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短集》尘夜

13、蛇人

　　柳州郊野多产异蛇，但谁曾听说过蛇人这种东西呢？
　　我曾听说有个外乡客赶路经过柳州，天□□阻找不到出路，正在彷徨间忽然听见左近树丛中有“窸窣”之声发出，由远及近，仿佛有尾大蛇在丛中游走。
　　客人惊惧不已，不多会却见丛中出现一点火光，原来是一个提着灯笼的老翁经过。那老翁面容和善可亲，下半身藏在树丛之中，上身的衣着很是鲜丽，好像是本地乡绅之类的人物。客人赶紧跟他说了自己迷路的事，老翁听了他的话，手指向西面说：“路在那里，再走半个时辰就能到镇上了。”
　　客人赶紧答谢，老翁笑着说不用，然后离开了。这时候，树丛中，竟然又听到有蛇行之声。
　　这客人心里起疑，偷偷地跟上那个老翁而去。行到一片空地，竟然发现那老翁正面虽然是个老者，背影却是个青年，而且下半身的衣服下面不是人腿居然是一条黑底白花纹的蛇尾！
　　客人吓坏了，发出“哎呀”一声摔倒在地。前面的老翁听到声音，转过头来，月光下看到的竟然是张俊俏后生的面孔，对着客人冷笑。
　　“蠢材！”那张后生的脸孔用讥诮的口吻道，“早知道就吃了你！”
　　客人吓得不得了，这时候却又听到刚才听到过的那个老翁的声音严厉道：“夜银，别吓他了！”
　　居然从那老人的肩膀上又有一颗老翁的头颅转过来，原来这个蛇人竟然长着一老一少两个脑袋。叫夜银的后生似乎很听老翁的话，被训斥了，便哼了一声道：“算了。”他的脖子缠绞着老翁的，不时用那张英俊的脸孔去蹭对方，状态很亲昵，简直像夫妻一样！
　　两人离去以后很久，那客人才敢爬起来，后来朝西走，真的出了林子。
　　有村人听说了外乡客的事，告诉他，他那是遇到本乡一个姓佘的老翁了。佘翁生前擅养蛇，尤其家里养了一条叫做夜银的黑底白花蛇，对他最是亲昵。佘翁生前未曾娶妻，有人问起来，他只说是没缘，再追问下去，才会笑呵呵地说，是夜银不喜欢。夜银陪了佘翁一生，当佘翁死的时候，他留下遗言曾说要将夜银放归乡野，谁想到夜银竟然自己撞死在棺椁之上。
　　乡里人感念夜银忠心，将之与佘翁同葬。因蛇身太大，遂剥皮做成寿衣为佘翁穿戴。人人都以为夜银对佘翁是主仆、父子之情，现在看来，竟是存了永结同心的念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