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深夜酒吧1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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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久触摸到男人的斗笠：“这不是衣服，是法器，你是谁？”许久质问他。
男人像是被抽干了全身的力气，瘫倒在地上。没有斗志的战士，已经输了。
此时此刻，输了赢了，又有什么区别？
“我们都会死，死在这里。”男人喃喃自语。
周围的结界更加具化，无形施压，压得人心情抑郁。
魏云微发现这个空间更加幽暗，周围的黑暗绵延不绝，她们已经找不到来时路了。
午夜的钟声响起，受伤的男人看着从棺材中四散逃离的精怪能量，徒劳地伸出手，想要抓住些什么。
但是，都是徒劳。他什么都抓不住。
男人绝望地闭上眼睛，他知道已经回天乏力。
时间从来不是公平的，起码时间对他特别不公平——
棺材中的女孩没有得到时间大神的眷顾，她的生命短暂；
现在的他也没有得到时间的怜悯，午夜的钟声已然响起；
来不及了，什么都来不及了，太晚了……所有的努力、一切的拼命，都是徒然。
原来绝望才是生命的常态，原来希望一直很稀薄。
男人痴痴地，忽然笑了。
许久将缠绕着陆氏父子魂魄的精怪放入怀中，魏云微好奇地上前打量棺材中的少女。
素衣少女不过十五、六，花一样的年纪，脸色却是没有血色的惨白。
她很平静，像一顿在盛开瞬间被冻结的永生花。
棺材是上好的乌漆木。
“奴族居刚山，盛产漆木。是故，奴名漆。”神嗤漆，低声道。
“还有阵法，这个阵法靠着吸食人气和鬼气，保她魂魄不散。魂魄不散者，尸身不腐。”许久向魏云微解释。
魏云微恍然大悟：“你是说——这个棺材、这个阵法，让这个女孩死而不腐？”
男人附身，抚摸着女孩的脸颊，将她凌乱散落下来的头发整理干净。
他喃喃自语：“你喜欢花，我答应过你，每天给你买一支新鲜的花，你却说太浪费，剪下花苞的花朵，就死了……你永远那样善良，你舍不得……”
男人已经魔怔。他小心翼翼、紧张万分，又是眷恋地看着女孩，又不敢亵渎，他在棺材周围蹒跚踱步。
随着棺木破败，随着阵法破解，女孩身上开始出现深深浅浅的尸斑。不消片刻，她就会如同鲜花衰败，随风而逝。
男人的状态并不比她好多少。他受到禁术的反噬，陆氏父子生命力的流逝有多快，现在这个男人的生命力流逝就有多快。
男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形销骨立。他的伤口甚至流不出鲜血，他太虚弱了。
魏云微还能记得见到这个男人的第一眼，作为服务生的他健康、爽朗、眼睛中弥漫着灵动的光。
或许，那光名叫希望。
但是现在，笼罩在男人周身的，只有绝望的死气。
他的死亡不远了。
魏云微忽然很好奇：“喂，里面的女孩很美，她是你的谁？你的情人？”
“爱情怎么可能靠得住？她是我妹妹。”仿佛知道无力回天，男人的声音乃至表情，都开始柔软。
他说，她是他妹妹，善良而薄命。男人手脚并用地爬向那破败的棺材，生命最后的时光，他决定同女孩一起走。
“小柔，小柔不怕了，哥哥陪着你。”他喃喃。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许久垂下眼睑。
男人不屑，他并无悔意：“就是再来一万遍，我也会同样这么做。”
“复活是禁术，你这是在逆天，你会受到万倍反噬。”
世界是有平衡的，物质永远守恒。得到一样东西，必须要另一样东西作为代价。
很多人觉得复活，得到生命，可以用一切为代价，都值得。
但是殊不知，复活作为禁术，它的代价远不是常人能够承受。
“那又如何。”男人反问，他只在乎他在乎的人的生命。
许久注意到男人拥有一双漂亮的手，白皙、修长、挺拔、有力，他利用短箭那样果断决然。
许久心一动：“马志刚医生？”
男人——马志刚，抬眼看看许久：“你怎么知道我叫马志刚？”
许久指指他胸口的铭牌。
马志刚伸手，触碰到自己胸口的铭牌，那写着姓名的铭牌随即灰飞烟灭——这竟然是幻术。
马志刚自嘲地笑笑，艰难地转头看着神嗤漆：“你真是厉害啊。”
是对自己的嘲讽，也是对神嗤漆的赞扬。
“幻术能够做到这个地步，神不知鬼不觉，让人深陷其中，你们神嗤一族不简单。原来，你开始就没想过要帮我，原来你从来没有屈服过。”
许久淡淡道：“被无视的人，往往可能毁灭你的人。”这是马志刚的原话，报应不爽，仿佛就是说的他自己。
马志刚太虚弱了，他看向许久，他脸上的皮肤开始大片掉落，露出里面可怖的神经和肌肉，肌肉腐败，已经散发出恶臭。
“将我和我妹妹安葬，作为交换，我全部告诉你。”
魏云微冷笑：“你这是求人的态度？还有，你觉得我们很想知道？”
许久阻止魏云微：“他快死了，他想说，就让他说吧。反正，也说不了几句。”
马志刚苦笑着，点点头，将禁法娓娓道来。
禁法之所以是禁法，就是因为它条件苛刻、是强人所难。
负心人的心头血为药引——马志刚毫不犹豫地亲手宰杀了抛弃妹妹的男人，他本来就是外科大夫，他技法一流、庖丁解牛，他轻而易举得到了这个男人的心头血。
用心头血，祭奠小柔的痴情。
需要精怪的能量填充其血肉——这个酒吧顺利地吸引了大量的精怪，就像那酒鬼、那胆小鬼，提供了源源不断的能量。这能量，既可以保持小柔身体不腐，又可以在日后成为小柔的血肉。
人类的魂魄为精气——俗话说，树活一层皮，人活一口气。万事俱备，还需要特殊命格的人的魂魄化作其精气。
不多，三魂三魄即可，最好是阴年阴月阴日午夜出生的人——陆氏父子，好一对苦命的父子，皆沦为马志刚的囊中猎物。
神嗤的皮囊为肌肤——僵硬的肢体和尸斑，必须有一件神嗤皮囊制成的衣服。
马志刚道：“我原以为只有人类的女人出尔反尔，没想到精怪也是这样。”
魏云微难以置信地看着马志刚：“你是要剥人家孩子的皮？你怎么敢？你怎么能？你还指责人家母亲？你才是疯了，你不止出卖了自己，你连灵魂都出卖了。”
马志刚反驳：“是她自己献祭的孩子！”
神嗤漆只是死死地搂着稚子：“不，我不是自愿。”她眼眸中全部都是愤怒。
神嗤漆当然不是自愿。
有哪个母亲会心甘情愿看着自己孩子去死？人类母亲不会，精怪母亲也不会。
人是人他。妈生的，妖是妖它。妈生的。不应该有高低贵贱的区别。
所以神嗤漆佯装同意，她在暗中静候一个时机。
许久终于明白那独玉为何会出现在这个地方。独玉不是马志刚的帮凶，它是神嗤漆的盟友。
好一个神嗤漆，她绝地求生，终于破釜沉舟。
许久从口袋里掏出烟，点燃了今天的第三支香烟。袅袅的烟晕缓缓地升腾，与这破败的环境浑然一体。
魏云微头疼欲裂，全身像是被巨型起重机碾压过的酸疼，肌肉应激过量。战斗过后的疲惫在此时此刻随着升腾的烟圈被无限放大。
她抽抽鼻子，靠着许久坐下：“许老师，给我也来一口？”她仰头，将自己的脖颈靠在许久身上。她的身体真暖，让人莫名很安心。
许久睨了她一眼：“小孩子家家，抽什么烟？你未成年，应该……”
魏云微举手投降：“应该回家找妈妈——我错了，我错了许老师。我不抽烟、不喝酒、我早睡早起按时吃饭。”
许久不再言语，她将烟放在口中，深抿一口，带着她香水味道的烟味四散开来。
魏云微不说话了，转头看了她一眼，只一眼，一眼万年。
烟雾缭绕中的许久太美了，魏云微勉强克制住想要脱口而出的反驳。
“我说，帮帮他吧。”许久掐灭了香烟。
“嗯？”魏云微不解，“我？”
说话间，阵法开始崩塌。脚下的路开始扭曲婉转。
许久点点头：“你该不会连业火技能也没有修炼出来吧？你们魏氏引以为傲的红色火焰？”
魏云微一滞：“什么？”
许久不耐烦，她搂上魏云微的肩膀，协助她将灵力顺着经络凝聚在指尖。
结痂流血的指尖，陡然燃起一簇火焰。
灵力之火——炽热。
一小簇火焰，也足够引燃马志刚兄妹的棺椁。
马志刚终于闭上了眼睛，随着火焰吞噬他们，他反而得到了安息。
世界再次崩塌，阵法破了。
许久拉着魏云微就跑，地上有蓝色的光芒，是许久标记下的来时路。
魏云微忽然一拍脑门，她的血液，她弹了一滴血在酒吧的大门口。
果然，蓝色光带的尽头，有一点幽暗的红光。
冲出去，就是生的希望。
魏云微一把拽起地上的神嗤：“你可在真重！”她抱怨道。
许久将那牙牙学语的孩子一把搂在怀里。
两个人在天崩地裂中狂奔，趁着结界灰飞烟灭的最后一秒钟，推开那被魏云微标记过的大门。
门外星空灿烂，有新鲜的空气和新生。
人声鼎沸的深夜酒吧，直到现在才现出原形，不过是一处深巷垃圾场，周围没有人烟，鬼气森森。
满地的神嗤族人，渐渐开始苏醒。
魏云微忽然想到什么，她转头问漆：“那个独玉……你们认识？”
神嗤漆恭敬回答：“独玉先生偶然路过此地，正是先生他帮助奴族冲破了第一道封印。”
“哦。”魏云微忽然朝天空大喊：“独玉，既然你救了人，为什么送佛送到西，把它们护送回刚山？”
独玉的身影在夜空中一闪而过，“哼！”他留下了一声不屑的冷哼，“想得到是挺美的。”
随着声音渐行渐远，独玉没有掺和这摊子烂事，他消失不见了。
独玉并没有害她们，也没有帮助她们。它远远观望，想要坐收渔翁之利。
现在它很失望，无利可图。
但是人世间的事情不就是这样？有得、有失，有不得、有不失，一切都有可能。
就像这苍茫大地中，除了好人像许久，坏人像马志刚，更多的是不好不坏的人，像独玉和漆。
许久赞叹魏云微的进步神速：“你什么时候发现独玉在那里的？”
魏云微侧头：“幻术彻底消失之后，你说过的，眼睛最会欺骗人。果然。”她有些懊恼，“幻术之下，我的眼睛居然也看不穿阴阳。”
许久拍拍她的肩膀：“何必懊恼，你已经是同龄中最优秀的了。如果不是……我甚至可以考虑收你做徒弟。”
魏云微眼睛一亮：“真的吗？许老师？做徒弟有没有什么特殊福利？”
魏云微：“比如，睡觉什么的……”
许久一个巴掌，扇上了魏云微的脑门。
魏云微捂着脑袋呼疼：“真是个狼心狗肺的短命鬼！”这是昵称，也是撒娇。
许久才不解风情：“我对小朋友没有兴趣，也没有SEX趣。”
魏云微挺起胸膛：“小朋友？我哪里小了？明明是34DD CUP！”
许久头也不回：“你什么时候能够在法术上同我较量，再同我对话。”
魏云微眼睛一亮：“就是说，我机会很大？我是不是你的排名第一追求者？”
许久睨她一眼：“小朋友。”
魏云微拉住许久的衣袖：“许老师。”她说，笑眯眯。
许久：“放。”
魏云微愉悦：“久儿，我发现你很善良，我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
许久甩开魏云微的手：“哦。我倒是觉得你是麻烦的代名词，我真是太讨厌你了。”
魏云微皱皱鼻子：“口是心非。”
许久：“如假包换。”
午夜的深巷，所有人和东西，连精怪都消散了。
许久和魏云微相携着渐行渐远，今夜对于她们来说还没有结束，陆氏父子的魂魄还要归位，身体的伤痛需要缓解……总之，这是一个不眠夜。
唯一能好眠的大概是那些热衷深夜流连的红男绿女吧？
道场毁了，他们今夜无处可去，终于能睡个好觉了。
但是，谁知道会不会又有一间深夜酒吧，在城市的某个角落拔地而起呢？
毕竟世界上总有黑暗和邪恶，无孔不入，随时随地，寻找脆弱的灵魂下手。
深夜酒吧，遇见渣男渣女，伤个心、失个身，都是小事。
最怕是遇到牛鬼蛇神，不仅要你的身和心，还要你的魂魄和性命。
切记，深夜酒吧，不安全！
（第一个故事：深夜酒吧·完）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深夜酒吧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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