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别何须再相见（GL）》慕枫木子慕

2、第二章

　　清阳宫。
　　大漠的月，沧桑的美，不似栾璃的月，带着淡淡的忧伤。
　　清冷的苍白，渗透了点点似血的红。映照了沧桑的城，安抚了孤寂的人。
　　当她已经习惯了彻夜不眠之后，习惯了这种萎靡不堪的夜的时候，她早已忘却她的生命正如莲花般一点点儿枯萎。嘴角不时渗出点点猩红，完美的诠释着她生命的凋零。当她微笑着站在人们面前时，人们看到的只是那个气质如兰气势如虹的公孙霁，聪慧老练，从容淡定，没有人知道这个不爱男子，偏爱女子的公主，曾在夜中疯狂的吞噬着多少女子！更没有人知道，战神一样的她，到底有些什么，或者说，还剩些什么？

　　夜依旧如此，长明灯孤寂地亮着。
　　“明早准备，近日出征！”公孙霁对身旁的女子说。
　　“是，公主！”从未改变的答复，她对她，永远是服从，因为她是她心目中无上的公主大人，而且仅是公主。

　　木子慕，邺狼大将军，也是邺狼唯一的女将军。
　　先王旨意，木家，世代为将，效死朝廷。若敢有抗，诛九族。木家，果然未让先王错爱。

　　木子慕，爱着又恨了的女人。人道：增之一分则太长，减之一分则太短，著粉则太白，施朱则太赤。不知道这样去形容她，是不是依旧道不出她的美。也许，公孙霁不得不承认，与她相比，他人对自己的称赞，倒有几分名不副实了。

　　木子慕，带着邺狼般的妖冶，一双媚眼，摄人心魄。曾多少男人爱慕她的容颜，却不知魅惑的娇容之下，是何等的冰冷？终究是邺狼的冰雪铸就了如雪的她，还是她的冷，冰封了万里江河。是她无爱，还是世间万物皆无可爱，人们不知，她也不知。她只知道，她一直属于自己，自己却从未真正的拥有过她。

　　“公主，请用茶。”木子慕微笑接过侍女奉上来的茶水，蛊惑的望着公孙霁。
　　“茶？”公孙霁略吃一惊。这是文人骚客的最爱，却不属于邺狼这片血腥的土地，更不属于邺狼这些嗜血如命的人们。当狂风还威胁着人们的生命的时候，当敌人的号角已在边疆回响的时候，当权力的争夺从未终止的时候，人们何处寻找一种淡然，来品一杯真正的涤烦子呢？
　　“栾璃人带来的礼物，是在下亲自命人煮给公主的，公主真的不要尝一尝？”女子说罢，不等公孙霁反应，便已将茶杯送至公孙霁面前。
　　一时间雾气蒸腾，清香四溢，如云雾般缠绕消散。
　　茶，果然比酒更醉人！
　　这是栾璃上等的绿茶，香气清高，味甘鲜醇，绝非民间随处可见的凡品。然而，茶再清香，色再诱人，今夜公孙霁怕也是无福消受了。品一盏香茗的惬意，终究不属于她，邺狼名震四方的长公主。
　　翠绿的茶汤刚一入口，随即而来的便是刺鼻的血腥，温热的茶汤掺杂着发黑的血液，从唇角溢出。一旁的侍女早已吓得发抖，木子慕习惯性地夺过侍女的手帕，替她擦去不断涌出的鲜血。公孙霁强忍住又一次将要翻涌而出的液体，她不想让别人看到这样的自己，脆弱，无助。
　　“逞强！难道我一个人就不可以么？到底你是将军，还是我是将军？”女子略带责备道。上次的箭伤分明已经伤到内脏，生命危险从未消除，太医都说过要多加小心，自己却任性的为所欲为。今天说好会好好休息，却固执的一清早就跑到练兵场，任性的要陪自己训练军队。正午的骄阳已令她十分虚弱，却佯装微笑一直陪客人欢愉到深夜。公主啊公主，为什么受伤之后，你变得越来越任性，脾气也越来越坏，曾经的你，经历过多少都不曾动容，那些深深的伤痕，难道你都忘记了么？你曾经的誓言，就是这样么？使人仰慕，令人放心的你去了哪里？公主，你曾觊觎整个天下，可这样的你，如何威震四方，如何与强劲的敌人抗衡？
　　“木子慕！你开始嫌弃本宫了，是不是！”逞能，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逞能？自己已经不是原来的那个自己了，对么？现在的自己什么也做不好了是么？自己对栾璃所做的一切，是不是也是一种逞能？你是将军，而自己已经是再干涉军务了，是么？
　　女子望了她一眼，没有理会。现在的公主，越来越多疑，越来越不可理喻。把所有的关心当做嘲讽，拒绝所有人的好意。

　　她转身出了房间，径直走向内厅。
　　内厅中，栾璃公主安静的站立，专注的望着墙上自己的军事地图。
　　“公主在看什么？”木子慕轻轻搂住她的肩膀，对于外人，她永远温柔的让人无力抗拒。她好奇，这样一个天生的痴儿，怎么会对枯燥无味的军事地图产生兴趣。
　　“恩……在找天儿的家……”即墨问天抬头，那对眸子，纯净的没有丝毫的污垢，简单，透明，善良。
　　“哦？天儿的家在哪里呢……”很久没有这样温柔的对一个人说话了。
　　“恩……呐……”即墨问天踮起脚尖，吃力的指着地图上最东方的那个城池，“父王说，将来，地图上所有的小点，都是天儿的。父王说，天儿会站的很高很高，父王说……”
　　木子慕本能的颤抖，这铜铃般的声音，令她不安。这些话是公孙霁最怕听到的，也是她最不愿意听到的，她知道，这些话若是被公主听到，那后果将……
　　然而一切都晚了。她试图捂住天儿的小嘴，却发现公孙霁早已像被激怒的野狼，站在自己后方。
　　即墨问天的话还没有说完，公孙霁便一把抓住她的衣襟。她猛然一用力，却没料到她竟然这么轻，她就这么拎着她，快步穿过走廊，一直走到温泉池边。
　　公孙霁突然松开手，即墨问天就这样重重的摔在地上，公孙霁盯着地上卷缩成一团的她，她瘦弱的身体不住的颤抖，那双眼睛死死盯着自己，如同一只受了惊吓的兔子。公孙霁狠命的扯去她的外衣，顺势把她推入温泉池中。
　　不谙水性的她，挣扎了半天才站直身体。温热的泉水漫过胸口，压抑的窒息的痛感让她忍不住流下眼泪。衣服湿漉漉的黏在身上，更显出她身体的削瘦。水珠顺着发丝一滴滴滴落，在水面上打出一圈圈的涟漪。她抬起头，不安的望着站在岸边的公孙霁。她不明白，为什么白天还温柔的牵着自己手的大姐姐，现在却像恶魔一样可怕。自己一定又做错了什么，从小到大，自己什么也做不好，总是惹人生气。她难受的低下头，等待着她不曾预料的未来。

　　“公孙霁！你要怎样！她只是孩子啊！”公孙霁回头，木子慕已站在自己身后。公孙霁，天下还没有人再敢这样称呼自己。子慕，果然是越来越放肆了呢。
　　“木将军，你是料定本宫不会治你的罪，是么？”木子慕看到那张笑得绝美的脸，就知道这次她真的生气了。不论她们有些什么，论长幼，她是姐姐，论君臣，她是公主，于情于理，她都没有资格这样称呼她。
　　“子慕不敢，公主降罪。”木子慕单膝跪下，公孙霁轻哼一声，侧头瞟了她一眼，嘴角不禁泛起一丝嘲笑，笑自己？还是什么……

　　宫人换上新的香炉，沉香的香气，甜腻的令人眩晕。

　　木子慕忍不住缓缓抬起头，公孙霁缓缓褪去外衣，烛火映照着她的侧脸，高挺的鼻梁和一抹薄薄的红唇，周身一层淡淡的纱衣，如何裹得住那胴体散发出的诱人的气息。果然是公主，这身段该是叫天下女子妒忌了呢！
　　那不同中原人的肌肤，有着浅浅的蜜色，胸口一记淡粉的伤口，已见不到昔日的狰狞。脚腕那一圈猩红的印记，还是这样明显，就像曾经的那些伤，永远都不会消失了么？那些不再提起的屈辱的过往，就这样被埋在心里，会不会永远的痛。
　　子慕接过公孙霁扔来的外衣，那瞥向自己的眼神，是炫耀还是蔑视？

　　公孙霁款款走入水中，一步步逼向自己的猎物。女人会让她疯狂，一直都是，对么？
　　“唔唔。”不顾她汹涌的泪水，残暴地撕去她的外衣，较小的身躯完全暴露在空气中。天儿试图将自己抱紧，却挡不住公孙霁骇人的目光。公孙霁摇头，若不是凝脂般的肌肤，谁会相信她生在皇宫之中呢？那没有丝毫酥软的身体。
　　公孙霁掐起天儿的下巴，注视着那双黑夜般的眼睛，空灵、清澈。心中突然闪过一丝痛，真的只是孩子是么？像自己一样，不论孤独还是无助，都要默默承受？但感慨只是一瞬，不论眼前的人儿多么可怜，心都不会再软了对么？从那次之后，她就学不会原谅了。不论人前的笑容多么灿烂，心都早已破败不堪。报复，一直都是。
　　“不许哭，本宫不喜欢爱哭的娃娃。”平静的语调却带着无穷的威慑力。对于一个孩子，这样是不是太残忍。看天儿努力憋回即将汹涌的泪水，好不委屈。指尖拂过她还挂着泪痕的脸庞，如同滑过精致的瓷器，这栾璃养出的精致的娃娃，真是连梨花带雨都楚楚动人呢！
　　嘴唇和手指不安分的在这娇小的身体上游走，像摆脱了桎梏的兽，放肆侵略着她的猎物。所有的反抗与挣扎，都成了激发她无限征服欲的催化剂，偶尔发出的几声哀鸣，只是换得她更贪婪的坏笑……

　　天儿，要不要做我的傀儡，要不要做我的宠物，要不要做我可人的娃娃……

　　翌日清晨。
　　子慕轻轻叩响公主的房门。昨晚为栾璃人接风后，又陪公主折腾到深夜，本来便已身心俱惫，但身为大将军，她还是不得不在回房之后草拟出一份出征前的准备计划。
　　几经折腾之后，天已泛白。木子慕伏在书案上浅睡了一会儿，又不得不匆匆赶去练兵场，简单部署近日的演练计划。
　　再回到清阳宫时，木子慕感到整个人都要崩溃，头痛的仿佛要撕裂一般。也不知公主怎样，想必这样重要的事，昨夜她也绝不会安心睡去，怕是又是一个通宵。
　　侍女开门后，望了眼木子慕，识趣的掩了门，退了下去。木子慕向公孙霁望去，她伏在桌案前，低头认真的写着什么，根本没有看向自己的意思。还在闹别扭么？
　　青丝简单地束在脑后，耳际还垂下几缕发丝。那桌上还未来及熄灭的烛台，发出微弱的最后的光芒。还是昨夜沐浴之后的装束，卧榻上问天公主睡得正熟。
　　“公主！”子慕微微蹙眉，递上自己昨夜匆匆拟出的作战计划。公孙霁抬起头，邪邪的笑着，接过她的计划。木子慕看见她略带疲惫的眼神，就知道它又是一个通宵。
　　倾尽全国三分之二的精英兵力，是不是太冒险？把敌人引入我邺狼的土地，是不是即使胜利损失也太惨重？南宫锦若走到今天这一步，绝非一介武夫，这些一贯的技法，又有几分胜利的把握？漠北，可否愿与我们联盟？这一战，果然是要好好规划的。
　　“呵，木将军果然是皇上最欣赏的将领呢，真是丝毫不见懈怠呢！”公孙霁收起她的计划，幽幽地说。
　　“臣子以国家为命，怎敢懈怠！”还在生气么？
　　“木子慕！你少在本宫面前说这些话。”公孙霁终于收起她的一本正经，朗声说道，“真是辛苦你了呢。不过，这一战的计划，本宫择日还会和诸位将军好好讨论一下的。”

　　“公主，栾璃大将军门外求见。”侍女前来禀报道。
　　公孙霁莞尔，心想，栾璃人还真是等不急呢。木子慕亲自为她更好外衣，这些活本该是下人去做的，只是那些年已经习惯了。安排下人照顾好问天公主，她们并肩出了宫门，栾璃大将军已在门口等候，公主陪他向城南走去。木子慕知道自己不便跟去，便匆匆去了军营。

　　公孙霁他们这样一道走着，男子见公孙霁不开口，自己也不知道从何说起。公孙霁知道他的为难，却也不说话，这是浅浅的笑。男子终究还是忍不住，打破了这种尴尬的局面。
　　“昨晚劳烦公主，在下感激不尽。”男子恭敬地说道。
　　“顾将军言重了。”公孙霁并不多言，依旧微笑的望着远方。
　　“公主，这……”顾将军思忖片刻，还是决定说出心中的顾虑，只是这还未说出口，便被公孙霁制止了。
　　“将军莫要多言，随本宫上城头看看，再说也不急。”说罢便将顾将军请上了城头。这里是个极佳的位置，不仅可以俯视整个皇城，也可已看到城外百里的地方。
　　邺狼不比中原，一方位临南疆，一方深入大漠，且不说恶劣的地形，但是那山林异兽，也时时侵扰着邺狼的人民。再加上今年来终南不断的进攻，最终练就了邺狼一个好战的民族。在这里，一个人就是一个兵，拿起武器就能上战场，在这里，一座城就是一个营，站在城头，就能望见练兵场上的将士。
　　“顾将军要说的可是这些。”公孙霁指了指城下，“贵国有难，敝国定不会坐视不理，这些将军大可放心，本宫的军队，七天之内，必会出征。只是将军必然知道，我邺狼对中原并不十分了解，此次出征，还需要将军相助才是啊！”
　　“公主果然女中豪杰！这要公主需要，在下定会鼎力相助，只要能击退南宫的军队，在下纵使舍命也再所不辞啊！”将军说罢，俯身便要向公主致谢，却被公孙霁阻止了。

　　公孙霁笑这望着自己的军队，别人看到的，只是她的自信，她的强势。是的，十五岁的她，还像问天一样是个不懂事的孩子，十五岁的她，却经历了前所未有的颠覆，十五岁的她，怎样的伤，怎样的痛，怎样的羞辱，都要默默忍受。整整四年啊，她居然活下来了，没有人相信，连她自己都不相信。可那些不可磨灭的印记，在无数个深夜是怎样的折磨着她啊，她睿智，她无畏，她坚韧，人们只会看到这样的她啊。明明在最怕的时候，却必须做出最坦然的笑容，亦如此时，她知道这一去，也许就不会有结果，她怕，可是她什么也不能说，她能做的，只是不让身边的人担心，她要做得，是自己承担起所有的危险……
　　所以，她要亲征，她不能让别人代替自己去承受这个危险，所以她决定让木子慕留在邺狼，尽管还有其他的目的，但她真的不想让她再承受更多。她是喜欢她的，超越了主公对臣子的爱，像姐姐，或是更多……
　　她们都太了解彼此了，她们一起经历过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