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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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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义的师父是朝月城鼎鼎有名的庄夫子,庄父子痴迷琴声,传闻有次庄夫子所住茅舍着火,还在授课的庄夫子听到消息后往家大跑,嗖的钻进火海,不多时灰头土脸的从火海中逃出,怀中抱着一张古琴,坐在地上放声大笑:“幸好无恙!”
庄夫子胳膊腿多处烧伤,背上也被燎去一大块皮肉,唯独怀中古琴完好无损。
庄夫子爱琴如命,琴技出神入化,生活上却异常艰难,但他收徒弟却挑挑拣拣,从不收大户人家子弟,他说:“金玉堆里长大的人没有天地灵气,还不如村头放牛的小二。”
直到他遇见寒义。
那日艳阳天,和风十里。
魏老头、姜珠儿和寒义一起划船摘莲蓬。庄夫子独乘木舟,拨琴起歌,隔着绿的荷叶粉的荷花,只听到琴声袅袅,歌声曼妙。
寒义闻歌声悠远,便用筷子敲击酒坛,咚咚咚,节奏明快,和着琴声歌声,姜珠儿听的如痴如醉。
庄夫子凭此断定寒义有音乐天赋,强收寒义为关门弟子。
庄夫子每日去医馆楼上教授寒义琴技,姜珠儿就在楼下挑拣药材,叮叮咚咚的声音一听就是三年。
三年后,庄夫子喝了魏老头一大坛桂花酒,未留下只言片字,便扬长而去。
从那以后,庄夫子再也没在朝月城出现过,寒义说夫子当夜背琴远行,有生之年恐不得见。
寒义说这话时眼眸里有淡淡的哀伤,姜珠儿对庄夫子说不上喜欢,更谈不上讨厌,对他的离去也没感觉,便睁大双眼望着寒义。寒义低头微笑,道:“等姜姑娘长大了,便懂了。”
姜珠儿家庭幸福,又有寒义在侧,掰着手指头算,也没哪个会像庄夫子一样突然消失。寒义说等她长大便懂这些,如果长大意味着离别苦恼,那姜珠儿宁愿永远不长大。
庄夫子走是走了,魏老头开始还念叨好不容易有一位和他臭味相投的朋友,后来也渐渐淡忘了,唯独寒义的琴声越来越好听,他在二楼弹琴时,琴声飘出几条街,引来一群群羽毛鲜艳叫声好听的鸟儿绕着医馆飞。
寒义的琴声但凡听过,没说不好的。然而观主却对他不怎么友好……
观主一张脸拉的又臭又长,冷声道:“没跟你说话就闭嘴!”他望着姜珠儿:“弹。”
姜珠儿虽未学过琴瑟,没见过寒义弹琴的模样,但哥哥姜东黎却是爱琴之人,每逢兴起,总要弹上几首,或哀怨,或愉悦,反正很好听就是了。
姜珠儿拼命回忆哥哥弹琴时的模样,左手按弦,右手弹拨,架势十足,但出来的音乐就不那么令人快乐了。
刚弹了几个音符,秦王殿下和小郡主便捂住耳朵狼嚎:“姜珠儿,你弹琴要命啊!”
姜珠儿尴尬的看着观主,观主脸上有了一丝愠怒:“你阿爹可真是会教养女儿啊!”
姜珠儿最气旁人说她阿爹不好,观主话音未落,姜珠儿便一拍琴尾,攥紧拳头就朝观主砸去!
观主轻轻往后一闪,躲过凌厉的招式,同时,两人将阵地转移到梅林中。
“接着!”姜东黎抛去花枝,姜珠儿旋身接住,解去碍事的暖裘,手执红梅,绿裙飒飒,青丝飞舞。
观主却手无长物,说:“倘若你能打赢我,我埋在梅花树下的佳酿随你搬!”
“君子一言。”
“驷马难追!”
观主为两人比武又添了彩头,姜珠儿自不惜力,短短一刹那,就已出二十招,逼得观主连连后退。
寒义在感叹姜姑娘矫若游龙的身姿时,又担心她吃了亏,拳头紧了又紧。秦王殿下看戏似的坐到亭子里,小郡主则站在姜东黎身旁,问:“你们家的人都这么能打吗?”
姜东黎抱着姜珠儿的裘衣,自谦道:“郡主过奖了。”眉宇间却是傲色。
“那我嫁过去的时候可得带几名功夫好的侍卫……”小郡主小声嘟囔着。
“什么?”姜东黎没听清。
“没……没什么。”
“嗯。”他又凝神观战了。
梅林内,红梅翩飞,给过招的两人平添几分诗意。
姜夫人亲手做的翠裙旋成一个圆,红梅落在上头,仿若天然刺绣。
观主常年没人跟他切磋,闷的手痒痒,好不容易来个会武的女娃,自当尽兴,你来我往打得酣畅淋漓,却又点到即止不伤对方分毫。
姜珠儿手中红梅落尽时,她望着观主身后,惊喜喊道:“阿娘?!”
观主大惊,忙转身去看,不料中了姜珠儿的诡计,等他会意,那根褐色枝条已到他脖颈,毫无还手之力,只好认输。
“兵不厌诈!”姜珠儿挑起半边眉毛。
观主无奈笑道:“当真后生可畏!”
姜珠儿收势时,观主突然点了她的穴道,令她动弹不得。
“你耍赖!”姜珠儿嚷嚷着。
观主笑道:“我这一招叫诈降。”
姜东黎缓步到姜珠儿面前,拱手道:“观主武功当真了得。”
观主双手拢袖,一改方才冷峻神色,正要谦虚几句,就眼前一花,身上一麻,再说不出话来。
姜珠儿和姜东黎背对而立:“这招叫兄妹齐心,其利断金!”
观主彻底败下阵来,姜东黎为他解开穴道,深弯下腰,道:“失礼了。”
观主拍拍他的肩头,鼻子酸酸的,只言:“后生可畏。”
随后,秦王殿下去了观主房间,说有什么大事商议,小郡主蹲在窗户下偷听,姜珠儿也听了会儿,除了呼呼的北风啥也听不到。
“姜姑娘!”
姜珠儿一扭头就看见寒义堆好了一个大雪人,圆圆的脑袋上还戴着一朵半开的红梅,个头和姜珠儿齐高,姜珠儿蹦蹦跳跳到雪人旁边,双手托腮,问道:“我和雪人谁好看?”
寒义拍掉手上的雪,打量许久,道:“雪人肤白,它好看。”
姜珠儿板起脸,走到雪人另一边,道:“我们两个谁好看?”
“雪人安静,还是它好看。”
姜珠儿假装生气要走,寒义忙扯住她的翠袖:“姜姑娘肤白胜雪,貌美无双,宜喜宜嗔,一颦一笑都牵动寒某的心。”
姜珠儿摸着他起伏不平的胸口,道:“说起谎话脸不红心不跳。”然后,将手心团好的雪球塞进他衣襟,冰的寒义猛一皱眉。
“好啊,竟敢偷袭我!”寒义抓起一把雪追着姜珠儿打,两人也不知怎么的,竟跑到无人之处,姜珠儿身形顿停,寒义没停住脚步,顺势抱住姜珠儿往后倒去。
姜珠儿秋眸圆睁,望着上方的寒义。寒义怔了一下,想要起身,两人头发却撕扯在一起,他一动,姜珠儿就咧着嘴喊疼,吓得他像根木头一样挺在那儿。
姜珠儿的发髻若有若无的擦过寒义的额头,寒义温热的鼻息扑在姜珠儿的眼皮上,两颗火热的心隔着厚厚的衣裳贴在一起。
姜珠儿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往上抽了抽身子,擦蹭间寒义胸口的起伏更大了。他像只煮熟的虾,望着身下不安分的人儿。
姜珠儿亲了亲他的眉眼,翻身把他压在下面,占据主导权。
青丝缠绕,姜珠儿自认为深情的亲过他火热的脸颊,最后落到那两片薄唇上。
“哇!”堕入梦中的两人被尖叫声唤醒。
小道士双手捂眼:“此处乃清净之地,施主不可造次!”
姜珠儿大摇大摆站起来,擦了擦嘴角方才碾磨间咬破的嘴唇,底气十足道:“叫什么叫,没见过女人撩汉子!”
寒义帮姜珠儿掸去裙上白雪,道:“我与姜姑娘跌倒于此,并未有什么,小道士肯定看花眼了。”
小道士放下手掌,挠了挠头,疑惑的说:“真的吗?我师父常说我眼神不好,看来我眼神真不好。”
回到园中,秦王殿下和姜东黎已在等候,姜珠儿怕露出破绽,不敢离哥哥太近,反被秦王殿下看出蹊跷。
他指了指姜珠儿鲜红的嘴唇,又望了望寒义肿起来的薄唇,霎时明白过来二人做了见不得人的勾当。
小郡主缠着姜东黎走在前面,寒义跟随其后,姜珠儿和秦王殿下跟在最后。
秦王殿下揉着尖下巴道:“姜小姐当真大胆。你不怕被人发现不守妇道浸猪笼啊?”
“我这是不小心磕的。”
“寒公子?”
“也是磕的。”
“看来二位还真是有缘,连磕都磕一块儿。”
“我们两不仅磕一块儿,以后生老病死都要在一起!”
“本王觉得……”话未竟,姜珠儿便把他绊倒,正好磕到嘴唇,爬起来时吐了口血沫。
这下,他们三人一模一样了。
姜珠儿哈哈大笑,未料秦王殿下一手把她摁倒雪地里,正正好上牙咬到下嘴唇,这下,她不用在哥哥面前装了。
寒义跑过来扶她,也被秦王殿下摔到雪窝。
秦王殿下抬腿要走,被姜珠儿扯住左腿,又摔在雪地,他和姜珠儿互相瞪眼,停滞一会儿,不约而同将方才偷偷团好的雪球全部砸向对方!
玩闹够了,三个人才从地上爬起来。
三人伤处一模一样,纵使姜东黎想怀疑也怀疑不到哪儿去。
为化解尴尬,秦王殿下主动抛出话题,问姜珠儿未来有何打算。
姜珠儿想也不想的说道:“我要挣很多很多钱,买一处大大的宅子,阿爹阿娘还有哥哥住在里面,然后种很多很多花草,养一群鹅,再养一只凶猛无比的猎犬,你要是敢来蹭饭,我就关门放狗!”
“所以你开医馆不是为了普渡众生,而是为了挣钱?”
姜珠儿笑道:“普渡众生是佛祖的活儿,我的理想就是挣钱挣钱再挣钱!”
“俗气!”秦王殿下毫不客气的批判道。
姜珠儿淡淡道:“我是俗人,不像你们这些餐风饮露的皇家子弟,嘴上说一切为了人民,实际事事都以己为先。”
“阿珠,不可无礼。”姜东黎轻轻责备道。
小郡主接话道:“我不觉得她说的错。”
秦王殿下冷笑道:“没我们皇家,哪来你们侯府?”
“没我们侯府,哪来你们楚家的江山?”
五人吵吵闹闹就下了山,山下停着两架马车,一架是秦王殿下的,一架是姜府的。
姜侯爷坐在马车上,亲自驭马,见闺女儿子下山,忙笑道:“我就说没事,你阿娘非得要我来接。”
姜珠儿抱住骏马的脖子,行了个贴面礼,姜侯爷如普通富庶人家的主人,着灰色袍子,面色和蔼,望着闺女屁颠屁颠的跑到自己面前,问:“阿爹冷不冷?”
姜侯爷拉着闺女的手把她拉上马车,目光在年轻人中扫了一圈。
三人皆微微躬身,以示对这位沙场老将军的敬意。
姜侯爷目光停驻在寒义身上,悠悠道:“几年不见,出落得愈发好了。”
寒义恭敬道:“多谢伯父夸赞。”
姜东黎越上马车,接过阿爹手中的鞭子,姜侯爷揉了揉姜珠儿的冰冷的脸庞,关怀道:“快去马车里暖和。”
姜家的马车一走,剩下三人都蔫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