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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光阴的报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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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静的墓园内,有位老先生长久立在一座墓碑前不动。
小A拉着男朋友小B的手,有些害怕地说:“那个老先生长得好吓人。”
的确,那位老先生长得实在瘆人,塌鼻梁歪眼睛豁牙斜嘴,皱皱巴巴的皮肤上到处都是显眼的老人斑,唯一可取的高大身材也因为岁月的重压而佝偻起来,像是快要断掉,加上一身从里到外的黑西服西裤与冷到极点的肃然气质,不说不动的时候,简直如同鬼怪。
看守墓园的老伯轻描淡写看了一眼:“哦,那是高先生,不是什么坏人,你们不用怕的。”
小B搂过恋人,让他靠着自己,明明是个大男人了,小A还是那么胆小,叫人不自觉地想要保护。
“他是天生长成那样的吗?”小B问。
“当然不是。”看守墓园的老伯像在回忆,“年轻时候他长得很帅,你们不知道,那时候他是报上常登的商业奇才,家世显赫,头脑精明,长相更是万中挑一的俊!”
“难怪会有那样的气质。”小A探出头去看,小声地问,“那后来怎么变成这样了?那座墓碑是谁的?”
“一个死人的。”
“当然是个死人。”小B笑道,“赵伯,你怎么也变得这么会说笑起来?”
老人微微一笑,露出缺了牙的牙床,泛着湿润的红:“那里啊,埋着他的老情人。”
“哦?”
听起来像有很多故事。
“那时候么,他还年轻,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看上个教书先生,硬抢了人回来。”
小A与小B对看一眼:“原来那里埋着的是个男人呀?”
“是啊。”墓园老伯道,“一个男人。大家族哪里容得长子跟个男人厮混,玩玩是一回事,正经处又是另一回事,当然他也没想要正经跟人相处,玩了对方几年,找个茬子就把人轰出门去了。”
小B的身子颤了颤,小A攥紧拳头:“怎么可以?”
“有什么不可以,世间最多负心人不是?”赵伯乐呵呵地晒着锡箔灰,“那教书先生本来是个正经人,被他强要去了几年,清白没了,心也失了,原指望着也能天长地久,谁知道……”
老人家忽而拈起指来“依依呀呀”地唱:“我也曾与那王魁到神前把誓盟,实指望生死祸福与他共命,又谁知,知人知面不知心……负心贼口血未干已背前盟……”声调喑哑,荒腔走板,叫人听着浑身不舒服。
“后……后来呢?”
“后来?一个大男人被人当妓子玩了那么几年,出来谁还当你是个人,找个机会,自个撞车死啦。”
“哎呀!”
“那他真不是个好人!”小A咬牙道,“变成这样,该!”
赵伯扒拉着黄黄的锡箔灰,悠悠道:“倒也不是这样。那教书先生死了之后,他才幡然醒悟,原来自己心头所爱就是那人……”
“人都死了,再后悔有什么用啊!”
“可不是吗?可那男人心高气傲得很,怎么也不肯相信教书先生死了,得了好一阵失心疯,后来,神智是清明了,可也入了魔。”
“怎么?”
老人神秘兮兮地道:“他啊,去找了个整容医生……”
“难道……”
“就那样,他把自己改头换面,整成了教书先生的样子,他说那样,才能觉得教书先生还活着,还说,当年死了的人不是教书先生是他自己,散尽家财,去做老师了。这不,大整容,时间一长,鼻子、眼睛、嘴巴啥都不对了呀,所以说,人嘛,最重要的是懂得惜取眼前人,要擦亮眼睛,看看清楚哦!”
小A与小B互看一眼,紧紧握住了彼此的手。
一个月后,小A独自来到墓园,细雨蒙蒙,赵伯树了把遮阳伞,坐在竹椅上一人用松香擦胡琴弦,黑衣服的老先生还在墓碑那站着,对着块不能说话的墓碑和自己看了几十年的黑白的脸。
“赵伯。”
老人抬头看了一眼,又垂下眼去:“听说他出车祸了?”
小A虚弱地笑,抹去脸上沾到的雨水:“是啊,对方醉酒驾驶,把他们的婚车给撞了,人都没事,就是他毁了容。”
“哦?”
“嗯,那脸都划成那样了!”小A比了个马赛克的手势,“咯咯咯”地笑,“对了,我上次跟没跟您说,我呀是个整容医生,为了他,我可把自己最好的一张照片都翻出来喽!”
老人微微一笑:“这样啊,看来是个成功的手术!”
“是啊,再成功也没有啦!”小A小孩子一样地嘟起嘴,问,“赵伯,接着我该做什么呢?”
“等着,”老人眨眨眼睛,“像我一样,在这里,等着看光阴给予那人的报复!”
胡琴声又响起来了,墓园中一派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