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张扬 ...
-
“十一”放假的前两天，玉桥中学秋季运动会开幕。
九月底的清晨，带着初秋的凉意。学生们搬着椅子，按班级围操场坐了一圈。入场式结束后，比赛正式开始。
第一个项目是4乘100米接力。
八班参赛的是体委张俊凯、张楚扬、厉晓冬和方兴野。
4乘100米向来是最受瞩目的项目，要速度、要配合、要策略，因此派出的都是班里的体育尖子。
这时，每个班的最后一排和左右护法的优点就突显出来了，成了场上最耀眼的仔，尽情享受女生的仰慕和尖叫。
跑道上，张楚扬臭屁地朝场下挥着手，被裁判老师笑骂着踹了一脚，“给我消停点儿！”
“预备——”
一声枪响，第一棒的四名选手离弦箭一般蹿出去。
张俊凯不愧是体委，第一棒跑下来，甩开第二名近十米，张楚扬接过棒，猛地冲了出去。谁知第二道的男生速度奇快，眨眼就赶了上来，和张楚扬同时到达终点。
张楚扬“操”了一声，恼怒地看着那个男生，对方冲他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小白牙。
第三棒的厉晓冬实力稍逊其他三人，一百米跑下来，已经落到了第五名。
这时，全场视线都落到方兴野身上。
沈钰看着已经开始助跑的身影，手心不由浸出汗。
就见男生稳准地接过棒，闪电般冲了出去，速度奇快无比，前面的对手被他毫不留情地超过去，一个、两个、三个、四个，伴随着呼喊声、尖叫声，方兴野和第二道的男生几乎同时越过终点线，裁判示意，方兴野稍快了0.3秒。
方兴野又往前跑了十来米才慢慢停下来，双手撑着膝盖大口喘气。
几个胆大的女生拿着矿泉水冲上来，方兴野随手接过一瓶，劈头浇下来，他甩了甩头上的水，往八班的方向扫了一眼。
这一眼，正对上沈钰的视线。
女生正站在跑道边上，见他忽然看过来，微微一怔，匆忙别开眼，转身回了座位。
4乘100米的余热未散，个人项目陆续开始。
沈钰的3000米明天上午才比，因此，一整天都没什么事，她本想跟老师请假，去网吧更文的，可曹孟没有批准，理由是，让她多参加集体活动。
请假未遂，沈钰被梁佳澜拉去看她的跳高比赛。
梁佳澜去检录了，让她提前去场边等着。
跳高场正在进行男生的比赛。
然后，沈钰又看到了方兴野的身影，忍不住腹诽：他这是报了多少个项目，主席台已经播报了四五回他拿第一名的消息。
比赛已经进行了几轮，此时高度已经升到1.78米，场上只剩下两名选手。
其中一名沈钰见过，是三班的体育特长生，每天放学都会在操场看到他练习的身影。
“陈牧阳。”
裁判叫完名字，体特生陈牧阳向后退两步，一个助跑到杆下，高高跃起，双腿一跨，成功跳了过去。
四周响起掌声和口哨声。
当方兴野走到助跑位置时，尖叫声瞬间高涨了一倍。
沈钰被身旁女生的尖叫震了一下，不由后退一步，不小心踩到身后人的脚。
沈钰忙转身道歉，被踩的男生咧嘴一笑，说了声没关系，露出一口好看的小白牙，正是刚刚4乘100米接力，超过张楚扬的男生。
这一幕被方兴野看了个正着。他冷瞥一眼那男生，然后助跑起跳，以一个漂亮且骚包的背越式完美过杆。
在普通学校，背越式跳高由于难度相对高，一般学生不会用，陈牧阳这样的体育特长生，高度没到1.8米，通常也不会用。
女生的尖叫声几乎把操场掀翻。
他挑眉看了眼方兴野，摇头失笑，这位校草还真是不放过任何机会耍帅啊！比不过，比不过！
又跳了两轮，两人才决出胜负，陈牧阳毕竟是国家二级运动员，方兴野就是体能再出色，到底还是及不上他。
男生比完，女生上场。梁佳澜不愧是舞蹈出身，身体的柔韧性和弹跳力没得说，妥妥地拿了第一名。
下午，沈钰没去看比赛，回教室做了两套英语试卷就偷偷溜回家了。
放学后，沈钰去超市买了母亲最爱吃的鳜鱼。自那天“进口药”事件后，母亲就一直郁郁寡欢的，昨晚还被沈钰撞到偷偷抹眼泪。
这些天沈钰一直忙着各种事，抽不出空来安慰母亲，她想趁今天放学早，给母亲做一顿丰盛的晚餐。
不过，计划赶不上变化，上天又一次和她开起玩笑。
当她推开卧室门，就见母亲半靠在床头，脸色潮红，紧闭着眼，已经昏过去了，手里还握着个织到一半的晴天娃娃。
“妈，妈你怎么了，你别吓我！”
沈钰伸手探上她额头，被那滚烫的温度灼了一下，她急得直掉泪，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掏出手机叫救护车，可又嫌救护车慢，转而用打车软件叫了辆快车，背起母亲就出了门。
此时，方兴野正塞着耳机上楼，跟背母亲下楼的沈钰撞个正着。
“怎么了？”方兴野忙扯下耳机问。
“我妈发烧了，我送她去医院。”沈钰说。
“我帮你！”
方兴野把人从她背上接过来，匆匆下了楼。
两人把钟惠送到市传染病医院。
半小时后，抢救室灯灭，钟惠被推到普通病房。
沈钰忙跟进去，给母亲掖好被子，手还在微微颤抖。
“送来的及时，没什么大碍了，你们不用担心。”医生摘下口罩，看着二人，“不过，这种病，保持乐观的情绪很重要，病人最近，是不是受到过某种刺激？”
闻言，沈钰一愣，想起那天自己当着母亲的面哭了一场，自那以后，母亲的情绪就一直很低落，而她却没当回事，现在想来，她真想给自己一巴掌。
忽然，一瓶茶饮递到面前，她恍然转头，方兴野正看着她，眼神酝酿着某种复杂的情绪。
沈钰接过饮料，低声道：“今天谢谢你了，已经很晚了，明天还有比赛，你先回去吧。”
方兴野不语，转身靠在墙上，好一会儿才道：“三千明天上午吧？”
“嗯。”
“你回去休息，我在这守着，明天早上你过来，阿姨差不多就醒了。”
“那怎么行？”
听到这话，沈钰第一反映是莫名其妙，然后竟生出一种被呵护的错觉，这种感觉使她倍感窝心，好像负重前行太久，偶尔偷一下懒，身后便有人将担子接过去。
这种感受，她只在草蜢身上得到过，而身边这个总是带给她麻烦和厄运的人，居然也能让她产生这种错觉。
果然还是自己太脆弱了吧！沈钰想。
她叹了口气，轻声道：“我妈还没脱离危险，我看着她才能安心，方兴野，今天多亏你了，不过，现在在医院，有医生护士，发生什么，我一个人能应付得来，你还是......先回去吧！”
方兴野看了她一会儿，想说点什么，却只说了个“你”字，便没了下文，微微点了下头，走出病房，轻轻带上了门。
病房恢复寂静，天已经黑透了，沈钰接了盆水，给母亲轻擦着脸，沉睡中，那张脸暗沉蜡黄，双颊凹陷，眉头皱成川字，看起来沧桑而憔悴。
沈钰紧紧握着母亲的手，就像攥着世间最后一缕牵绊，唯恐一不小心，将它弄丢了。
不知过了过久，门被推开，带进一阵凉风，沈钰趴在床边，瑟缩了一下，看得出来，睡得很不踏实。
直到护士来查房，沈钰才醒过来。
她睁开惺忪睡眼，肩上的东西随她起身的动作滑落下来，她下意识伸手一接，是一件校服外套。
“你醒了？”方兴野从窗边走过来，打开床头柜上的保温瓶，将里面的东西倒进塑料餐盒里。沈钰见他出现在病房，本来有些惊讶，但下一秒就被餐盒里的东西吸引过去了。
“给，香菇滑鸡粥。”方兴野将餐盒放到她面前，眼里闪过一丝期待。
沈钰道了声谢，接过来尝了一口，然后瞪大眼睛，看着他，“你做的？”
方兴野不自然地别开眼，算是默认了。
“味道......挺独特的。”
沈钰说的倒是实话，不难吃，但也算不上好，反正跟她平时喝的“香菇滑鸡粥”味道不大一样。
这时，病床上的钟惠醒了，慢慢睁开眼，轻唤沈钰。
“妈，你醒了？”沈钰忙将她轻轻扶起，正要转身倒水，方兴野把水杯递过来，沈钰一愣，道了声谢，接过水杯喂母亲喝下去。
钟惠四下张望一眼，便明白发生了什么，见方兴野也在，有些错愕，沈钰连忙道：“妈，昨晚你发烧晕过去了，是方兴野帮着把你送过来的。”
钟惠忙直起身，歉然道：“兴野啊，真是不好意思，又给你添麻烦了。”
“阿姨说得哪里话，我小时候没少受您照顾，而且我跟沈钰是......同学，应该的。”
沈钰听到“同学”两个字，不知为何，心底竟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失落。
这时，大夫走进来，给钟惠检查了一下，“退烧了，再留院观察一天，晚上不复发就可以出院了。”
“谢谢大夫。”沈钰说。
“小钰啊，我没事了，你们快上学去吧。”钟惠招呼他俩。
“妈，学校今天开运动会，不上课，我留下来陪你。”
“运动会？”钟惠看着她，“你报项目了？”
沈钰不自在地咳了一声，“没报。”
钟惠看着她，叹了口气，“你从小就不会撒谎，既然报了项目，就不该弃赛的，要有集体荣誉感，快去吧！”
沈钰拗不过，只好跟着方兴野，一步三回头地走出病房。
出了医院，沈钰才想起，昨天打车过来的，自行车还在她家楼下停着，这里离学校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走过去大概要一个小时，打车倒是快，可二十块钱车费她又不舍得。
正犹豫着，方兴野推着自行车走过来，朝后座扬了扬下巴，示意她上车。
沈钰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忙道：“你不用管我，我打车过去，你先走吧！”
她心想：这不是开玩笑么，跟他前后脚进校门就被diss个体无完肤，要是坐他的车，还不被他那些迷妹给生吞活剥了！
方兴野像是看出她的顾虑，皱眉道：“我答应过你，不会再让人拿咱俩的事嚼舌头，你今天正好验收一下。”
沈钰想起那晚的事，对他偷换概念十分不齿，“我当时说的好像是，避嫌吧？”
“是么，我忘了！”方兴野无所谓地耸耸肩，“结果一样的，上来吧。”
沈钰看了眼时间，走过去确实来不及了，索性咬咬牙，坐了上去。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张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