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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第 3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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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进花丛中的姜珠儿和寒义屏住呼吸,等温青青走了过去,才慢慢起身又去钻狗洞。殊不知那不同别处颤动的花叶泄露了他们的行踪。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既然你送上门来,别怪我新账旧账一起算!又怕走漏风声,不敢让更多人知道,只命年轻男子暗中做掉两人。
年轻男子武功不赖,姜珠儿也不是吃素的,两人过了二十多招,姜珠儿一看没有胜出的痕迹,况且女子体力远不及男子,再这样打下去,招式没败下来之前,力气就耗尽了。
寒义蠢蠢欲动要替姜姑娘过这一关,就被她一瞪眼吓了回去,后来摸到身上带的碎银,便咂向年轻男子!
姜珠儿鼓励他这个笨办法,引男子背朝他,挡住自己,这样他再扔东西就砸不到自己了。寒义扔完了碎银,又找好多石子,一投一个准,年轻男子一边应付软绵绵的石子,一边对付招式变幻莫测的姜珠儿,这下便不如开始那么轻松了。
姜珠儿累的快要握不住剑了,寒义像只豹子,随时准备以身相救。
年轻男子弯刀一敲长剑,姜珠儿虎口发麻,软剑脱手而去!
那柄闪着寒光的刀就要落到姜珠儿头上时,另一柄长剑稳稳挡住下落的刀。
姜东黎仗剑而立,玉树临风,细眼微眯,杀气森严。
姜珠儿很没出息的躲到他身后,添火加油的吼道:“他是坏人!抢我和寒义的银子!”
她不确定这附近是否另有人埋伏,这一个男子毫不费力的就打掉了她的剑,若是动静再大些,招来更多人注意,到时候他们下死手,后果不堪设想!
所以当前最好的办法便是认输。
程大人勾结赤玄国势力,珠胎暗结,这个罪名太大,牵连太多,她委实想不出不让人灭口的理由,才编了这个荒唐的理由。
至少不要连累哥哥。
年轻男子竟是江湖中人,最讲义气,见到姜东黎先是抱拳,刚张嘴说话,就被姜东黎讥讽道:“敢欺负我姜东黎的妹妹,找死!”
姜珠儿拉住她哥哥,嚷嚷道:“赔钱,整整十二两银子,一文不能少!”
寒义哭了,都到生死一线了,他的姜姑娘还惦念着那些钱,真适合过日子!
年轻男子仍旧抱拳行了一礼:“在下姓查……”
“你姓天王老子今天也得赔钱!”姜珠儿不依不饶道:“你要实在没钱,就把地上那些碎银子捡起来,送还给我们!”
姜东黎冷着面孔,道:“我妹妹说的话,听见了?”
查姓男子苦笑着捡起碎银,一粒一粒的用衣襟擦拭干净,捧送给姜东黎。
姜东黎接了银子,剑尖点着他的肩头,推出数尺,语带威胁:“我不管你们什么目的,最好离我妹妹远点!”
查姓男子哭笑不得,恭恭敬敬站到路沿,送走姜东黎。
姜珠儿捡起软剑,将麻袋脱下,缠回腰间,跳到哥哥背上。
实际上这场架打的很吃亏,生死一瞬,她来不及想太多,只能拼全力博一条生路,过后却手脚颤抖,走不动路。
哥哥的肩膀坚若磐石,是她倦了怕了时的归宿。
就像刚孵出的小鸟找到鸟巢,姜珠儿安安稳稳的趴在他肩上,休养生息。
到驿站后,杨墨魏老头都还未用晚膳,坐在圆桌前等着他们三人。
杨墨见姜珠儿瑟瑟缩缩,神色不定,分明是吓破胆的形容,便嘲笑道:“天底下还有你怕的东西?真是难得。”
姜珠儿两手打颤,筷子都握不住了,没功夫理这位冷言冷语的杨大公子,没得到回应的杨大公子继续说:“程大人苦心孤诣为民为国,明日要跟咱们一起去南郡。”
“不行!”姜珠儿和寒义一齐说。
温青青来路复杂,宿居程府,肯定跟程大人有一腿!
南郡灾难频发,灾民怨声载道,倘若被有心人利用,那还了得?!
杨墨绽开笑颜道:“齐王殿下决定的,你去他说去,跟本公子凶又没屁用。”
姜东黎未置可否,柔声安慰小妹:“齐王殿下既做了决定,就让他们去实行,咱们只需好好呆在驿站,平安回朝就行。”
“可是……”
寒义也说:“想必齐王殿下已思虑周全,咱们多说无用,不如且行且看。”
姜东黎不许她去南郡,寒义望着面容苦涩的姜珠儿,指了指她红润的嘴唇,让她安心在驿站陪小郡主,等他回来。
魏老头清点完兴医就诊的家伙,笑着说:“老头子活了一辈子,还没收着一位满意的徒弟,这次去南郡看看有没有合适的人选。”
秦王殿下上马车后,挑开帘子往后看了一眼。
朱雀、青鸾正和姜珠儿挥手道别。
小郡主孕中呕吐,酸辣都不合口,晚上也睡不好,郑依担心的不行,把驿站中所有人都叮咛了才稍稍安心。
驿站内,小郡主在看魏老头留下的孕妇注意事项,姜珠儿按住性子和哥哥下了两盘棋,便打乱玉石棋盘上所有棋子,跑到小郡主房间去了。
姜东黎推开后窗,盛夏天气,柳叶却开始枯萎,在齐王殿下的警告之下,街上人群也稀疏起来。
他眼睛一转,瞥见藏匿在树后的温青青,立刻关窗。
程夫人神通广大,在这饥民累累的穷山恶水之地,竟弄来几串紫水晶般的葡萄!
姜珠儿狗腿的又拿去洗了一遍,洗的时候没忍住,尝了一颗,冰凉酸甜,消暑利器!
捧去给小郡主享用,刚到她房间,腿脚顿时失力,胸口如被石锤,闷的吐出一大口黑血,倒了下去。
小郡主被地上那滩黑血吓得不轻,张了几次嘴才呐喊出声。
姜东黎将姜珠儿抱上床,努力静下心,把了下脉。
确定是某种毒药后,他反而放下心来。
这种毒药不致命,只会让中毒的人陷入昏迷,毫不知觉。
他望着那盘葡萄,叫来程夫人,询问从何处得的,程夫人说在烟明楼买的。
姜东黎叫来郑依留下的护卫,吩咐他们看好房间,孤身去烟明楼会客!
有些人,非见不可了!
讨来解药喂姜珠儿服下,姜东黎把她送回房间。
姜珠儿睁开酸涩的眼睛,姜东黎正全神贯注盯着那盏忽明忽暗的烛光。
“哥哥。”姜珠儿轻轻喊道。
姜东黎回过神,笑道:“醒了?”
姜珠儿嗯了一声。
姜东黎道:“明早咱们回家。”
“小郡主也回去吗?”姜珠儿关心的问道。
姜东黎回道:“她要在这里等郑依。”
“她自己留在这里怎么能行?!”姜珠儿差点跳起来。
姜东黎到榻前把她半起的身子摁下去,语重心长道:“你是姜珠儿,是平阳侯姜信的女儿,是我姜东黎的妹妹,你不是救济苦难的菩萨,哥哥也不希望你普度众生,我们只希望你能过好这辈子。我已跟郡主殿下商量好,先送你离开梦泽县,然后我就回来。”
“我有一百金,予人九十九;我有一百文,不舍分毫。”姜珠儿顺其自然的接话道。
“知道就好。”姜东黎掖了掖被子:“善分大小,不论哪种,都要先保全自身。”
姜珠儿笑道:“哥哥错了。”
姜东黎狐疑的看着她。
姜珠儿望着哥哥清俊的面容,缓缓地说:“家人除外。”
就在姜东黎要带姜珠儿走时,那马夫半路拉肚子,将马车停在丘陵脚下,一刻钟后,就听四野脚步声起,箭矢划破长空,向这边飞来。姜东黎暗呼大事不好,亲自驾车往北逃,怎奈迟了一步,那马像喝醉般走了两步,然后躺到地上一动不动。
车身剧烈摇晃,姜东黎拉着姜珠儿跳下马车,用剑挡去向他们兄妹刺来的箭支。
不,准确一点,那些锐利的箭的目标是姜珠儿!
姜珠儿毒药初解,身体乏力,晕晕乎乎靠在姜东黎背上。
敌人狡猾,只没完没了的射箭,打算以此耗光姜东黎的体力。
姜东黎向天空高喊道:“有什么冲我来!”
“放下你身边那位女子,跟我去见她!”一男子的声音在山间响起。
姜东黎断然弃剑,背对敌人,以血肉之躯挡箭雨,他伸出双臂,将姜珠儿安好的护在怀中。
箭矢骤停,他们果然不敢伤他分毫!
“该说的昨天都说了。”姜东黎偏了偏头,望向藏在青石后的所有人,他们一个个剑拔弩张,要置他们于死地。
这时,远方又来一群人马。
姜东黎认得,是郑依留在驿站的高手。
“我劝你们赶紧逃,否则将死无葬身之地!”姜东黎奸诈的微笑着。
那些人走之前,留下了一句不长不短的话。
“她找了你二十几年,你当真不回去吗?”
……
再回驿站,小郡主正在门前等候,见到面容憔悴的姜珠儿,杏眼一翻,骂了句:“没良心!”姜珠儿一头雾水,看着小郡主那张母爱泛滥的脸,笑着回道:“将来寒义做你孩子的干爹,我嘛就勉为其难的承了干娘这个称呼。”
小郡主望着死里逃生还满不在乎的姜珠儿,红着眼睛又骂了句:“没良心!”
驿站的日子格外平静,要不是有程夫人时刻在眼前溜达,姜珠儿都错以为自己身在桃源了。
吃了睡睡了吃,猪一样的生活也没支撑多久,程夫人便忽然消失,踪迹难寻。
前方又传来消息,南郡出现了小规模的暴/乱。
小郡主做了一个艰难的决定,她要去南郡!
姜珠儿以为她心头血一热,说出了这些话,她可是千娇万贵的孕妇,经不得车马劳顿,惊吓打击。
小郡主以命令的语气问姜珠儿:“你难道不想见寒义?”
姜珠儿很没出息的看了看哥哥,才弱声道:“想是肯定想的。”
小郡主拍案决定:“郑依在哪里,我就要在哪里!他在前方受苦,我为什么缩居一隅安享福乐?!”
这个曾经疯狂迷恋姜东黎的女子,如今彻头彻尾变成普通妇人。
姜珠儿喜欢听小郡主你那句豪气冲天的话,不顾姜东黎阻挠,点头赞同。
去南郡说的容易做起来难,路上病患不断拦车,走一会儿就要停下驱赶,姜珠儿干脆白纱蒙面,和姜东黎走在前面,为车上的小郡主开道,找到寒义等人的大本营天已擦黑。
正在后院切菜的寒义听到姜珠儿和朱雀、青鸾说话的声,慌的连菜刀都忘了放,拔腿就跑到前厅,姜姑娘面前,嘿嘿笑道:“姜姑娘,你来了。”
姜珠儿鄙弃的看了眼开刃的菜刀,寒义忙将它藏于身后,憨憨的笑道:“姜姑娘快歇一下,饭菜这就出锅。”
“这里没厨子吗?”姜珠儿问道。
寒义一五一十的说:“厨子早就饿跑了,我们一行也没带几个厨子,都被郑依留在了驿站,所以我们只好自给自足。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就下厨帮一下忙。”
饭菜上桌,因条件艰难,就没像平时分桌,呼啦啦一大群人全围着圆桌,吃的津津有味。
小郡主特殊时期,那道最贵的西红柿炒鸡蛋全让给了她,便是齐王、秦王吃的也都和外面护卫、大夫一样,芹菜炒青菜,没有一滴油,窝窝头天热也生异味,难以下咽。
寒义和姜东黎将自己最好的窝头都给了姜珠儿,姜珠儿又给小郡主。
一天行程,滴水未沾。姜珠儿饭间只喝了几碗白开水,寒义担心她吃不饱,姜珠儿笑眯眯的望着他道:“有情饮水饱嘛。”
魏老头酒在命在,他很喜欢这一桌的小年轻,没人跟他抢酒喝,没人嫌他为老不尊,相反每日活在朝气蓬勃中,哭笑都是那样理所当然,让他觉得自己也回到了二十啷当岁的年纪。
寒义全心全意满心满肺的喜欢着姜珠儿,看向她的眼神如星似月,皎洁热烈,一眼万年。
魏老头也如此爱过一位女子,菩萨庙前算卦挣钱,那女子含羞坐到摊前,双手捧起那个圆竹签筒,用力甩了几下,抽出一支上上签。
那日李白桃红,春山含笑,魏老头沉睡二十余年的心怦然而动。
后来得知那名女子已有心上人,求的那枚签便是祈福他能从战场平安归来,魏老头的心便死了一大半。
后来无意中得知,女子天生多病,常年饮药,他便四处拜师求学医术。
医术学成了,那名将军也归来了。
灰心丧气的他在朝月城开了间医馆糊口。
他再入将军府,女子身怀六甲,姿容不减当年。
魏老头死心塌地的为她研配药草,帮她调理身子,成功诞下女儿。
那女子便让丫鬟从府中搬来几坛桂花酒,表达谢意。
从此他忘记了那名女子的容貌,爱上了桂花酒香醇浓厚的味道。
这一身医术因她而学,嗜酒的毛病也拜她所赐。
魏老头欢喜的跑到院中,星河皎皎。
这一生喜欢的东西不多,她全都占去。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他吟唱着温青青唱过的曲调,如同置身小河宽阔的江河中,为他的子皙哼起这一首小调。
衣裙簌簌,姜珠儿坐在了长凳上,和他同看星汉万里。
寒义另捡了条凳子,挨着姜珠儿。
“唱的真难听!”姜珠儿不留情面的打击道。
寒义忙道:“老前辈……”
寒义一张嘴,魏老头就知道他要说什么,白了一眼,堵住这个读书人啰嗦的嘴。
“收到徒弟了?”姜珠儿歪头问道。
魏老头长吁短叹道:“千金易得,一将难求。老头子这身医术恐怕得带到地底下去喽。”
寒义安慰道:“老前辈莫灰心,肯定能找到的!”
魏老头冷哼道:“要不你小子别读书了,跟着老头子学上十年,保你将来妙手回春美名传颂!”
“休想!”姜珠儿反击道。
魏老头叹道:“去哪里找悲悯苍生任劳任怨的人啊?!”
心胸狭小唯利是图的人学医,拿人命换钱,一条命几两银子,这种人想学魏老头也不会教。
寒义定睛望紫薇星,坚定而确定的说:“肯定会有的。”
翌日齐王带郑依杨墨去西边巡防,防止暴民躁动,秦王,寒义和姜珠儿跟随魏老头去山野灾民聚集处,帮他抓药熬药,姜东黎无所事事,也跟着姜珠儿出来了。
灾区应该是什么样子?
姜珠儿从书上读到过‘卖儿鬻女’‘啼饥号寒’‘饿殍遍地’……但百闻不如一见,等她亲自到难民村,见到地上残缺的没来得及掩埋的躯体,苍蝇无处不在,啃噬着腐烂的尸身,年幼无依的孩子靠在母亲皮包骨头的怀里汲取最后一点奶/水……
他们的眼神如出一辙,死气沉沉,那是经历过至亲至爱的人活活饿死或病死的惨痛后遗症。
秦王殿下带人去掩埋尸体,回来时,但见一片灰白中一点绿色,熬药,端药,忙的不亦乐乎。寒义将四五岁的孩童不顾脓疮烂肉,将她温柔的抱在怀里,姜珠儿端来药汤,一点一点哄着她喝下。许是药苦,才喝罢,小姑娘便大哭起来,姜珠儿从荷包里翻出一颗龙须糖,塞到她嘴里,这才止住哭声。
之前父皇处心积虑想想和姜家结下亲事,却竹篮打水一场空,白白耽误了大好年华。
二十岁,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的年纪,宫里有位十四岁入宫的娘娘,在二十岁的时候,已经生下一位小皇子一位小公主,为人母了。
秦王殿下坐在草棚下,姜东黎给他端了碗清水。
秦王殿下一饮而尽。
姜东黎道:“掩埋尸体费时耗力,为何不直接焚烧?”
“挫骨扬灰?”秦王殿下挑起剑眉。
“对于死去的人来说,这重要吗?”
“你跟姜珠儿一点都不像。”秦王殿下平静道。
姜东黎平淡道:“再不像她也是我妹妹。”
秦王殿下又一琢磨,道:“不过焚烧尸体确实可行。”
秦王殿下将所有尸体堆在一起,成了一座小山,蔚为壮观。
灰烟直上云霄,秦王殿下站边上闻着皮肉灼烧的味道,像极了富豪人家的烤肉味 。
魏老头收徒弟的念想没过两天也当真实现了。
那天雾蒙蒙的,好像要下雨,姜珠儿一行人按部就班到诊治病人,却见一位浑身缟素的男子背着药箱,为人开方治病。
经过简单了解,那男子母亲刚去世十天,热孝在身,却不避讳,到这里为人治病。
那男子平平无奇,只有那张笑脸让人过目不忘。
温暖,慈悲。
魏老头看了一上午病人,午饭时啃着一张大饼,对那名好说话的男子呼来喝去:“去给我端碗水!”
那男子给他端水。
魏老头一口气喝尽,抹了抹嘴道:“叫师父!”
“啊?”那男子惊讶的望着他。
“以后你就是我魏长德的关门大弟子了!”
那男子后知后觉跪拜下去,没惊喜也没失落。总之很平淡的接受了这位便宜师父。
魏老头对这位关门大弟子从头发丝到脚趾头,都满意的不得了。
人嘛,就应该宠辱不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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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第35章 第 35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