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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回忆 ...

  •   萧昊深昏迷中也皱着眉头,白星帆忍不住抚摸到他的眉头:“你是做噩梦了吗?梦里一定是我吧?”

      白星帆拉着萧昊深的手,仿佛又回到了那个记忆开始的地方。

      那是一座城外一片松林的边关小城,就连名字可能也是有心之人随口叫出来的,起了个很应景的:“松林关”

      松林关外就是一片开阔的空地,因常年征战,空地上寸草不生,松林外就是司幽八郡,东夷是由白家和萧家举事,才建立起来的,守边的任务自然落到了白家的身上。

      边关真是苦啊,常年风沙寸草不生就算了,还要面对时不时就妄图进城抢劫的蛮族人,司幽八郡虽比不上东夷富裕,但是相连的边关却极其艰苦,只能妄图取下松林关。

      驻守松林关的是白家庶出的三公子,本是一个白白净净的文弱书生,却是个不受宠的,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状态下,强行送上了守边的队伍。

      白经鸣却也是个上进的,本是做为副将来到松林关,一路强迫自己练功,又加上饱览全书,兵法战略无人能及,竟生生的让他在边关闯出了一方天地,即使功夫不出众,依然从副将一步步做到了主帅的位置。

      来到边关四年之后,竟在边关娶妻生子,安定了下来,却没想到妻子在生子之时难产,导致白将军有了个儿子却死了老婆,应了边关取丑名好养活的传统,给儿子取了个小名“小花”。

      白家的家规,取名必要经过家主拍板,才能写进族谱,白经鸣送进朝邑,请求把儿子入族谱的家信迟迟未回复,竟让小花顶着这个小名长到了五岁。

      小花自小没娘,有记忆开始就跟着父亲练剑看书,巡营查岗,日子过得清苦却也充满了欢笑,他最喜欢黄昏时分夕阳下的松林关,这座边关萧瑟的小城,仿佛要在夕阳的柔光中才有了生命一般。

      父亲总是教他要与人为善,以心待人,却没教他如果得不到同等回报的时候该怎么办。

      那年他五岁,白家大公子前来督军,带来了小花的大名:“白策”,连“泽”这个区分辈分的字都没有加在里面,小花当时还小,无法理解父亲眼中的失望和期盼。

      父亲有空的时候,总是抱着他坐在城墙上看夕阳,脸上柔光的父亲,成为了小花记忆中最初的慰藉。

      父亲告诉小花,他给小花取了个名字:“白星帆”。希望他的儿子像天上的星星一般闪闪发光,一帆风顺,也取自“白心烦”的谐音,还望他一生顺遂,不会有烦心事。

      小花一直记得,那天在父亲温暖的怀抱下,父亲的循循教诲:“白家从来都不待见庶出的孩子,但是自己不能看轻了自己,父亲已经是守边的将军了,如果回到朝邑,也能单独开府搬出来住,虽然白家家大业大,但是不要指望他们能善待自己,以后脱离开白家,我们父子两自己生活,不要记恨他们,也不用在意他们给你取的名字了,小花,你要努力,做一个顶天立地的大丈夫,无愧于天地,不要被他们看轻了。”

      五岁的小花,懵懂稚气,根本无法理解父亲说的那些话,却坚定的点点头:“父亲,我知道了。”

      没想到这次的教诲却成了诀别的最后一段记忆。

      第二天蛮族人突然攻城,全部军队都压在了这场战斗上,作为督军的白经伟,全盘否定了白经鸣的战略部署,逼着他带兵正面迎敌,那场战事打得昏天黑地,血流成河,持续了一天的时间。

      五岁的小花没有被允许目睹这场战争,等他见着父亲的时候,白经鸣已经只剩下半口气了。
      他拉着白星帆的手:“记住父亲的话……”

      白经鸣话还没说完,在小花双手上留下了斑斑血迹之后,撒手人寰了。
      小花当场就晕了过去,等他醒来的时候,已经在回朝邑的路上。

      后来的消息还是他在白府听来的,白经纬指挥有功,把蛮族全部剿灭,封了兵部尚书,而他父亲,英勇善战,以身殉国,封了一个骠骑将军,让白家厚葬。

      父亲虽然一生想离开白家,却没想到最后还为白家带来了一份殊荣,战场的事小花不懂,只能天天跪在灵堂前送父亲最后一程。

      白家对于庶出的孩子,确实不在意,自进入白府之后,就没人给过他好脸色,还总是鸡蛋里挑骨头的为难他,才五岁的孩子,终于知道了什么叫人心险恶。

      小花记得父亲说过的话,总有一天是要离开白家的,于是能忍的时候就都忍了,只有一次,白玄泽故意找茬,把他正在吃饭的碗给砸了,他心里委屈了几天的情绪一下子就爆发了,把白玄泽打了一顿。

      白玄泽年长几岁,却是个只会叫唤的绣花枕头,根本不是小花的对手,被小花打的嗷嗷叫唤。

      后来白经伟说他以下犯上,让他在祠堂跪着思过,才五岁的小花,五天不到,尝尽了五年来都未尝过的委屈,他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愣是忍着没让它流下来,捏紧了拳头,安静的去祠堂跪着思过。

      父亲的葬礼还没完,这五天都是来吊唁的人,小花跪的祠堂没人会来,他默默的跪着,笔挺坚韧的回忆父亲的生平。

      不一会儿,来一个比自己还矮半个头的孩子,玲珑剔透,英俊的脸上略显久病才有的苍白。

      小孩不像是白家的孩子,之前都没见过,他拿着一把小扇子,穿着宝蓝色的长袍,有模有样的踱步到小花旁边坐下:“你是谁,怎么跪在这里?”

      小花自小长在军中,没有同年的朋友,此时看着一个比小姑娘还好看的孩子,忍不住心生欢喜,微微笑了:“你又是谁,怎么到祠堂来了。”

      小孩奶声奶气,一看就是万般宠爱长大的孩子:“我是十四,跟着皇兄过来吊唁为国捐躯的大将军。你是犯错被罚了吗?”

      小花还没回答,就走进来一个内侍:“哎哟,王爷,您怎么能坐在地上呢?皇上在到处找你呢,快跟我走。”

      小花才反应过来,原来还是个皇子,小王爷被内侍抱着就出了门,没多久,白经伟亲自过来,叫小花起来去灵堂。

      他来到灵堂之后,看着刚刚的王爷和白玄泽在商量着什么,眼里的好感消失殆尽:原来也是一丘之貉。

      第二天,小花在池塘边路过,又遇到了白玄泽和他弟弟。

      白玄泽拦住他:“你这个小野种,昨天居然敢打我,今天我就让你看看,这里到底是谁家,你不过是个野种,也敢在我家撒野。”说完就把他推到了地上:“你这个没人要的野孩子,从哪里来都不知道的野种,凭什么要住在我家。”

      小花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小孩,比自己大不了多少,却能说出如此伤人的话来。

      他捏紧拳头,狠狠的说:“我不是野种。”说完就要动手。

      白恩泽在旁边帮腔:“大哥你看,这个野种还瞪我们。”

      昨天遇到的小王爷又来了,装着大人的模样赶走了欺负他的人。

      小王爷稚气未脱,甚是喜欢小花:“你没事吧?”他扶起地上的小花:“你叫什么名字?跟我走,我保护你长大好不好?”

      小花以为他和白玄泽他们一样,也是在看自己的笑话,毫不留情的推开他,却没想到自己有武功,出手没轻重,把小王爷推进了水里。

      小王爷虽然不会水,但依然忍着没有呼救,就像是想自生自灭的死在湖里一样,小花吃惊,跳下水把他救了起来。

      找小王爷的内侍又来了,当即忍不住大呼小叫,活像是小王爷马上要撒手人寰一样。

      皇帝赶到的时候小王爷已经醒了,小花忍不住想,自己这次怕是在劫难逃,要跟着父亲一起去了。

      没想到小王爷一口咬定是小花救了他,要把他带在身边当贴身侍卫。皇帝素来宠爱幼弟,有求必应的同意了,给小花封了一个最年轻的带刀侍卫,自此以后到父亲出殡,小花都没在受过白家欺负,小王爷的身体却更加不好了,连剑都拿不住,小花以为是自己失手伤了他,更加形影不离的照顾他。

      小王爷日日来陪伴他,在他害怕的时候总是牵着他的手,告诉他:“别怕,我陪着你呢,我是皇上唯一的弟弟,他们不敢把我怎么样。”

      就是这句话,让小花的仇恨都失去了实质的对象,他突然就淡然了,都是小孩子,原谅他们吧,我迟早要离开白家的,不用记得他们。

      父亲下葬之后,即使白家祠堂破例的放上了父亲的牌位,小花也义无反顾的跟着小王爷走了,临出门前,小花给父亲的牌位磕了三个响头,暗自告诉父亲,我会回来看你的。

      小王爷拉着小花的手:“小花,你放心,出了这个门,我们会是一辈子的好兄弟,永远都不会分开,我尽我最大努力保护你。”

      小花第一次犹如实质的感受到“兄弟”这个词,虽然不知道什么是永远,但他依旧坚定的点点头,白家在他身后模糊起来,再也不是他的归宿,从此以后,除了小花,没人再知道“白星帆”这个名字。

      璟王找来军中高手当他师傅,教他各种各样的武功,从不强迫他做他不愿做的事,有求必应,到哪里都带着他,慢慢的所有人都知道小花是小王爷的宝贝,惹不得的。

      小花跟着璟王上房揭瓦,下河摸鱼,把皇宫各个角落都熟记于心,年关将至之时,皇上实在受不了调皮捣蛋的两个熊孩子,修缮了璟王府,把他们打发到宫外去了。

      自此璟王更是成了没人管的土霸王,小花刻苦练功,身手不凡,在孩子中从无敌手,加上璟王又是皇帝极尽宠爱的幼弟,整个朝邑越发没人敢惹他们了。

      璟王总是一副开心的样子,好像是在履行保护白星帆的诺言,每个月都陪着他大摇大摆的进白家祠堂,看他给父亲磕头,白家敢怒不敢言,生生忍受了。

      直到五年之后,璟王和小花都十岁了,璟王虽然身体不好,却一定也没影响他和小花长得一样高,一样英俊。

      小花还记得,那是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璟王不知是何原因,发烧昏迷,一直说胡话,惊动了宫里的太后和皇上,太医跪了一片,都无计可施。

      太医战战兢兢的预言,璟王身体太弱,中毒日久,活不过二十岁。

      小花在他床边拉着他的手,从未有过的恐惧袭击了他的满心满眼,他实在很害怕璟王下一刻就会像他父亲一样,从此离开他。

      床上的璟王一直在流汗,好不容易小花听到他说要喝水,忙不迭的起身给他找水,屋子里的水都空了,小花没办法,只能出去找。

      路过皇上和太后等待璟王醒临时安排的偏殿,小花此时也算是武功高强,害怕惊动皇上和太后,刻意隐藏了自己的脚步声,却清晰的听到了他们的谈话。

      当时的震惊和愤怒让小花都忘记了要去给璟王拿水,他差点就忍不住冲出去大开杀戒,突然像是想通了璟王这些年的不争不抢和无欲无求,他一直认为璟王就是个被宠坏的孩子,要什么有什么,所以才看破红尘一般的对什么都无所谓,却没想到,素来聪慧的璟王,大概是将一切都当做是一种经历了吧,因为自己也过得如履薄冰,所以才会对不幸的自己爱护有加?

      太后居然都哭了:“你不是说这个毒不致死,只是一直身体孱弱吗?为何小十四活不过二十岁?”

      小花冷笑一声,悄悄退了出去给璟王找水。

      尽管不舍,尽管不道德,璟王醒之后,小花未曾留书,背着简单的行李消失了,临走前还悄悄的去祠堂给父亲磕了头。

      无边的黑暗包裹着小花单薄的身躯,每次坚持不下去的时候,耳边就出现:“小十四活不过二十岁”的话。

      他向来觉得自己是无所畏惧的,但是这句话每每让他心悸,即使睡着了也会惊醒过来。

      “小十四活不过二十岁。”

      白星帆顿时惊醒,感觉自己手心握着的手动了一下,此时方晓正好端着药进来,白星帆接过他手中的药,示意他出去,也不管璟王能不能喝药,白星帆仰头一口喝了,再用嘴的喂到璟王嘴里,好像只有这样,他才能确定这个人和自己是有一种亲密的联系的。

      尽管自己乘人之危不耻,但白星帆喂完药之后还轻柔的含了一下璟王的嘴唇,含了一口迅速退开,脸红到了耳根,心里的恐惧却都被甜蜜取代了。

      白星帆觉得自己真是没救了,看着昏迷的璟王,第一次尝试着温柔起来:“十四,是你认出我来的,别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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