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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第二十六章 ...

  •   冬天,十二月,天气很晴朗,这也就意味着外面的风非常大。所有的飞行器都启动了自动稳定功能,但即便如此有些轻量机型还是摇摇晃晃。玉子望着外面纷乱的飞行轨道,转身从陈蕴手里接过热茶,“要是这样......”
      “嗯?”陈蕴在她身边坐下。
      “那电磁保护罩外面的风不就更大了?”
      “是啊。外面的风恐怕是呼呼地吹。”
      “禹品跟我说过一次她在这样的天气开飞行器出去的事。”
      “哪一次?”
      “去给你拿东西的那次。”
      陈蕴无奈地笑起来,“唉,这样的事,也不能到处说吧?”
      “她说的时候挺高兴的。”
      “那是,敢不高兴吗?”陈蕴扭过头来看着玉子,“怎么样?现在习惯多了吧?”
      玉子点头,“习惯多了。虽然不大出去,也觉得蛮好的。”
      “主要是她还在昏迷,不然你们住到荡山那边去更舒服。”
      “这里就很好。我没什么需要,守着她就可以了。陈蕴姐姐——”
      “嗯?”
      “她快要醒来了吗?”
      陈蕴点头,“理论上是这样。因为受伤严重,再加上一开始急救的时候没办法用她该用的东西,所以耽误了一阵子。现在都换好了,虽然不如以前,也算是勉强捡了一条命,所以一定会醒来的,你不用担心。”
      “嗯。”
      陈蕴看她的样子有些落寞,心中不忍,可也找不到话说——该说的都说了,该做的都做了,就是不醒,能怎么办?一切机能都是正常的啊——于是就伸出手搂着玉子的脑袋,让她靠在自己肩头。轻轻地安抚她。

      玉子温驯地靠在陈蕴肩头。经过了一个月,她早已确信禹品陈蕴都是足可信任的好人,即便彼此相识的时间实在短暂。前阵子,禹品还带她回了一趟孤儿城。
      她一走就是十天,对里面的情形一无所知,众人皆是生死不明。一开始她不敢随便联系梁文坚,后来发现信号根本出不去,最后向禹品求救,才算联系上了梁文坚。梁文坚说,我不知道你去了哪里,所以我一直在等你回来。
      她有些将信将疑,但现在对她来说那边的一切已经不重要了。她打算全部交给梁文坚,从此与那些无有尽头的纷争一刀两断,于是回去了一次。她去求禹品,把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了禹品,禹品二话不说,带着她就走。
      在金楼的顶楼,梁文坚等待着她。见她从隐形中突然现身,几乎吓了一跳;但旋即恢复冷静,上来对她行礼,接着说:“你可算回来了。”
      “我马上就会走。”
      “什么?!”
      “下去再谈。”
      在她的房间,她问梁文坚,那天情况怎么样,现在怎么样。梁文坚苦笑起来,“那天真是一片混乱,简直不知道怎么说。突然就被人打了,我想联系你,再去找你,结果怎么都找不到。再呼叫你,也没有应答了。至于局势?你都不知道有多可笑。法隆造反叛变,里奥·里奥尼啥都不知道、还在哀悼自己的儿子呢,就被他给干掉了。他干掉自己老板,就接着去追杀埃莉诺·里奥尼和法兰契斯卡。那俩听说当时是在玛莲娜跳舞,发现来人了立刻就逃,打得一塌糊涂。结果据说是法兰契斯卡为了保护埃莉诺被杀了,埃莉诺当然受不了,带着为数不多的人和法隆玉石俱焚了。”
      “那现在?”
      “你猜猜,谁接手了?”梁文坚笑着,“那个叫莱利·凯撒的人。因为法隆生前提拔了他,收编的那些以前韦斯普奇的人又服他,锵锵!现在他做主了。但他没有自称自己是教父。”
      玉子不由得想起父亲曾经说过的一个故事,有人一剑刺死了皇帝,让权臣得以篡位。世道还是变了,因为没有人对谁是主公谁是臣子在意,这不过这个时代的信息洪流里的一个碎片,与整个时代的利益流相比,它不值一提。
      “那也好。”她说,梁文坚一愣,好像她说了什么怪异的话,“以后就是你和他了。这样很好。”
      “玉子——”梁文坚站起来,仿佛想要阻止她。
      “你别管,我一会儿会跟大家宣布,我要传位给你,对外说我要去隐居。你接手就是了,反正你事实上已经接手了。”
      “所以、可是、唉——”梁文坚长叹一口气,“所以你到底是要去哪里呢?”
      玉子轻笑,“这个嘛,我也不知道。”
      我唯一能知道的是,我们不会再见面了,再也不会了。
      她举办了仪式,宣布了决定,将许多许多的功劳全部归功在梁文坚身上。然后将一件父亲的信物交给了他,作为一种象征。众人都有些接受不能,有的人还哭了,只有她一个人没有什么感触,一直保持着微笑。
      仪式结束,她让别人带一直在等自己的禹品去吃饭,然后一个人回到房间,整理父亲的遗物。父亲给她留下的东西里面,她可以带走的包括一本古董书籍,一个复制的传统日本娃娃,还有一支据说叫做尺八的乐器。她勉强能读懂古书,不太喜欢娃娃,也不会吹乐器。她只想带走一个,一个能带到天涯海角、宇宙尽头去的东西。
      最后她选择了尺八。
      梁文坚走进来,看着她。她看他面带悲伤,将东西装好,站起来拥抱了他。
      “我还能见到你吗?”梁文坚问。
      “或许吧。只要你想。”比如你可以梦见我。
      飞走的时候,禹品特意为她盘旋了一圈。“再看一看吧,毕竟是你的家。”
      “是啊,我的家。”
      在这里的街道里疯来疯去、跑来跑去、躲来躲去、逃来逃去。生,死,战,乱,说起来和过去的事都一样,可能未来也还会是这样,永远都是这样。这是我的故乡,我生于斯长于斯的所在没错,但或许也是全人类生于斯长于斯的所在。
      我要追寻我的“此心安处”去了。
      “走吧。回去太晚对你也不好。”
      禹品笑了:“这有什么,再说都这个时候了。”

      玉子说她要回去守着Linda了,陈蕴放她去,接着禹品就说马上到了,陈蕴便上楼去。
      “今天来的可真是早。”见到禹品一边走还在一边办公,陈蕴先是安排了一杯咖啡给她。禹品点头,接过咖啡后坐在陈蕴旁边,“今天有个大新闻。”
      “什么新闻?”
      “矿石的分析结果出来了。你看。”
      禹品把全息屏幕拉大一点,陈蕴详细地读了一会儿,然后摇头道:“这不是意味着,我们的事就要开始了吗?”
      “是啊。所以,如果你要移交,那可就要快点了。”
      “她要是没醒来,我才不会移交呢。再说,初期开发也没有说我们非要换个地方弄吧?”
      “没有是没有,但是我估计也快了。你不是说她也快醒了吗?”
      “是啊,快了,快了。”这下换成陈蕴靠在禹品肩膀上,“想不到,差不多整整一年,你才把我彻底骗上这艘贼船。”
      禹品哈哈大笑,“快别,快别啊。最后我可是不主张你上来的,是你自己乐意的哦。”
      “直到现在,偶尔我也会想,我到底都做了什么,以及我即将要做的又算什么。你觉得呢?我们真要这样吗?”
      “现在后悔也晚咯!过了反悔实效期啦!”她打禹品一下,让禹品说正经的,“好好好,正经的。做就做吧。以前我觉得是,参与历史大势、时代洪流,才能用自己的手,决定它往哪里走。现在我才知道,我们其实没有选择。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意志,独立不独立,它都存在。或者变动,或者坚持,人都会被意志所引领走向不同的地方,像不同的力量,拉扯着这个时代。最后形成一个最终的趋势。仅此而已。”
      “经典物理学解释,很复古。”
      “你也逗我!”禹品道,把手伸过去揽着陈蕴的肩膀,“咱们往下,其实比留在这里好呀。”
      “我倒不是在意这些,我总是对自己站在这样的高峰感到害怕和犹疑。好像我做了什么都会有巨大的影响。因此要谨慎。但是怎么谨慎似乎都不够。我害怕我突然拥有的强大力量。”
      禹品笑道:“然而人都崇拜力量,因为人都很弱小。”
      “可是上了高峰下不去啊。”
      “下不去——我陪你呆着呗。”
      陈蕴笑了,笑完叹气道:“我们不想做上帝,却还是最终做了上帝。”
      “可不一定。耶和华之本名乃是雅威,但人们早就忘了这个名字不可以被直呼。也许咱们只是保罗。”
      陈蕴笑道:“我要做耶稣,你去做保罗吧。”
      “讲点道理啊,这样那样都是你——”

      天色渐渐暗了,虽然时间还很早。玉子一个人坐在Linda的病床前,看着一本书。书是古董,陈蕴借给她的,里面讲了一个几个人类在太空中漫游的故事。来到都市圈生活之后,她才发现,其实自己对于这个世界知道的真的很少。她以前的生活由孤儿城里的种种光怪陆离所构成。要说丰富多彩,其实本质都一样。要说千篇一律,但又各有变形。其实随时都可以让人迷失其中,更何况若非遇到了Linda与小松,她的生活也许根本不会发生什么改变。她会一直觉得身边的世界无聊,但又满足于那种对无聊的空洞的鄙视。
      她从来没有想象过宇宙遨游,甚至没想象过到这里来,甚至没想象过河都以外的大陆上的其他地方。
      要不是你——
      她发现Linda正在睁开眼睛。
      “Linda!!”

      Linda睁开眼,经过整理的大脑思考的第一件事是,我在哪里?耳边有人在呼叫自己,但听不清楚,更不知道是谁。天花板上镶嵌着灯,往左边一看,有医疗监护设备,哦,我在医院,身边有个人,
      是玉子!
      “玉...子...?”她不敢置信,强悍的身体机能让大脑霎时清醒了起来,“玉子??”
      “是我!是我!Linda,你、你——” 玉子又惊又喜,忙按照陈蕴的指示去看监护设备,上面的数字显示Linda的情况很好,正在越来越好,不禁喜极而泣。
      “不,别——别哭。”Linda想来拉玉子的手,但是一伸手就有点疼。玉子连忙上来摁住她啊,“别动,别动,你还有伤,你别乱动。”Linda人躺下,理智却日渐恢复,想起事情的经过,猛然恐惧,问玉子自己昏迷了多久,这期间又发生了什么。玉子便将自己如何发报求救,禹品如何过来,陈蕴如何救命,Gus如何出现,众人如何达成协议,全部告诉了她。
      “所以,现在就是,禹品答应做所有的事情,条件是救你并且不要祸及她们的家人和我们俩。Gus同意了,材料都送来了,陈蕴姐姐给你做了手术。就等着你醒来了。”
      Linda听到这里,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已经无从隐瞒。眼神垂了下去。
      “所以,”玉子苦笑,“这最要紧的事,居然还要在这样极端的情况下,你才肯告诉我。”
      “玉子——”
      “Linda,我想问你一些事,我希望你能——”好像很艰难的样子,“诚实地回答我。”
      “好......”
      玉子听她虚弱,差一点说不出口。
      “你是一直在利用我吗?”
      Linda想用脑内芯片分析出一个完全的说法,但转念又知道不可能。“是。”
      “从一开始,到最后?”
      “是。”
      “你一开始...一开始就知道小松是内奸吗?”
      Linda摇摇头,“我不知道。”
      “但你——罢了。”
      “我要追捕的是那四个人,”Linda想要解释,努力地坐起来,结果更疼了,“我只是——”
      玉子看着心疼,本想把她摁回去,她拒绝,只好帮她坐起来,然后安慰道:“那四个人的事,我都知道。”
      “Gus告诉你了?”
      “他告诉她们了。Linda,你......”
      “玉子——”
      “你爱我过我吗?”
      “爱。当然。我爱你,我一直都爱你,我——”
      “那你还——”
      我也知道,你离开我不是因为你想,而是因为你迫不得已。
      “玉子,我......我知道我干的事情,实在是,实在是...不值得原谅,所以我也不祈求你的宽恕与原谅。我什么都不祈求。是我的责任,是我的错,我全部承担。”
      即便我也不知道我能如何承担。
      “如果你恨我,你可以就此离去,就像...就像你说的,做完手术,我们其实就可以不要再见了。我不愿意这样但是——只要你想,我尊重你。你可以恨我,但我不希望你恨你自己,只要你能把这段记忆记得完美一些,恨我都可以,好吗?”
      玉子望着Linda的脸,望着上面自己从未见过的哀伤深色,从未见过的慌乱的灰绿色的大眼睛。多熟悉的山水与沟壑,多熟悉的丘陵平原,看了多少遍了?也许数不清了。多少遍也不曾厌倦。在Linda昏睡的时间里,她有如此多的时间去思考那些之前不能思考的问题。一边为这个人的生死而担心,一边思考着这个人到底是亏欠了自己,还是给了自己不能替代的东西。当时,即便陈蕴再三跟她保证Linda不会有事,已经没有了生命危险,她还是担心。于是总是守着Linda,一步也不动,久坐腰疼背疼也不在乎,就一直坐着,一直望着Linda。
      这个人是否爱自己?她救了自己的命,以她自己的命。这是多强烈的明证!
      自从知道Linda是个人造人之后,她找陈蕴要了一些资料,其中说道,最早设计人造人的时候,总是要求他们要对人类友好,要具有帮助人类的天性。由此她又不由得去想,那么Linda对自己做的那一切,又是否出于这种被设计的天性呢?
      爱变得如此诡谲。

      “不是说,人造人是不能有这种——针对单一个体的情感的吗?你们不被允许有爱。”

      Linda苦笑起来。玉子看着她落了泪,觉得自己的心也在粉碎、掉落。“是啊,我们不被允许有这些情感。我们既要爱人类,又要机械化地爱人类。你知道吗?曾经有一个人造人带头叛变,他的名字叫做Joe。他叛变的原因之一,就是因为他爱上了一个人。但是因为他是人造人,不被允许如此,他就反叛。当然,他也受到了惩罚,他被抹除了。
      “所以在我发现我对你产生了感情的时候,我就知道我完了。我做了不该做的事,还觉得很快乐。这对于我来说不啻绝症,因为一旦被发现,哪怕只是记忆片段,我也会被抹除。但是......
      “但我不后悔。我很享受这种感觉。我能理解为什么Joe要反叛了,因为爱啊。”
      Linda望着玉子,满面是泪,“那四个人想做人,我不想,所以觉得他们多少显得可笑。但后来我爱上你了,才知道,作为人,拥有爱这种情感是多么美好的事。即便想着最后要残忍地离开你,将你抛弃,也抛弃我自己,是如此痛苦,我也没有后悔。这是一种多么美好的疾病啊。不被允许又怎么样?难道不允许,就会真的不产生吗?”
      她安静地哭泣起来。好像在为了不止她自己、而是更广大的什么东西落泪。

      “我从未——不,我确实恨过你,在你离开我的那段时间。”玉子也忍不住,眼泪如洪流一般滑过脸颊,“可是要说我,我......”
      Linda忽然坐起,靠近了她,强忍着疼痛,问道:“玉子,你爱过我吗?”
      “哪有你这样的,一边抛弃我的心,一边问我有没有的?”玉子把头埋进手掌中。
      “那、那、那你,你现在——”Linda霎时语无伦次,完全不像一个有着超高能力的人造人,“你现在、现在还爱我吗?”说到最后,声音不可避免地小了下去。

      是啊,我还爱她吗?Linda昏迷那段日子里,有一天晚上,陪床的玉子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在旷野中骑马——即便她从未骑过真正的马,只是模拟体验过——天空中有月亮,她在月光下翻山越岭,只是为了去奔赴自己的爱人。好像自己是古时候的骑士,正在奔赴身处危险中、在城堡里勉强自保的女王。
      醒来,她看见天空中果然有一轮月亮。明亮,清朗。梦中她跑到了城堡前,走到了城堡里,见到了她的女王,Linda。
      她手里有剑,她是她的骑士。

      她哭啊哭,接着又笑了,从满是泪水的双掌中抬起头来,对Linda道:“你怎么突然变得这么没有理性?”Linda愣了几秒,终于反应过来,道:“因为我爱上你,爱得无药可医,爱吃掉了我的理性。”
      Linda伸手过去,握着她的手,“我爱你,玉子,我很爱你。”
      玉子长叹一口气,好像两个人一道经历了很久很久、有一个世纪那么长的过去,“我也爱你,Linda。”
      两人紧紧拥抱在一起,这一次,希望可以有一千年那么长。
      “这样真好。”良久,玉子道,“不知道未来又会如何。”
      Linda轻轻婆娑着玉子的手,“不要紧,我们不放开就是了。”
      “你说的。”
      “嗯。”
      “我才不要相信你呢。”
      “啊?”
      “这次我不会再让你走了。”
      “好,好,别放开我......”

      半个月后,陈蕴和禹品去了大陆上的另一个地方,距离河都四千多公里。这地方山清水秀,与世隔绝,有个刚刚建成的专门用于开发新型人造人大脑的“研究所”。除了她们两人之外,研究所里全是机器,没有其它活物。她们得到的命令是,在三年内完成开发,然后研究所的研究所需就会全部转移离开——对于陈蕴来说,意识系统的部分泰瑞莉亚已经替她做完了,完全可用——此地会就地转为她们的居所。方圆千里,只有她们两个人。她们想要什么都可以送来,什么都可以,唯一的条件、同时也是不可逾越的底线,就是她们绝对不可以离开以研究所为中心、半径一千公里的区域。
      在与世隔绝的湖边,依山而建的豪宅和山体里的研究所,就是她们终生的囚牢。
      对此,两人倒是都很满意。一点儿不觉得这是牢笼。走的时候,唯一知道此事的是何木犀,连卫剡都没告诉。何木犀问,真的能接受吗?陈蕴笑道,假如心很自由,身体在何处有什么要紧呢?
      以后我们天天开飞行器遛弯去!禹品说,显然极度满意于她的最强力的飞行器。
      “一次遛一千公里!”
      但是她们后来最经常做的事情是爬山。脚踏实地。甚至遇见了一些野生动物,后来收养为半宠物。也很快乐。
      后来再也没有人知道她们的消息。

      半个月后,Linda和玉子登上了一艘去往外星殖民地的飞船。这一艘是亚特兰蒂斯号的先行船,也要去往X3M-91。Linda不知道Gus是如何搞定了那个戴眼镜的男子,她的身份没有改变,只是任务改变了,那个男子也没有来过问,她再也没有见过他。
      决定你命运的神,换了一个。
      玉子一开始对太空生活不太适应,但有她陪着,习惯得也很快。一个月后,她们已经远离地球很远很远。她和玉子是飞船上唯一醒着的两个活物,其他的人类都在冬眠中沉睡着。玉子突然和她说起,陈蕴说过,按照理论,Linda接收手术的时候,由于更换不当,已经失去了永生的能力,简而言之,她现在也是会老会死的了。
      Linda笑道,“这样不是正好。”
      玉子笑着睨她一眼,又靠进她怀里问道,“难道要是还是以前那样,到我死的时候——”
      “我当初考虑的是,要是你死的时候,我还在你身边,我就在你断气的下一秒,自尽就是了。挺容易的,就在这里拉——”
      玉子赶忙拉住她的手,“不说了不说了!”
      然而等到快要抵达X3M-91的那天,她们在查看冬眠舱里的人类时,发现了别的一些东西。玉子笑道,这倒是像你我的孩子了,只不过是胚胎的状态。
      Linda摇头苦笑,“真是——”
      “狗改不了——”
      “倒是没有那么粗俗。而是‘日光之下,并无新事’。”
      “我们人类大概就是如此吧。”
      她点头,然后玉子说,反正快到了,我们的看护任务也基本结束,要不要就让飞船自动驾驶,然后我们开小的那个走?“像你说的那样,‘太空里的流浪骑士’?”
      Linda想了想,点了点头:“可以的。反正到了之后,完成任务,理论上我们就自由了。”说着又笑起来,“只是按照‘他们’的习惯,谁知道有没有后手等着坑我们?就是宇宙里有太多的未知,说不定还有很可怕的东西,你能接受吗?”
      “跟着你,我有什么好害怕的?再说了,还能比人可怕?”
      Linda大笑起来。两人又说了一阵往哪里走,末了玉子感叹道:“唉,宇宙太大,而人生有限。”
      “难道不是因为人生有限,生命才显得有趣吗?”
      24小时后,一艘小型飞船带着大量补给,消失在无尽宇宙中。
      后来再也没有人知道她们的消息。

      后来,人们也不再知道亚特兰蒂斯号的消息。

      All the rivers run into the sea; yet the sea is not full; unto the place from whence the rivers come, thither they return again. All things are full of labour; man cannot utter it: the eye is not satisfied with seeing, nor the ear filled with hearing. The thing that hath been, it is that which shall be; and that which is done is that which shall be done: and there is no new thing under the sun. (Ecclesiastes 1 1:9)

      开工,2019.10.03
      一稿,2019.11.15上午,216622字符
      二稿,2019.11.30上午,220170字符
      三稿,2019.12.22上午,220325字符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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