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噩梦杀我》末归冻

2、这是梦

　　这绝对是梦吧。

　　李柴可坐在自己座位上，看着讲台上背对学生在黑板拿粉笔写板书的化学老师，他在列这硫酸铜的化学等式，捏着粉笔的手指头惨白惨白，只要他动作幅度一大，就有细碎的粉末从指尖落下，李柴可的思绪没能专注在板书上。

　　同桌尸首分离，电风扇的扇叶还卡在他脖子处的骨头缝里，没有合起眼的头颅依然在看着他，地上的鲜血已经凝固，在没有风扇吹散热气的情况下自然发出了屠宰场常有的气味，证明这一切不是李柴可的幻觉，确确实实有人死了，他的同桌死了，跟同桌只隔着一条过道的同学也死了，他们死在教室里，死在剩下的54个学生跟1个老师面前。

　　但是除了刚才那一声尖叫，整个教室都好像没有人看见他们死去，大家都表现得很“正常”，正常地上课，正常地做小动作，正常地交头接耳，唯独没有正常地看见还残存着余温的尸体，难道不正常的是他吗？

　　李柴可握紧笔，四周相处了将近两年的同学仿佛瞬间变成他不认识的青面獠牙，而他必须要藏好自己，否则……

　　“叮铃铃——”下课了。

　　化学老师将用剩下的粉笔塞进粉笔盒，拍了拍手：“行，今天的课就到这里，课代表跟我去办公室一趟，下课。”

　　上午的第三次冷感四十五分钟结束，教室进入了热切的课间十分钟。

　　下课的同学依然无法看见地上掉落的电风扇与两具尸体，他们踩在人体上就像踩在其他地面上，面无异色。

　　李柴可看着同桌的尸体再次被人踩着，觉得他要疯了。

　　“喂，你看得见吧。”

　　不算好听的女声，此刻恍如天籁。

　　李柴可抬头，看见说话的是一个戴着圆形眼镜的女生，过长的刘海挡住了脸，是非常普通不起眼的打扮，他的声音过了好半天才传出来：“……你是谁？”

　　女生听他这么问，没再拖沓，抓着李柴可的手就往外走，周围的同学看见他俩纷纷露出一脸八卦的表情，假如李柴可的同桌还活着，他估计会带头冲锋。

　　“你要带我去哪？”李柴可没想到一个女生力气居然比他还要大，只好跟着移动。

　　不到半分钟，女生就带他来到了男厕所，李柴可一句“不要”还没说出口，她就拽着他强行进去了。

　　10秒后。

　　“啊啊啊——！是女的啊啊啊！”

　　“这TM是男厕所我艹！”

　　“快走快走！这里特么有女流氓！！！”

　　事实证明，女厕所里多一个男性跟男厕所里多一个女性效果是一样的。

　　一群穿着校服的男生提着裤子从男厕所里连滚带爬跑了出去，一路尖叫，天知道他们心里被留下了怎样的创伤。

　　李柴可也想跑，但他没法反抗这个女生的腕力。

　　女生见其他人都走光了，松开手，把男厕所的门从内部锁了起来。

　　李柴可更想跑了。

　　“别一副怂样，我是男的，”戴着眼镜的女生看着李柴可翻了个白眼，“现在你看到的样子不是我原来的样子，这是我在这场噩梦里的形象，是假的！”

　　李柴可止住逃跑的念头，扭头看了看女生，委婉道：“同学，你是不是精神状况不太好，要我带你去保健室吗？”

　　“你再多逼一句，我就把你从三楼扔下去，”女生揣着手威胁了一句，接着若有所思，“原来如此，你是第一次遇到噩梦吗？”

　　李柴可靠在距离女生最远的墙壁上，像只战战兢兢贴着笼子移动的仓鼠：“什么噩梦，我没有睡觉啊？”

　　“不，你在睡觉，而且不止你，我也在睡觉，不然我们是不可能在噩梦里遇到的，”女生摸了摸自己下巴，表情突然一僵，若无其事地放下手，继续道，“这里是某个人的噩梦，你什么都不知道的话，就证明在此之前你一次噩梦都没做过……”

　　李柴可：好像确实没有做过什么噩梦。

　　女生看李柴可的眼神复杂又羡慕：“一般人长到十五岁，七八个噩梦也会有的，而一旦做过噩梦，再次经历噩梦时，曾经在噩梦中的记忆会完整继承下来，增加我们在噩梦中的存活概率。”

　　“等等等等，你的话太奇怪了，”李柴可越听越糊涂，“我怎么可能会去到别人的梦里，还是噩梦？而且梦里的东西都是假的，就算是噩梦，第二天醒过来不都会忘得一干二净吗？”

　　“……你是山顶洞人吗？”女生用她一米五出头的身高蔑视了身高一米七二的李柴可，“还是说，这就是你不做噩梦的原因，因为你又傻又无知？”

　　李柴可：“唐突人身攻击？”

　　“解释起来太麻烦了，”外面的上课铃声匆匆响起，女生开门走出去，“等午休我们再聊，在别人梦里别乱做破坏规则的事情，以及最重要的一点——绝对！绝对不要想着在梦里死去就能在现实中醒过来，你会真的死掉。”

　　踩着上课铃的尾巴，李柴可跟那个女生同时回到教室，数学老师已经在发试卷，只看了他们一眼，没有计较。

　　李柴可回到自己座位，同桌的身体经过一个课间的蹂躏已经被踩得奇形怪状，骨头不知道断了多少块，怎么看怎么别扭。

　　李柴可收回视线，将注意力放在自己试卷上。

　　虽然很对不起同桌，但经过跟那个女生的交谈，他的心理对同桌死亡的负担没有那么大了，如果这一切真的只是谁做的一场噩梦，只要回到现实，同桌就还能好好的。

　　“高中二年级下学期模拟考数学测试卷（三）”。

　　李柴可拿着笔在姓名中写下自己名字，突然顿住，他好像还没问那个女生叫什么名字。

　　“叮铃铃——”

　　数学老师收好试卷，走出教室。

　　李柴可再三抗议，还是没阻止女生把他拖进男厕所，重复了上午第三节课课间发生的事情。

　　“名字？我没说吗？”女生不怎么习惯地推了推滑落的眼镜，“我叫米六，不是小米六的六，是六谷丰登的六，翻年26了，你可以喊我六哥。”

　　“要是没被卷进这破噩梦里，我现在能让你见见我在家搬运大米多年练出来的肱二头肌，”米六曲起手臂，毫无起伏的胳膊让她叹了口气，“虽然在噩梦里原本是啥身体素质不会因为外表改变，但是形象全无，凉拌。”

　　李柴可乖巧地蹲站在墙边：“六哥，你之前说在噩梦里死了就真的死了？”

　　“……你要是能活着出去，自己去查，”米六别过头，“现在我们要找出那个做梦的倒霉蛋，给他一个大耳刮子，喊他起床。”

　　李柴可看看自己打个篮球都能把手打破皮的手掌，犹豫道：“真的要打？”

　　“假的，”米六嗤笑一声，“那家伙说不定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做梦，你打了也没用，杀了就是害人一条命，只能给他看证据。”

　　李柴可：“什么证据？”

　　“这里是梦的证据，”米六在原地转了一圈，挠了挠头，“好像是有个啥人说过，只要做梦的人意识到逻辑不通，存在违和感的地方，那人就会从梦里惊醒，我们只要把这场噩梦里逻辑冲突站不住脚的地方摆在他面前就成了。”

　　“那两个死掉的同学，只有我们能看见，其他人都看不见。”李柴可试图举出一个冲突。

　　米六摇头：“那不算，那应该是这场梦的设定，不能被我们以外的人看见，就说明这场梦的主人也看不见，没用的。”

　　“这场梦的主人是比起跟我们这样一起做噩梦的人，更接近噩梦里的原住民吗？”李柴可问。

　　米六思考了一会儿，点头：“我遇到的是这样，他们遵守同样的规则，所以找起来才更加棘手。”

　　“但是，只要把矛盾告知做梦者就可以的话，在学校就可以不用找了，”李柴可转换了一下思维，“学校各班都有广播，我们只需要到时候将广播调到最大，进行全校通报，就能确保他听见。”

　　米六继续艰难地思考：“……好像，是这么一回事。”

　　“那么我们现在要做的事情就只有一件了——”

　　“——！”

　　正在二人交谈时，男厕所外传来一阵猛烈的撞击声，似乎是有人在门外踹门。

　　米六捡起掉落一地的大哥语气，朝门口吼了一声：“踹什么踹！踹坏了你赔啊！”

　　“……”

　　门外的踹门声停下，接着换成了礼貌的敲门声。

　　李柴可看看米六：“人有三急？”

　　米六跑到门口，打开男厕门：“这一楼那么多厕所，换个别的不成吗？”

　　站在男厕门口的是一个社畜模样的中年男子，身材瘦高，脸型瘦削，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唯有发量惹人羡慕。

　　中年男子打量了挡在李柴可面前的米六，表情微妙地开口：“米六？”

　　“是你六哥我。”米六条件反射地应下了，跟中年男子对视一眼，突然抓住门板要把门重新关上。

　　中年男子以不符合他形象的速度一把抓住门，硬是把门推开：“你怎么身高越来越缩水了？性别也变了，你是遭遇了什么啊？别关门别关门！现在起，我就是你红狗叔！”

　　“你听错了！我不是米六！”

　　“你是六哥我知道，往后我管你叫哥，你管我叫叔，咱俩各论各的。”

　　“神经病吧米红果！”

　　“咔——”

　　李柴可机警地远离了发出不妙声音的地方，却见到木板门一上一下崩成两块，各落在米六跟米红果手里。

　　这原来是两只大猩猩变的人吗？

　　噩梦真奇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