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修士来到魔法大陆》六斐

5、没入职的第五天

　　肯特是阿里代森王国老牌贵族，家族中出过好几任内阁首相，在国王频繁更迭的那段时间，肯特家一度掌握着王国的权柄。
　　这个家族曾经非常激烈地反对女王，但不知为何，女王登上王位后，肯特家族居然全身而退，家族重要成员一个都没少，只是被发配到了埃里克南。
　　但看如今埃里克南的规模，再看只手遮天的肯特家族，谁又敢肯定，这不是肯特家族早就谋划好的退路呢？

　　拥有这样的家世，肯特小姐却沦落到成为吸血鬼口粮的地步，难免让人唏嘘。
　　凌婉的表情让肯特小姐觉得很难堪，但凌婉算是她的救命恩人了，尽管心中不高兴，却不好发脾气，转移话题说：“你怎么流鼻血了？”
　　被她一提，凌婉也觉得鼻子痒痒的，她伸手去摸，摸到一手血。
　　“没事。”
　　刚才吸收那个死掉的吸血鬼的能量，对身体的负担极大，出点血也正常。

　　凌婉撕下裙子的布料，擦干净鼻血，然后撕下一小块布条堵住鼻孔，“放心，死不了的。您可以继续了。”
　　肯特小姐一脸嫌弃地看着凌婉，要不是此处空间有限，她一定马上离凌婉远远的。
　　不过想起自己糟糕的经历，肯特小姐脸上的骄矜又消失了，“叫我朱蒂吧，谢谢你救我。”
　　凌婉摆摆手，“已经遇到了，总不能见死不救。”

　　“不，对你来说可能是举手之劳，对我……”肯特小姐露出苦笑，彻底摒弃了心底的傲气，凌婉是她被家族抛弃后、唯一一个对她保有善意的人。
　　“我是被我的家族当成血族候选者送来的。和我一批送来的，有十几个人。到现在，我们那批人，可能就我一个人还活着。
　　“我们这一批人，有人被吸干血，尸体就埋在庄园的树林里；有人成了那些人的玩乐工具，死前的哀嚎叫了一夜——你知道吗？整整一个晚上，我蒙着被子都能听到他的嚎叫，就那么活生生地痛死了。
　　“也有人很幸运，被挑中转化成血族，但不知道为什么没成功，那几个人成了低等吸血鬼，与那些高高在上的血族大人不一样，他们毫无理智，只有嗜血的渴望。
　　“我被吸过一次血，那些大人嫌弃我的血不好喝，我以为逃过了一劫，但最终，我和剩下几个人一起被丢进这个林子，说是只要杀光低等吸血鬼，剩下的人就能成为真正的血族，实际上……呵呵，我们就是低等吸血鬼的口粮。”

　　肯特小姐的诉说过程非常平静，就像是在讲述别人的经历。
　　然而越是平静，就让人感觉肯特小姐的绝望。

　　凌婉很疑惑：“他们这么做，真的是在选拔所谓的候选者吗？”
　　肯特小姐神情郁郁，“说当然要这么说。低等吸血鬼是失败品，而像我这样的，是连转化都没有资格的不合格品，把我们放一起，不就是互相淘汰吗？我听有女仆说，今天这场猎杀，是那位叫杜雷特的大人最喜欢的节目。”

　　凌婉向来不低估人性之丑恶，却还是被恶心到了。
　　同类相残从来不是什么新鲜事，为了地盘、为了利益而的战争比比皆是。
　　那些血族在成为血族之前，也曾是会经历生老病死的人类，然而一朝蜕变，他们就将人类视之为低等生物，以观看人类相互残杀为乐——这样的行为，与人类观看野兽在斗兽场厮杀有什么区别呢？

　　肯特小姐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你是怎么进来的？我没在那栋房子里见过你。”
　　凌婉咧嘴，“我？我纯粹倒霉，走夜路碰到鬼。”
　　肯特小姐便以为，凌婉也是被网罗来讨血族欢心的，毕竟她有着一张如此漂亮的脸。

　　凌婉还想打听更多，但林间突然传来了异样的响动。
　　她立即警觉起来，拽住肯特小姐就跑，“走！”

　　在他们几百米外，一只急速移动的低等吸血鬼在树干间跳跃，紧紧跟着两人。
　　吸血鬼身上依稀还能看到衣服，但非常破烂。衬衫袖口就隐隐能看到一些蕾丝，但大部分布料都被撕碎了，一条一条地挂在身上；裤子也是，腰部的位置尚算完好，大腿以下一丝布料都没有了。
　　他行动的时候像猴子一样在树干之间腾挪，身形敏捷矫健——就好像从人类退化成兽类了。

　　凌婉转折肯特小姐夺命狂奔，她尽量往地势开阔、树木稀疏的地方跑，跑到一半凌婉又改了方向，如此折腾了几回，两人跑得气喘吁吁，不知跑了多久，肯特小姐只觉得两条腿仿佛都不是自己的了。两人跑得人都快废了，前面的凌婉一个急刹车。
　　肯特小姐抬头一看，前面的树杈上吊着一具尸体。

　　尸体身上穿着上好的绸缎长裙，赤着脚，她的脖子长得不正常，靠近锁骨的地方，有一处血窟窿，那里缺了一块肉，血水已经凝固多时。
　　此时，那尸体剧烈地颤动着，像是要活过来一般。

　　凌婉心中警铃大作，她不再跑，而是站在那里警惕四周。
　　头顶一阵轻微的窸窣声，凌婉一把将肯特小姐推进树丛里，自己倒向另一边。她的反应非常快，却也只是堪堪躲过。
　　吸血鬼从树上跳下来，爪子差点薅住她的头发。

　　吸血鬼一击不中，再次抓向凌婉。
　　凌婉翻身起来，一边躲避吸血鬼的攻击，一边调动灵力，双手结印，火光闪现，一道凌厉的火势冲着吸血鬼咆哮而去。吸血鬼面门着火，他痛得发出野兽一样的嘶吼，在地上滚来滚去。
　　凌婉拉上肯特小姐再度跑了起来。
　　但没跑多远，又被追上了。

　　吸血鬼身上的火已经熄灭了，他脑袋被烧得光秃秃的，还有被高温烫出来的血泡，然而不妙的是，吸血鬼被烧伤的地方竟然开始愈合了。
　　凌婉额头开始冒汗，刚刚的控火术几乎抽干了大半灵力，接下来要怎么办？
　　凌婉将肯特小姐护在身后，低声问，“听说吸血鬼的弱点在心脏和脑袋，你觉得哪个地方更容易下手？”
　　肯特小姐出身大家族，家里又和血族关系匪浅，必然是知道一些内幕的。
　　肯特小姐定了定神，强压下内心的恐惧，“要么砍下他的头颅，要么毁坏他的心脏，否则，他都会再活过来的。”

　　凌婉目光在地上一扫，让肯特小姐退到一边。
　　她自己则迎上吸血鬼，与对方纠缠了一会儿，凌婉没找到下手的机会，忽见地上有根树枝，心里有了注意。吸血鬼又一次抓来，凌婉顺势在地上滚了一圈，捡起树枝，用灵力削尖树枝末端。
　　树枝长一尺半，拿在凌婉手里时，宛如一把锋锐无匹的利剑，她气势如虹，挥舞树枝，不过打个照面的功夫，就在吸血鬼身上戳了几个血窟窿。

　　让凌婉欣慰的是，吸血鬼虽然血量厚，但脑子不太好使。
　　他被凌婉耍得团团转，双目赤红如血，发出可怖的叫声。
　　凌婉担心他引来别的吸血鬼，拼着力竭的风险，将灵力灌注到腿上，一脚踹倒吸血鬼，并趁机将树枝插入他的心脏。
　　树枝没入吸血鬼心脏的那一刹那，他就不动了。
　　凌婉松开树枝，噗通一下跪坐在地上，她撑着膝盖，低低地喘气。

　　肯特小姐回过神，扶起凌婉，“你没事吧？”

　　凌婉摆摆手，回头看了一眼开始消散的血族，“还好，就是体力耗尽，再来一回我们就只能躺平等死了。”
　　肯特小姐被她说得惶恐不已，但看着凌婉，忽然就有了勇气，“不会，我也会帮忙的。”

　　凌婉笑笑，就肯特小姐这副小身板，只怕和吸血鬼打个照面就能被活撕了。
　　但现在也不适合说这个，凌婉得抓紧时间吸收空气中逸散的能量。
　　这个过程非常挑战人的三观，她一边吸收一边鼻血狂飙，肯特小姐看的头皮发麻，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过了一会儿，凌婉睁开眼，伸手擦擦鼻血。
　　肯特小姐结结巴巴道：“你你这样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凌婉又抹了一把鼻血，“死不了。”
　　她目视前方，那个低等血族已然灰飞烟灭，只余一根沾了血的树枝。

　　忽听到一阵窸窣的声音，一道黑影从天而降。
　　凌婉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她只来得及将肯特小姐推出去，自己便被吸血鬼扑到地上。血族锋利的指甲抓破了她的肩膀，鲜血流出来，那味道充满了诱惑力，吸血鬼几乎要发狂，张开獠牙就咬向凌婉。
　　凌婉勉力挡住吸血鬼，神识凝成一根细针，狠狠刺入吸血鬼大脑。

　　吸血鬼一顿，压着凌婉的力道有松动的迹象，凌婉心中一喜，然而就在这时，那血族突然伸出舌头，舔到了凌婉肩膀上的血。刹那间，低等吸血鬼的眼睛红得滴血，像吃了千斤大力丸一样，一只手就把凌婉按住了。
　　凌婉被困住，她只能加大神识输出，强行刺入吸血鬼的大脑，可这个法子对于陷入癫狂的吸血鬼已经没什么用，反倒让凌婉伤痕累累的神识又添新伤。

　　不得已，凌婉对着吸血鬼下腹狠狠一踹，及时用手挡在胸前，吸血鬼再咬向她的时候，咬住了她的手臂，而避开了脖子处的要害。
　　血液入口，吸血鬼扭曲的表情似乎恢复了一点正常的模样，他大口大口地吸允鲜血，贪婪得像个无底洞。

　　随着血液的流失，凌婉眼前一阵阵发黑，她艰难地挪动手臂，把另一只手抽出，然后将经脉中的灵力都搜刮出来，全都灌注到指尖，对着吸血鬼的眼珠子狠狠一捅。
　　吸血鬼吃痛，松开嘴巴，但他一巴掌打到凌婉脸上，指甲将凌婉的脸刮出好几道一寸深的口子。
　　这个吸血鬼捂着一只眼睛，另一只眼睛中，瞳孔里的血色竟然收缩了，露出了一部分眼白。

　　他愤怒地瞪着凌婉，口齿不清地说：“卑贱的异族——啊！”
　　吸血鬼突然惨叫起来，肯特小姐不知道什么时候跑了来，将树枝捅进了他的心脏。他剧烈地挣扎着，反身挥起拳头往肯特小姐头上砸去，肯特小姐躲了一下，没能躲过，她的胸口被打中，吐出一口血，歪倒在地。
　　凌婉趁机从地上跳起来，握住树枝使劲往里捅，她的力量远不是肯特小姐可比的，这一捅立刻刺破了吸血鬼的心脏。

　　吸血鬼眼里涌动着贪婪和不甘，最终却只能哀嚎一声，脑袋垂了下来，身体也渐渐灰化，空气中多了一股驳杂的灵气。
　　凌婉浑身冷汗涔涔，脸部、肩膀、手臂血流不止，她躺在地上大喘气，半天都没能动一下。

　　肯特小姐撑着地面起来，她浑身都有伤口，在肯特小姐娇生惯养的十几年里，还从没有受过这样的苦。痛得她眼泪都掉下来了。
　　但再看凌婉，肯特小姐不知怎么的竟然有了力气，她慢慢爬过去，把凌婉扶起来，将她摆成打坐的姿势。凌婉想对她笑笑，但太耗费力气了，便只能闭上眼，先吸收灵气。

　　这次花了多了一点的时间打坐，一是副作用更明显了，她的眼耳口鼻都在流血；二是这个吸血鬼吸了她的血，竟然有了几分进化的趋势，灵气似乎多了一点。
　　可一想到自己的血供养了吸血鬼，让吸血鬼升级，然后反过来折腾自己，凌婉心头血都差点呕出来。

　　凌婉在心里骂骂咧咧，恨极了那个把她弄进这个破地方的安提斯。

　　远处，哈里·杜雷特目睹了两人的行动，忍不住赞道：“真是个好苗子，安提斯的眼光还真不错。”
　　他怀里坐着个神情淡漠的冷美人，美人撩了撩眼皮，“是吗？”
　　杜雷特放下望远镜，揽着美人亲了一口，“当然不是，安提斯挑的人再好，也不会比我的艾米丽更好，我们艾米丽可是这一代最有天赋的巫师，将来成为血族也一定会很厉害。”
　　艾米丽被愉悦到了，她红唇微勾，冰冻三尺的表情有了大地回春的暖意：“会比您厉害吗？”

　　杜雷特英俊的脸上故意露出苦恼的表情，“那可不行，我的艾米丽要是比我更厉害了，不要我了我该怎么办呢？艾米丽可以很厉害，但不能比我更厉害，知道吗？”
　　艾米丽很有些羞赧，她将脸埋在杜雷特肩窝，亲密缠绵地保证说：“不会的，只要您还需要我，无论什么时候我都会在您身边。”
　　杜雷特抚摸着艾米丽柔软的发丝，唇角上勾，眼里却没什么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