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早已离开》四木

7、顾翊

　　萧从影接到萧政下属的电话，说萧政在简沧病危之时终于体力不支倒下了，一前一后进了不同的病房，他听后很平静，抓起外套就直接上了车，从公司赶往医行。
　　坐在车里，他习惯性地掏出了手机。
　　手机是他清晨出门前，钟点工阿姨转交给他的，直觉告诉他这部手机一定是李离拉下的，线条简单而流畅，黑色的有机金属外壳泛着幽冷的蓝光，一如它的主人。他一边走一边摁了下母键，显示屏没有任何反应，是他料想中的四字：又没电了。

　　萧从影带着手机很快就出现在特护楼层。一位黑色西服的年轻人地走了上来，恭敬地打了个招呼。萧从影点了下头算是回答。
　　“简小姐手术成功刚脱离危险，在特加病房里休息。董事长的病房在楼下，人还在昏迷当中。”
　　“萧政得了什么病？”萧从影跟从年轻助理的脚步走向了电梯。
　　年轻助理回答：“董事长严重脱水，挂着生理盐水正在休息……”
　　电梯到了，萧从影准备走进去，随便扫了眼左边的玻璃门。隔着门，他看到了两个白色的身影，一个坐着一个蹲着。助理先进电梯，给他按了停滞键，他跟着走进去。
　　突然，他意识到了什么，伸出手去，隔离了缓缓合拢的电梯门，又快速走出门外。旁边的属从没弄明白，也跟着出了门。
　　萧从影看到了李离，就那一眼足够让他判断出来玻璃门那边的人是谁。她无精打采地坐着，对旁边的事情不很关心的样子，像极了昨天睡着之后对他的那种冷淡的样子。
　　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男人蹲在她的面前说了一些话，临走前揉了下她的头发，她没反应，但也意味着没有躲避。

　　萧从影看完了这一切就进了电梯，一直没有说话。电梯里一片寂静，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都很识相的没开口。
　　“查查那个男的是谁。”萧从影交代完一句，听到手机震动，一摸，才知道是他自己的。“什么事。”他尽量用平静的声音去问打给他的秘书助理。
　　“董事长，不好意思要打扰您，您和天成传媒的顾先生到了会面的时间了……”
　　“推掉。”
　　“容我提醒董事长，我们一共预约了十三次才有这次的会晤，而且只有半小时。”
　　萧从影皱了下眉，不得不在心里衡量下天成传媒的份量。
　　能在市场上呼风唤雨的人很多，他的哥哥萧政是属于上述中条件中的一个，掌管大批的珠宝玉器流通。还有一个银行大亨杨散，是个见面未曾深交的男人，传闻人们能见到的和不能见到的所有的钱都是从他手上流过。除此之外，天成传媒的顾翊也占有重要地位，业界传其行事低调，统摄着大多传媒和商业宣传，是个真正地扼住了商业咽喉的男人，难得约见，是以让萧氏珠宝求见高达十几次之多。
　　而且自从接管萧政的产业后，萧从影就有扩大的野心，很想买断传媒的几个频道和室外电子宣传屏来滚动播放广告，因此和天成传媒的约见就显得极为重要。

　　萧从影低头考虑了下，决定快点处理完医院的事，赶回去赴约。
　　远远的就看见特加病房外笔直站着一道身影，那人穿着裁剪得体的黑色礼服，满头银发梳理得一丝不苟，神情矍铄，处事不惊。
　　“英伯。”萧从影上前恭敬打看招呼。从英国请回的老总管微微弯腰，行了个宫廷礼。“少爷这里有我照看，小少爷请放心。”标准的伦敦口音。
　　“大哥现在还没醒吗？”
　　“最早明天中午醒来。”
　　萧从影面对着不苟言笑的老总管，放心了不少。“那我先走了，烦劳英伯费心照料。”
　　老总管深深一鞠躬，却不答话。萧从影看他舍弃了宫廷礼节而改为平常的鞠躬，马上就明白了：他如同萧政的影子，他在代替萧政感谢他近日的操劳。
　　萧从影微一颔首转身离开。

　　在“皇朝”VIP套房里，萧从影见到了顾翊。
　　顾翊长得很帅，用萧从影专业模特的眼光去判断，坐在沙发里的顾翊身型完美，气场和相貌都是满分。
　　萧从影仅仅知道顾翊的一点事，是因为顾翊的低调。他从来不在财经杂志上露脸，媒体上更看不到他的影子，流传在外的，只是他在业界的成绩，还有名声。
　　顾翊带了两个精干模样的助理，那两人站着，站姿恭整，目不斜视，越发显得顾翊御人有方。
　　萧从影这边由兢兢业业的明秘书负责洽谈合约，明秘书是萧政一手带出来的资深精英，今晚的手却有点发抖。
　　会面的男人们都没有说话，就剩下明秘书在紧张地讲解萧氏的计划。
　　萧从影看见顾翊置身事外的样子，直接问：“顾先生认为怎么样？”
　　顾翊看了看身边的助理，帅气的助理很快从文件夹里抽出打印纸，朝萧从影微微一躬，发给在座的几人各一叠表格。
　　顾翊说：“纸上有萧氏珠宝营销报告及传媒收视走向，里面清楚地显示萧氏珠宝这三年来持低平衡发展，所以才促动萧先生想买断传媒频道进行宣传，但贵方给出的预支显然和传媒带来的利润价值不符。”
　　原来是钱的问题。萧从影淡然地笑了笑，对于天成传媒能提前预测到萧氏目的他并不惊奇，甚至对方很精明地预备好了对策方法，也不是很在意。他知道要打交道的人是谁，又有哪些手段，试想，以时龄三十二就能垄断整个北区传媒业的男人，能弱到哪里去。
　　萧从影有了心理准备后再问顾翊：“顾先生想要多少？”
　　顾翊直接答：“两亿。”
　　一边坐着的明秘书握紧了杯子，让萧从影轻轻地笑了笑。他知道这是个天文数字，无论是谁都不会傻到花这个价格去买断一个版面的宣传，但是顾翊说出来的话，就是真的了，绝对不是开玩笑。
　　“顾先生提出的价位，我会认真考虑的，尽早给出答复。”萧从影做了结论，转头去看明秘书，“顾先生难得来一趟，不如让萧氏做回东道，好好招待你一次。”
　　“不用了，多谢好意。”顾翊将礼数抻足了，转头很干脆地离开了房间。
　　金碧辉煌的房间里迅速恢复了安静，明秘书才稍微松了口气。
　　萧从影看着明秘书笑了笑：“很有压迫感的男人，对吧。”
　　明秘书点了点头，想起了其他事，招呼要走出门的萧从影：“董事长，您的桌上还有一份文件需要查阅……”
　　萧从影都没回头：“现在是下班时间，我的明女士。”
　　明秘书蹙起眉，喃喃地说：“您明天看可能就迟了……”可惜萧从影已经走远了，没有听到。

　　萧从影开车前往医院，想知会一下萧政，后面他有可能要抽调出大量资金。尽管他不打算马上就调出两亿拱送给顾翊，哪怕宣传是迫在眉睫的事情。
　　也有可能萧政在这个时间点根本不会醒过来。萧从影感到烦闷，抽出烟点燃，继续想着心事。
　　刚才那场强势会见并没让他放在心上，他现在考虑的是自己以后的处境。萧从影知道没法迫使自己去喜欢萧氏产业，更谈不上什么家族的责任感。“责任？那是用来束缚萧政的东西，我这个庶子可不需要。”想得清楚了，萧从影就丢开烟，空出手来拉松了领带，解开了最上面的一粒扣子，开始惬意地吹风。
　　初冬凉薄的晚风吹起他额前的碎发，带来都市里特有的纸醉金迷的气息。他的脸在一路五光十色灯影映照下，出奇的柔和。
　　车子稳稳地停在蓝天医行的候车区，早有助理从里面迎着他。
　　“萧政还没醒吗？”
　　“是的，董事长，这是您要的资料。”
　　萧从影从助理手里接过一份资料，弄清楚了那天在小竹餐饮里捏住李离手腕的男人是谁，今天在电梯边揉着李离头发的男人又是谁。
　　他分清了厉害关系。
　　谢流是院长的儿子，这几天表现出有追求李离的心思；而李离的师兄黎天远已有妻室，对他构成不了威胁。

　　萧从影走去李离的办公室，看着电梯门里映照出来的自己：西服完全敞开，头发散落着，刚好可以遮挡一下眼睛里的火气，衬衣领有些皱褶，不过他已经不在意了。
　　走出电梯，他就看到了李离，在一个半透明开放状的资料室里。
　　李离站在电子灯前，静静地看着一张X光片，看得很认真，也很旁若无人。
　　萧从影知道，这才是真实的李离，卸下漫不经心外表的李离。这样的李离，萧从影并不是第一次见到，只是他已经不记得了，上一次的李离，是什么时候对他展现了真实的一面。
　　萧从影也在静静地等着，靠着墙壁有一下没一下地吸着烟，看到电子钟显示的11点32，仍然没想过要进去打扰李离。
　　他只知道现在的心里没有任何的杂念和烦恼，就这样站着看着就好，其实在一开始，当他深夜开车赶来时，潜意识就能告诉他，让他着急赶来的人是谁。
　　李离看着X光片太认真了，以致后面不明所以地哭了起来。她还在想着什么，不去擦眼泪。萧从影狠狠地咬了下嘴，掐了烟，转身离开。
　　当李离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昭明山别墅的时候，她已经做了一个决定，无论是简沧还是冷知静，她都要放手一搏，从X光片上来看，简沧的结果不容乐观，既然结果已经不乐观了，那么她再劝简沧做次手术，也算是最后的一搏。至于冷知静，据她所了解的情况来看，冷知静是个不愿意受到打扰的人，李离心想，无论如何，都要当面去和冷小姐谈谈，劝说她接受简沧的提议，因为……很有可能……这个提议会变成简沧的遗愿。
　　李离想促成简沧的心愿。
　　她的全副心思放在简沧和冷知静身上，自然就不会去关注其余的事情。
　　这几天的萧从影表现得有些反常，但是身心皆疲倦的李离，根本就无暇他顾。再说了，萧从影表现得正常的样子，李离也没有见到多少，实在是没办法比较和判断。
　　她的心，都被简沧苍白的脸，和冷知静安静的脸占满了。

　　李离在昭明山别墅休息了最后一晚，在清晨六点准时醒来。洗漱完后，她把自己房间打扫了一遍，用一个大旅行箱装走大部分喜欢的书，拖着箱子穿过客厅时，发现她的那部蓝黑色手机正放在玻璃桌上，居然充满了电。她拿起手机，随手丢进包里，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个豪华而冰冷的别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