素是个好的。凝霜院的丫鬟，自然也跟着待沈素亲近。
　　沈青桐不动声色的看着锦云手脚麻利的换上沈素最喜欢的窨花茶。
　　徐嬷嬷不满，提醒道：“还有五日便是姑娘的及笄礼了，姑娘见外人的时候，还是小心着些为好。”
　　锦云：“嬷嬷白担心呢，大小姐又不算是外人！”
　　“自家姐妹，自然不算外人的。”说话间，沈素已经走了进来，她对着沈青桐，俏皮的眨了眨眼睛，“青桐妹妹，我给你带好东西来了。”
　　她在人前一直锦绣端庄，只有在沈青桐面前，才会露出这副模样，让沈青桐觉得自己是她最亲近的人。
　　“哼！”徐嬷嬷最看不得她这般，扭头就非常用力的擦起桌子来。
　　沈青桐脸上带了些笑意：“姐姐给我带什么来了？”
　　“看，是狸奴！”沈素从衣袖里掏出一只巴掌大的小猫儿，放在桌子上，高兴道，“妹妹之前不是说想要养几天狸奴么，正好二房的宴哥儿聘了只狸奴回家，他要去学堂念书，没时间照顾，我便替妹妹讨要了过来，等宴哥儿放假了，再还给他便是。”
　　“这狸奴可与普通的狸奴不一样，听说这只狸奴的娘，是从西洋弄回来的，比咱们这儿的狸奴通人性，妹妹不用担心它抓坏你的绸缎衣裳了。”
　　她这般说的时候，眼睛里只有沈青桐一人，仿佛真的是关爱妹妹的好姐姐。
　　重活一世的沈青桐却知道，这便是沈素对她陷害的开始。
　　渝州民间有一种阴毒的秘法，给有孕在身的母猫用上，生出来的小狸奴品相就会格外的好，只是这样的小狸奴离开母猫之后，根本活不过五天。拥有这种秘法的“手艺人”，便凭此捞有钱人家女眷小孩的钱财。
　　沈素和文雅两个多月前就开始筹谋此事了。一边用秘法炮制小狸奴卖给二房喜爱狸奴的宴哥儿，一边在沈青桐面前说小狸奴的可爱之处，引得她心动。
　　沈青桐及笄那日，正好是宴哥儿学堂放假的日子，宴哥儿和沈青桐讨要小狸奴，发现自己心爱的小狸奴死了，立马大吵大闹起来，毁了沈青桐的及笄礼不说，还将沈青桐虐杀狸奴的名声传了出去。
　　沈青桐想了想，觉得自己脑子里有一百种办法破解此局，并且反将沈素一军。
　　然而她想起自己放出去的信鸽来。
　　说不想宅斗就是不想宅斗，这个节骨眼斗上一斗，万一安国塔的殿下觉得自己想点灯的心不诚怎么办？
　　沈青桐摸向小狸奴的手缩了回来，一本正经道：“姐姐，阿爹不让我养。”
　　沈明诚确实不让沈青桐养小宠物，他觉得玩物尚志，他希望自己的女儿好好学管家，以后出嫁之后好凭此在婆家站稳脚跟，帮衬娘家。
　　“只是帮宴哥儿照看几天而已，不算违背阿爹的命令。”沈素早有应对。
　　沈青桐挑了挑眉：“姐姐是在教我对阿爹阳奉阴违吗？”
　　“当然不是。”沈素笑道，“你就说你想不想养吧，要是想养，阿爹那边，我替你去说。”
　　“那我不想养。”沈青桐干脆利落。
　　“这不就得了……不想养？”沈素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你怎么会不想养？你不是很喜欢小狸奴吗？这可是整个陵京，最漂亮的小狸奴了。”
　　她探究的打量起沈青桐来，一定是哪里出了错，她都谋划这么长时间了，小贱人没道理不上钩。
　　然后她便注意到了沈青桐身上的薄袄。
　　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沈青桐满脸的浑不在意，慢悠悠道：“阿姐，我现在又不喜欢小狸奴了不行么。”
　　一旁的徐嬷嬷没好气道：“大小姐总不会逼着我们姑娘养她不喜欢的牲畜吧？”
　　“自然不会。”沈素冷静下来，脸上重新憋出笑容，“妹妹既然不喜欢狸奴了，再喜欢什么，告诉姐姐，姐姐再给你弄过来。”
　　目的没有达成，沈素也没有心情继续待下去了，说了两句体面话，就让自己丫鬟抱着狸奴一起走了。
　　锦云挺不舍得：“姑娘，奴婢看那小狸奴，挺可爱的。”
　　徐嬷嬷却很高兴：“她那样的人，送礼能有什么好心思，姑娘不要就对了。”
　　锦云不高兴了：“嬷嬷，您怎么能这么说大小姐呢！”
　　“我是姑娘的奶嬷嬷，别说是背着大小姐说这话，就是当着大小姐的面，我也是说得的。”徐嬷嬷说完锦云，又念沈青桐，“姑娘，再有下次，这些话您别说，让老奴来说，没得坏了您在府中的名声。”
　　先是喜欢小狸奴喜欢得不行，等沈素把小狸奴弄来了，又突然说不喜欢了。徐嬷嬷担心这种事情多了，沈青桐会传出骄纵不好伺候的名声来。
　　“放心吧，坏不了。”沈青桐自信满满。
　　安国塔那边，最快明日，最慢她及笄礼那日，便会有回音，她只需懒过这几日，就可以清闲一辈子了。
　　出了凝霜院，丫鬟翠屏看着手里的小狸奴，问道：“大小姐，现在这小狸奴怎么办？”
　　沈素咬咬牙：“给二房送回去。”
　　“这……不好吧。”毕竟是软言细语讨要过来的，才不到一个时辰的功夫，就送了回去，让二房的人怎么看。
　　“若是不送回去，你有办法让它活到宴哥儿回来接它吗？”
　　翠屏是沈素从渝州带回来的心腹，闻言立刻摇了摇头。
　　“送回去吧。”沈素回头看着凝霜院，温和的笑了笑，“沈青桐以为她不养小狸奴，我就没办法将小狸奴的死，栽赃到她身上了么。翠屏，遇到事情啊，停下来多想一想，办法总比问题多的。”
　　翠屏想不出办法来，但是她听话，立刻道：“奴婢这就把小狸奴给二房送回去。”
　　等到了晚膳时分，沈青桐去至明院小花厅用餐，就听到两个小丫鬟在小声交谈，说二姑娘如今不喜小狸奴，以后当值多留心一些，别让野猫儿进了凝霜院，惊吓到了二姑娘。
　　锦云笑道：“姑娘，奴婢听说狸奴会避开有柑橘的地方，不如咱们在窗台上放两个去岁存下来的柑橘？”
　　“倒也不必。”沈青桐笑了笑，心道，不愧是沈素，这么快，后招就布置好了。
　　沈家人丁众多，一共四房，四房都是各吃各的。沈明诚这一房是大房，大房一共四个孩子，除了沈素和沈青桐，还有一对双生子，是沈明诚另一个妾室，方姨娘生的。这两个孩子出生以后，一直是老太太教养，平日里很难见到。所以大房一日三餐，早膳和午膳在各自院儿里吃，晚膳却要等沈明诚散职回来一起用，以便沈明诚考教功课。
　　沈青桐到至明院小花厅时，沈明诚已经回来了，正在听双生子沈栋和沈樟背书，文姨娘和沈素指挥着丫鬟婆子们摆菜。
　　进了小花厅先请安，请安之后，沈青桐端着锦杌在沈明诚的脚边坐了下来。
　　两兄弟背书背得磕磕巴巴，看沈青桐来了，连忙挤眉弄眼，示意姐姐救救自己。见沈青桐没有搭救的意思，沈栋又正好接不上来下一句，于是鼓起腮帮子，攀咬起来。
　　“都怪二姐姐打岔，把我这一句给吓回去了。”
　　沈青桐无辜：“我可什么都没做。”
　　沈素笑着帮沈青桐说话：“你二姐姐就是坐了一坐，这算哪门子打岔？”
　　“哼，大姐姐你和二姐姐关系好，自然要帮二姐姐说话的。”沈栋不满。
　　沈樟声援自己哥哥：“就是，二姐姐以往到了这儿，总是和大姐姐一起盯着下人们上菜，今日却偏偏来我们跟前坐着，可不就是存心要扰我们背书么！”
　　“你们两个，平时不努力，到背书的时候就各种找借口，在先生跟前背不出来，也怪在自己姐姐身上吗？”沈明诚瞪了两兄弟一眼，“去请你们母亲过来用膳！”
　　他说的母亲，是沈青桐的亲娘，他的元配，王氏，当年恩师的独女。文姨娘回来之后，沈明诚虽然对她盛宠有加，可与小辈们用膳的时候，他旁边依然只能坐王氏一人。除非节日大宴，文姨娘没有资格与大家同桌。
　　王氏是个贤良人，一言一行都没有出错的时候，只是不喜理事。两兄弟去请王氏这会儿功夫，文姨娘扶了沈明诚上座，接收到女儿的示意，一边给沈明诚端来温汤净手，一边开了口。
　　“刚刚上膳的时候，妾身听丫鬟们议论呢。”
　　“议论什么？”沈明诚温和的问。
　　文姨娘道：“说是咱们的桐姐儿很不喜欢狸奴，为了讨好主子，她们私下里要组织一个赶猫军，把野猫都从凝霜院赶走呢。”
　　“赶猫军？”沈明诚失笑，“她们能有几个人，就能组成一个军队了？”
　　所有人都以为文姨娘这话的重点是“赶猫军”，把这事当成一个趣事说与主君高兴。沈青桐却知道，文姨娘这话的重点是“很不喜欢”。她这是在给沈明诚心里埋一颗种子。
　　所有人都知道她很不喜欢狸奴了，哪天小狸奴死在了凝霜院附近，下毒手的人是谁，就不言而喻。
　　这就是沈素的后手。
　　沈青桐挑了挑眉，一脸的意外：“爹爹，文姨娘她编瞎话逗您高兴呢，女儿并没有不喜欢狸奴啊。”
　　文姨娘听到这话，才确定沈素没说错，今天的沈青桐变得有些奇怪，以她的性子，这点子小事，根本不会特意开口反驳。
　　“桐姐儿，你不是和素姐儿说自己现在不喜欢狸奴了吗？”文姨娘语气依旧轻柔婉转，“素姐儿担心府里有野猫冒犯到你，才嘱咐丫鬟们上心点呢。”
　　沈明诚喜欢看到一家子和睦，姐妹友爱的样子，闻言，便道：“喜不喜欢狸奴是小事，姐妹怡怡才是大事。”
　　话说到这里，按理，这件事便要揭过不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