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糖》对9当歌

45、鎏金冢14

　　许久撑着最后一丝力气看着魏云微将金水熔成金色的能量珠子，意识开始涣散，身体像水一样倾斜流淌。
　　伊沙眼疾手快，将许久捞了起来。
　　随着魏云微的靠近，许久的体温急剧升高，几乎是毁灭式的能量流逝。意识涣散、神智模糊，许久无意识地呢喃：“好热……”

　　伊沙手中的金色链子急急地甩了出去，擦着魏云微的脸颊。
　　“别过来……”
　　然，锁链并没有触碰到魏云微的周身。
　　金色的链子在魏云微寸许的地方烟消云散，消熔成夜幕中的点点星光。

　　“草。”伊沙低声咒骂了一句，魏云微现在敌我不分，她刚刚蒙启高级技能，连自己都无法掌控，伊沙感受到炽热的灼烧、干旱，导致严重的缺水、同时伴随巨大的能量流失。
　　内损不严重的她都这样，难怪许久甚至晕厥——
　　不对，伊沙心中一动，许久不可能孱弱到这种地步。即便她说身体欠佳，能量反噬，但是……到底受了什么伤？这种反应很异常。

　　伊沙弯腰将许久抱了起来，急急地退开几步，离魏云微越远，她感觉越舒服，直到十米远才能够正常呼吸，新鲜的空气涌入肺部，如饮甘泉。

　　“她是水系的，你是火系的。你会灼烧她。”她遥遥地冲着魏云微喊，不明所以的炽热暗夜流光这才顿住了脚步。
　　魏云微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周身燃烧着的火焰余晕，心底的躁动这才堪堪平静下来。

　　她知道自己天赋异禀，但是不知道自己蒙启会造成这样的局面。
　　——灼伤许久。
　　魏云微捏住拳头，金色的能量珠在她周身流转。魏云微将能量珠递出去，凭空落在伊沙身侧。

　　“这个……”她说，“有用吗？”很忐忑的样子，外面人人渴求的纯能量，如果不能帮到许久，那与废品何异？
　　“我先带她回酒店，你……处理一下……再过来。”伊沙来不及多说，她将金色的能量球收入囊中，“谢谢，会很有用。”

　　许久在车上缓缓睁开眼睛：“哪里了？”
　　“带你回去，念念也在，你安心睡。”伊沙的车子开得飞快，她给许久喂了一点水，又让她服用了两片止痛片。
　　许久沉沉地陷入梦境。

　　那一边的魏云微，等待片刻，周身的火晕也只是略隐去了一丁点。魏云微心急如焚。
　　她的目光落在边上被灼烧碳化的指示牌——流金山。
　　魏云微心一动，既然取名叫“流金山”，这里必定引流活水，魏云微定定神，她努力辨别水声，走进小区更幽暗的腹地。

　　走过荒草丛生的羊肠小道，魏云微身上的火晕将茂密丛生的灌木杂草灼烧，一阵枯焦味弥漫空气之中。
　　——比想象中好，没有引起想象中的大规模火势。

　　狭长的小道尽头豁然开朗，一条颇为宽大的景观河赫然在目，水流潺潺，这里果然是活水。
　　魏云微扔了一块石头下去，一声闷闷的“咕咚”之后再无回应——这条河应该很深。

　　魏云微再也等不及，她踩上斑驳的破旧雕花扶栏，凭空跃起，深深地沉入河底。
　　水，并不是太干净的河水从四面八方涌入眼耳口鼻。

　　魏云微并没有学过游泳，她从小排斥水源。热门的旅游胜地，海岛、沙滩、亚特兰蒂斯……魏云微单听名字就不喜欢。
　　现在，她终于明白原因了。她是火，自古水火不相容，水源会将她周身的烈焰熄灭。她本能就是逃避。

　　但是许久——
　　她是唯一，也是她心甘情愿、自己选择的意外。

　　魏云微感受着水从每个毛孔浸润自己的身体。
　　周身的热度终于降了下来，这条景观河暗流涌动，沉入河底才发觉有强大的推动力，将她推着往下游方向冲去。

　　魏云微在水下睁开眼睛，她借着不甚明朗的月色观察四周，水流比想象中湍急。
　　魏云微憋着气，从水中直起身子来大口呼吸着空气。

　　她只想最快消除烈焰焚烧的后续影响，但是她忘记了自己根本没有学会游泳技能。
　　现在怎么上岸啊……

　　魏云微在水中扑腾，她发现只要屏息就能够不下沉，但是要游上岸需要技巧，魏云微只能勉强保持自己间歇地换气，身体却被水流不断冲着向前去。

　　河道越往下越湍急，甚至翻滚夹杂着浪花，动力比想象中更加巨大。
　　魏云微眯着眼睛，鎏金冢已经被她一把火烧的干净了，难道这个烂尾小区还有古怪？

　　魏云微深呼吸，屏住呼吸扎入水中，她学着电视里游泳的姿势，四肢并用朝河底钻去。
　　河底有反作用力，将魏云微推出水面。
　　一次不行就第二次，魏云微再一次深呼吸，潜入水底，又被反作用力推出。

　　如是再三，她终于在河流的底部，暗流涌动中看见了那熟悉的纹路。
　　区别在于，流金山主体建筑周身是黄金细纹，而河底则是被水流细沙冲刷出来的天然纹路。

　　同样的、带着能量属性的繁复花纹。
　　魏云微忍着呼吸，想再潜下一点，想要触碰河底的纹路。

　　巨大的能量反弹，这次直接将魏云微送出了水面。
　　一个比人还高的巨浪，将魏云微拍在堤岸上。

　　魏云微周身的火焰早已熄灭，此时她更像是一个落汤鸡。
　　她剧烈的咳嗽，全身忍不住在夜风中颤抖，浑身虚脱，超负荷使用能量的后遗症席卷全身。

　　“丫头？你怎么了？你哪里来的丫头？水坝里面？”一个漆黑的人影冲了过来，打着不算明亮的手电筒。
　　幽暗的光芒中，可以看出他年纪颇大，五十余岁穿着保安的衣服。
　　像是守门人之类的职业。

　　“这是……哪里？”魏云微环顾四周，她在一处陡峭的斜璧下方，河水卷上来，甚至能够不断打着她的裤管和衬衫下摆。
　　魏云微狼狈得不能再狼狈。
　　任谁看见了都会以为她是自寻短见的想不开少女。

　　“这里是泽淼水库啊，哦，现在这里叫流金山水库。”那老头自言自语，他将魏云微扶起来，“丫头，算你命大，这个水库水急着呢……”

　　“你怎么在这儿？大半夜的，你是从水库进来的？不可能，我看着大门呢……什么？流金山小区？那距离这儿可远着呢？丫头，你跟大爷说，你是不是有什么想不开的？”

　　魏云微呛了几口水，蹲在边上“哇哇哇”几口吐了出来。
　　她摆摆手阻止老头越来越糊的话，魏云微掏了掏口袋，口袋里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装着一张学生证。

　　“我是本市H大的学生，我来做……论文调查，就是关于城市水质的……”学生证已经被打湿，但是勉强还能看得清上面的照片名字。

　　“哦，是学生啊？本市？那离这儿还挺远的吧？”那老头眯着眼睛，试图借着手电光看清上面的字迹。
　　“你要不在我值班室对付一晚上？我还要继续巡逻去……害，我说你调查也找个白天啊，大半夜调查什么水质？失足了吧？这水坝水湍急着呢……”

　　守门老头继续喋喋不休，他年纪大了，一句话总喜欢重复念叨。
　　“得亏了我这两天警醒，时不时转转，你说也是奇了怪了，老司机鬼打墙？前两天还有个流金山小区的工人，也失足掉水里了，也是我给报警送医院的……”

　　“你说这奇了怪了，流金山都烂尾那么久了也不处理？水库这儿也不围起来，都是安全隐患……我要给上面打给建议，哦对，你哪儿的学生？临市师范的？到时候你给我做个证明啊……”

　　魏云微混沌的脑子抓住了关键词。
　　“您说前两天有个流金山小区的工人？他是谁？您认识吗？”
　　“认识啊！”守门老头来了劲，“流金山看门的，我们往常还一块儿喝酒，叫老孙。名字叫啥不记得了，只知道有仨女儿，还有一个宝贝疙瘩的儿子……对，小姑娘，你那个学校的？本市师范？好像老孙的大女儿也是……”

　　魏云微看着雾蒙蒙的天，深深地吐出一口浊气。
　　都连上了。

　　虽然心不甘情不愿，但是都连上了。
　　魏云微手中紧紧攥了半块眼镜碎片，那是她在河底偶然间摸到的。
　　泛着特殊光泽的玻璃镜片，在河道淤泥中随波逐流。那半块眼镜有些熟悉，那是——

　　魏云微紧了紧身上的衣服，夜风太冷了。
　　“我屋子里有热水，你自己……”老头忽然察觉出有些不对劲，“我还要去巡逻，你自个儿锁了门……”

　　魏云微草草收拾了一下自己，随身几乎什么都没带，手机也被冲没了。
　　魏云微将学生证又翻了翻，夹层里有两张百元大钞。
　　魏云微想了想，留了一张给老头，压在保温杯下面，将另一张收进口袋，她徒步走出了水库。

　　已经是凌晨三点，魏云微寻着记忆又走了半小时，终于打到了车。
　　“小姑娘，你怎么？”司机透过后视镜，一脸好奇。
　　魏云微疲惫地闭着眼睛养精蓄锐，她陡然睁开眼睛，那司机一抖，他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这个女孩子的眼珠子怎么是红色的？

　　再一看，魏云微却又闭上了。
　　“师傅，我所托非人。”魏云微带着满不在乎的调调，“以为她是好人，没想到是坏蛋；以为她很可怜，没想到，小丑不过是我自己……”

　　那司机误会了：“嗨，天涯何处无芳草……”
　　车子稳稳地停在酒店门口，那司机也是个话唠：“怎么？酒店啊？你……”

　　魏云微下了车：“里面的是良配。”她说，头也不回地走了进去，挥挥手，“不用找了……”
　　那司机翻着手里那张湿漉漉、皱巴巴的百元大钞，怪诞有趣，总觉得有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