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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第 37 章 ...

  •   姜珠儿倚门望去,伏兵数千,苦笑两声,该来的总是会来。

      哥哥的妹妹好不讲理!

      明明是他们先丢弃了哥哥于沙场死地,若非遇见阿爹,把他带回家中,那名叫上官晔的孩子早就尸骨无存,何来今日姜东黎?

      她上官烨今日偷偷潜入中原,到南郡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耍威风,自有齐王、秦王所带精兵收拾,可现在不一样了,哥哥的身份一旦暴露,必定遭受朝野非议。

      虽然她不在意那些酸话,可阿爹做着星辰国的官,养着敌人的儿子,还打算百年过身,将爵位传授给他,若让皇宫里那位知道,阿爹该如何自处?

      那些吃闲饭的御史言官一天十二个时辰盯着平阳侯府,稍有风吹草动,便大书特书,夸张扭曲事实,真让他们知道阿爹二十几年前收养的是敌国皇子,这不是把脖子往别人刀上送吗?

      但看这些刺客高鼻深目,身材高大,非中原人长相。

      姜珠儿年幼时,在竹林中乘凉,姜信抱她于膝上,把北境状况当作笑话讲给她听。

      星辰国与赤玄国早年井水不犯河水,赤玄国地理位置靠北,一年只有两个季节,漫长的冬季和短暂的夏季。

      他们以畜牧为主,放马养羊,赤玄国每个人善于骑射,骁勇无匹,依托于养出的好马,作战灵活,相较于其他国家,是比较棘手的敌人。

      正是因为赤玄国在星辰过所有邻国中还算强大,当年姜信率兵二十万,把他们打的落花流水,逼不得已俯首称臣,擒贼先擒王,有这一个例子,其他有逆反之心的国家害怕姜信手中的剑,自然不会擅自行动。

      现今过了二十年的安生日子,赤玄国新继任的大王自不量力,蠢蠢欲动,妄图南下!

      人心不足蛇吞象,这句话同样适用于一个国家!

      即使星辰国重文轻武,人人争当言官,习武之人日渐稀少,也绝不是一个小小的边陲国家可以抗衡的!

      近年来,星辰国与别国贸易紧密,上官烨的人分批次混入别国商队,假扮商人,进入我国境地也不是不可能。

      如此一来,赤玄国造反只是一个开头,只要它有成功的苗头,其他国家也会揭竿而起,那时星辰国便是四面楚歌,自顾不暇。

      姜珠儿暗暗握紧腰间软剑,国与国之间的事不是她说了算,但两国之战绝不能由姜家挑起!

      忽然她有些泄气,上官烨这个‘小诸葛’毕竟比她多活了十多年,说句不好听的,她吃过的盐都比姜珠儿吃过的米饭多。

      上官烨若借姜东黎身份挑起战争,皇帝陛下第一个灭的便是养育敌国之子的姜家。

      她能做的只有捂住这个秘密,不让外人知道。纵然纸包不住火,但能瞒一刻是一刻。

      寒义伸袖擦去姜珠儿鬓角汗珠,努力用轻松的语气说:“皇宫里的那些人比你聪明百倍,他们要处置姜侯爷不会等到这个时候。”

      “我不光怕这个。”姜珠儿低眸望着手中软剑,眼神黯然:“我还怕她带走哥哥。”

      寒义喃喃道:“只要姜公子不想走,那么谁都带不走他。”

      风声雨声雷鸣声,声声不休。

      姜珠儿苦笑道:“在船上的时候温青青弹的那首曲子,与我哥平日所弹一模一样,就连错音的地方都别无二致。那时候我惊讶于世上怎么会有这样巧合的事,小郡主的无心之言一下道破天机,她就是我哥哥的亲妹妹。后来和你在程府听到的那些话,便更加确定了她与我哥的关系。还有那个姓‘查’的男子,对我哥恭恭敬敬,像只温顺的小狗见到主人狂摇尾巴。说起来,我这个后来的妹妹好像总是在给他惹麻烦……”

      她边说边看那些千里迢迢从赤玄国一路南下到南郡的杀手们,忽然道:“你说齐王和秦王此次南下,说是赈灾救民,事实上却是来处理这些不安分的杂碎的?”

      寒义破天荒笑了:“姜姑娘聪明了。”

      姜珠儿无语道:“齐王、秦王不约而同与咱们两分道扬镳,难道要咱们以身侍虎,引出这些阴沟暗渠的蟑螂?”

      寒义沉默不语。

      姜珠儿呸了一下,鄙视两位皇子的所作所为,说:“什么一国皇子,未来君主,脑子里想的尽是馊主意!”

      这时,刺客分成左右两排,一个人走了出来。

      是那位姓查的哈巴狗。

      他似乎对自己很有信心能把姜珠儿、寒义活捉,在滂沱大雨中,给了姜珠儿两个选择。

      一个是跟他回赤玄国。

      一个是这座破庙做她的坟墓。

      总之就是断了姜东黎的念想,让他安心回故国。

      姜珠儿脸上却有了一丝笑意,查哈巴狗如此执着要把她除掉,是不是说明在跟上官烨的谈判中,自己成了他最大的牵挂?

      也就是说哥哥不愿意回赤玄国?

      姜珠儿心情大好。

      寒义面对黑压压的训练有素的刺客,从容不迫,说:“查哈巴狗,你何德何能说出这些大话,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寒义从不骂人,骂起人来竟是如此悦耳!

      姜珠儿当着雨中数千人的面,当着屋檐下护卫的面,赞赏道:“查哈巴狗,你叫两声给我们听听,我就考虑你的要求。”

      寒义和姜珠儿相视狂笑,他们扶着掉漆腐朽的门框,无视屋外重重杀机。

      小五和一众护卫也情不自禁跟着他们笑起来。

      看似有选择,其实没得选。既然没得选,那还不如先过嘴瘾骂两声让自己舒坦。

      笑着笑着,姜珠儿突然搂住寒义,低声道:“你跟小五先走,去搬救兵,我留下来对付他们。”

      她轻轻推开惊住的寒义,翘起半边嘴角:“我可是师承姜东黎,姜东黎是谁?星辰国武状元都闻风丧胆的人!”她蓦地转头看着查哈巴狗,笑的猖狂:“阿爹说过行万里路也不可忘记方寸之家。你今日带这些人围堵本小姐,肯定是我哥不愿跟你家公主殿下回那个劳什子草原。”

      查姓武士阴沉沉的说道:“他生是赤玄国的人,死是赤玄国的鬼,骨肉毛发皆是父母所赐,由不得他不愿意!”

      “在我们中原有一句话,叫生恩不及养恩大。当然了,你们赤玄国的人读书少,不知道这些大道理也正常,您要是有耐心的话,我可以把所有理由给您说一遍。”姜珠儿牵起寒义的手,慢慢朝雨幕中走去,当然不是跟敌人硬碰硬,而是绕过查姓男子,准备走到敌人对面:“您哪里不懂,只管问我,我不敢说学富五车,好歹还认得几个字,给你讲道理,也足够了。”

      查姓武士哪有耐心听这些废话,只道:“你到底选择哪个?”

      雨更大了,砸到身上像挨了石子,姜珠儿左手抹了下被雨淋睁不开的眼,握剑的手更加用力了。

      “姜小姐不必浪费心思,这里已被我们围的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查姓武士看穿计谋,说道。

      姜珠儿眼一瞪,不知羞耻道:“那你不早说,害得本小姐衣裙都湿了,回头我阿爹知道了,不把你们吊起来打算我输!”

      查姓武士心头一凛,十几岁的年纪便亲眼见过平阳侯屠城。

      人头齐飞,血如雨下。

      负隅顽抗者砍首示众,头颅挂在城墙曝晒十日,鳞次栉比如屋上瓦,不胜其数。

      查姓武士不怕这个乳臭未干的臭丫头,也不怕杀了她遭姜东黎记恨,独独怕那一支无名的杀人如麻的军队。

      他也就怕了那么一会儿,冷笑道:“平阳侯一无兵权,二无人心,在星辰国岌岌可危,又断腿二十余年,这辈子他休想再上战场!”

      “这你就不懂了吧。”姜珠儿望向他身后,语气缓慢的说:“没听说过明哲保身暗度陈仓?反正今日我休想逃出这座小庙,实话不妨告诉你,就当遗言。我阿爹腿瘸那时装给外人看的,至于兵权……拜托你用脑子想一下,他可是功勋卓越的平阳侯,明面上被夺兵权,可皇帝陛下敢收他的兵符吗?除去我阿爹不说,还有他那么多出生入死的兄弟们,只要皇帝陛下敢说出一句质疑的话,阿爹他们还会像现在这样安心效忠国家吗?”

      握住寒义的那只手冷的发抖,可她的嗓音依旧洪亮,保证查姓武士听的一清二楚:“劝你多读点书,不说《孙子兵法》,《三十六计》总该看看吧?别听风就是雨,人家说啥就是啥,这样坑了别人害了自己没啥好处。还有啊,听说你们那个公主殿下有个‘小诸葛’的美称,既是小诸葛,大诸葛是谁总该知道吧?没错,就是那位隐居道观的世外高人…… ”

      姜珠儿还在想怎么往下编时,书读百遍又比她多尝几年冷暖的寒义,嗓音温柔却坚定说:“诸葛叔叔一生有仇必报,当年的屠城事件亦是出自他手。看你年纪三十有余,想必曾亲历那段往事。平阳侯之所以没踏平赤玄国,是不想大开杀戒,否则焉有尔等命在?!今若平阳侯爱女姜姑娘身死异地,信不信明日就马踏登天崖,平了你们赤玄国!”

      话音刚落,五千人带刀护卫从南边奔来。

      本想慢悠悠杀人的查姓武士大惊,飞扑到脚底抹油的姜珠儿身前,横刀拦路,“你必须死在我之前!”

      齐王、秦王的救兵已来到,姜珠儿也不怕了,调侃道:“呦,终于醒过来了?你们的公主殿下派你来截杀,不是明智之举,她当不起‘小诸葛’的称呼。”

      被激怒的查姓武士挥刀便砍,姜珠儿抽剑接了几招,混乱中把寒义和小五甩出去,只身困在阵中,成为黑白中唯一一点跳跃的色彩。

      阵外,小五劝说自己公子赶紧离开,别给姜小姐添乱,不顾寒义反对,硬是把他拉的远远的。

      查姓武士的刀没什么技巧,全是横冲直撞,气力极大,姜珠儿用剑灵活,在他周围转来转去,只要一有想跑的痕迹,就被他用刀逼回来。

      突然,有刀划破衣裳的声音!

      一刀砍在手臂!

      姜珠儿退的快,饶是如此,那刀刃也砍破皮肉,直奔骨头。

      蓦然之间,她看到远处有一个朦朦胧胧的红色身影,那不是她哥哥姜东黎吗?

      欢喜雀跃之情让她忘了身陷杀阵,拔腿就想走。

      “姜姑娘!”就听身后寒义一声嘶吼,一个黑色人影扑到她后背,闷哼一声。

      青鸾、朱雀姐妹两一人一剑,分开查姓武士的攻击。

      姜珠儿被身后重量压的差点趴到地上,就听一个强忍疼痛,喑哑的嗓音骂道:“生死关头,打架还分心,找死啊!”

      “秦王殿下?!”姜珠儿想把他卸下来,却听秦王殿下哭号道:“她们两撑不了多久,快走!”

      于是,姜珠儿一个弱女子背着秦王殿下这个人高马大的男子,跌跌撞撞的踩着泥泞,慌不择路的逃了。

      她环视四面,没见寒义,肯定被小五拉走了。

      也好。

      姜珠儿忍着伤痛,背着秦王殿下一口气跑了几里,躲到一个小山洞里。

      既可避雨也可避敌。

      放下秦王殿下,才看到他背后插着一把长剑。

      剑入骨髓。

      秦王殿下靠在石壁,呼吸微弱,望着同样狼狈的姜珠儿,勉强笑道:“本王像不像话本子里的大英雄?”

      姜珠儿翻出小荷包,找出许多瓶瓶罐罐,哪个止血,哪个消肿止痛,一清二楚。

      这都是出门时,姜夫人硬塞给她的。

      没想到还真用上了。

      她扳过来秦王殿下的身子,面朝她。

      “你若是不喊痛,我就姑且认为你是举世无双的大英雄!”

      刚碰到伤口,秦王殿下杀猪一样嚎叫道:“哪有治伤不脱衣服的?!”

      姜珠儿已拔出那柄带血的剑,秦王殿下疼的差点晕过去,下巴枕在她肩膀上,实在无力抬起。

      姜珠儿单手去解衣带,秦王殿下撑着精神不怀好意的嘿嘿了两声。

      姜珠儿视而不见的脱掉他的外袍,最后剩件单衣时,眼睛直瞟洞口。这时,青鸾朱雀姐妹飒飒而来,姜珠儿迅速将秦王殿下交给她们,留下药瓶,自己跑一边疗伤去了。

      朱雀帮她挽起袖子,刀口纵深见骨,姜珠儿也只看了一眼,便不再看了。

      疼不可怕,可怕的是鲜血淋漓的伤口。

      朱雀撕下衬裙,帮她上药缠伤口。

      “我哥哥回去了吗?”姜珠儿问道。

      朱雀系好绷带,沉重的摇了摇头。

      姜珠儿起身就走:“我去找他。”

      “送死!”还没疼晕的秦王殿下无情讽刺道。

      自己最好的哥哥成了别人的不算,还有可能远离星辰国,去那个什么狗屁赤玄国,更可气的是她和寒义莫名奇妙被当成靶子,吸引敌人,要不是仗着那三分聪明,拖延时间,姜珠儿和寒义恐怕已双双横尸荒野!

      所以她对齐王和秦王的怨气大得很!

      她只是一个小女子,却被他们当成诱饵钓大鱼!

      姜珠儿看不起这些利用被人成就自己大事的人,当即回嘲道:“我去送死不正合你们的意吗?堂堂九尺男儿,想当皇帝就光明正大去抢!利用别人算怎么回事?!”

      秦王殿下愕然道:“你说什么?”

      “我说什么秦王殿下不明白吗?”姜珠儿讥笑道:“从你把温青青带上船不就已经知道真相了吧?今日这幅局面不正是秦王殿下想要的吗?!利用我哥的身世挑拨离间,然后浑水摸鱼,从中谋求利益。现在好了,我哥可能会远走他乡,我阿爹会被贯上一个叛国的罪名,我们一家甚至寒义一家都会被诛九族,阿爹不掺合夺嫡,寒国公却是齐王殿下那边的人,更别说寒国公的无数门客,都站在齐王那边。”

      她咽下一口鲜血,接着说:“现在如你意了,赤玄国和星辰国打仗,你尽可以举荐你的人,收拢兵权,若能战胜,那么殿下就是皇位继承人的不二人选,要是败,兵权在手,您还怕什么?”

      软剑被她攥的死紧,五指变成苍白色:“秦王殿下从头至尾都是在利用我吧?利用我去公堂状告善济堂,拉寒皇后下马,然后利用皇帝陛下对你的愧疚,恩宠瞬间可以和齐王殿下抗衡。”

      秦王殿下甩开青鸾的手,扶着石壁慢慢起身,不顾身后刚扎好的伤口又崩裂开来,血染白布,颤巍巍走到姜珠儿脸前:“那是寒皇后咎由自取!她没有和那个温大人暗通情意吗?还有我一个孤家寡人,能举荐谁?”

      他大喘口气,道:“姜大小姐,做事不能只想当然。照你的说法,是本王让你推那个什么孙浅的?你以为你坐牢的时候本王心里就好过吗?他寒义东奔西走为你想办法的时候,谁又知道本王暗中出了多少力?”

      他冷笑道:“早知道姜大小姐薄情寡义,本王也不必费心机救你出来了。”

      “谁要你们救了?!我杀的人就该由我以命偿命!那样的话,我也不用每天都做噩梦!”

      姜珠儿右手猛然一推,秦王殿下脚未站稳,一屁股坐到地上,牵动伤口。

      她哭着跑到雨中,警告青鸾朱雀别跟着,独身一人去找那个什么公主殿下。

      她要去找姜东黎。

      她要把姜东黎带回那个史上最寒酸的侯府,阿娘会为他做好看的袍子,用玉镯换几块衬身份的玉坠,然后亲手打好络子,系在他腰间,也会做一桌子的菜,道道合口味。

      有时瘸腿的阿爹高兴了,也会下厨,只是他的厨艺不是那么好,只会拍黄瓜烫壶酒,他掏空家底对那些散落各处的兄弟年年寄钱,又觉得对不住儿女,常常酒后失态,责怪自己无能。他也会望着日渐出挑的儿女骄傲自满,凡有人嚼碎嘴,甭管他是当朝大员,还是路边乞丐,总能有办法教训他们一顿。

      她从小到大没想过哥哥会离开,即使从零碎的流言中拼凑出他的身世,她也觉得哥哥就是哥哥,即使远走天涯,那也是她的哥哥,会背着她满大街放风筝,会教她诗词剑法做人的道理。

      虽然他的道理有时候不那么正确……她也只会阳奉阴违在做时悄悄更正。

      姜珠儿抬起手臂,挡住倾盆大雨。

      哥哥,你在哪儿?
note作者有话说
第37章 第 3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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