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乡人》西林分散剂

77、闪城（20）

　　米丽莎没能跟上那个不定型的怪物。越往南地下越少有人工修整过的痕迹，并且土质也变得越来越松，那些被怪物临时拱出来的洞穴随时可能坍塌，将她埋在地下。她不得不半路就钻了出来，贴着破败的墙面呼吸着新鲜空气。
　　这些城墙的历史极其古老。早年和刚刚认识艾斯黛拉时，她经常会带着米丽莎来这片地方游荡。据说在四百年前，这篇城墙还是完整的，沙漠之中有着无数强大而繁盛的城邦——也许更早的时候是一个个完整的国家，而它们都臣服在最为强大的南方国度之下。
　　直到四百年前，帝国在征服了西海岸后，直线，一举征服了南方国度；城邦没有了贸易合作的对象，渐渐衰落在沙漠之中。
　　而这些城墙也没了用处。
　　米丽莎收拾着腰间的银叶刀，突然听到了远处传来的响动。
　　声音是从东面传来的，米丽莎沿着空荡荡的道路往那个方向走去，随着残破城墙走着，在走过一个弯角之后视线顿时清晰起来——
　　米丽莎差点以为她再次遇到了刚才那个不定型的怪物。但很快她就意识到这两者并不一样。
　　眼前的这个长得更为庞大，并且形态时固定的，就像沙漠里栖居的蛇类，在地面之上蜿蜒爬行，将沿途遇上的所有碎渣全都吞进了肚子里。
　　看着那东西，米丽莎瞬间就想起了法比安所变成的那个东西，和面前的巨蛇如此相似。
　　看到那东西恍神的瞬间，米丽莎突然脚下被一个东西绊了一脚。
　　那是一条断掉的人腿。
　　断口粗糙不平，像是被啃过了一样，上面沾满了脏兮兮的黑色粘液。
　　当米丽莎再抬头的时候，正好看到那条巨蛇从身体里吐出了一条人胳膊，然后便再次进入了泥土之中。
　　“哦。这可真是……”
　　一个浑身脏兮兮的人从不知道什么地方钻了出来，身上原本应当是纯白的袍子已经沾满了无数的灰尘与黑色的污渍，步子蹒跚。
　　“这里，很危险，不要，在这里停留……它已经吃了很多人了……”那人艰难地说着，米丽莎花了一会儿才听清他在说什么。
　　“你是闪城神殿的牧师吗？”
　　脏兮兮的人点了点头。
　　“该回去的是你，这里太危险了。”米丽莎小心地用脚拨开那条人腿，“如果你还有同事的话，都让他们回去吧，至少回到神殿，你们在那里还能得到一点庇佑。”
　　但那个小牧师只是摇摇头：“不行，后面的队伍还没收到信息，这里可能遇到危险。我必须在这里提醒他们……”
　　“你提醒也没有用，那些东西行动速度那么快，只要有人出现在这里很有可能直接就被吃掉了。”
　　“但至少也要有人挡在这里，否则那些东西就会沿着这条路，进城，然后就会，，往有人的地方过去，它们长得这么大，会毁掉城市，杀人……”
　　“……”米丽莎突然对这些神殿的小牧师感到了无奈。她在闪城待了那么多年，也经常需要与神殿打交道。从没觉得他们有这么执拗的。公平地来说，米丽莎觉得闪城神殿的那些牧师们平时都很尽职尽责，虽然偶尔会和猎人发生冲突，但一般忍让的都是神殿。
　　“那也不是你一个人能在这里挡住的。你们后面还有人吗？”米丽莎摇了摇头，把小牧师摁着坐在地上，让他自己包扎伤口。
　　“执政官说会马上派人过来，我需要在这里等着……”
　　“哈？我可不觉得普通人能挡住那东西。” 米丽莎发出了一声奇怪的哨声，不一会儿，一只渡鸦便飞了过来。
　　“你要做什么？”
　　“找人过来。”米丽莎琴声说着，“顺便找找我们的那位老朋友到底跑到哪儿了……”
　　此时已经接近傍晚。西天边并没有阳光，只有一层又一层的黑云在重叠，整片土地都泛昏黄，微冷的风刮在身上竟让人觉得有些疼痛。
　　“……是要下雨了吗？”
　　米丽莎回头，看到黑色的云在远方倾倒而下，似乎是下雨了一样。
　　“不不，我看那可不是云。”
　　低沉的隆隆的声响从遥远的地方传来。紧接着，大群的人从东边道路的尽头飘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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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他们这么忙，也许我们不用偷偷摸进去了。”
　　露西尔和玛丽安已经来到了神殿，不知是不是因为过于忙碌的原因，神殿里的人们都没有一个拦住这两个人；进出神殿的人大部分灰头土脸的，交谈中语气都格外焦急。
　　“新的裂缝图标绘制出来了……”
　　“城南的人都撤回来了没有，大主教已经下了死命令了，不要再守着裂缝了……”
　　“看起来这里的主教至少比我们那里的要拎得清。”玛丽安低声评价着，带着露西尔来到了神殿深处的一座隔间里。
　　“我之前就是在这里感觉到塞西莉亚的。”
　　露西尔跟着玛丽安拐进了房间，感受到了一股不怎么舒适的气息。
　　“有一股尸体处理过后的味道。”露西尔皱起了鼻子，“我曾经和这种味道朝夕相处过几个月……再熟悉不过了。”
　　“就是那些灰袍人的味道吧？”
　　“没错。”
　　玛丽安的脸一下子就沉了。她原本就不苟言笑，这下就显得更加糟糕了。
　　露西尔走进房间里，绕着墙边走了一圈，安慰玛丽安道：“那位毕竟是圣女，天生就有着神明的庇佑，我想那些东西奈何不了她。”
　　玛丽安缓缓摇头：“神明的庇佑，并不是天生就有的。”
　　“嗯？”
　　玛丽安看向露西尔：“如果我当年没有跑出来的话，现在拥神明庇佑的会是我。”
　　“你从来没和我说过。”露西尔拿起桌上的物件，仔细观察着，“这么说来，我当年遇到你的时候，你是真的在离家出走？”
　　“你当年遇见我的时候……对，没错。那时候再过两个月我就要被扔进神殿去做圣女了。圣女的位置已经空缺好几年了，而那一届圣女的名额，是从我们赫伯特家族选的。按道理本来应该是长女去”玛丽安叹了口气，“我不想当圣女；但迫于赫伯特家族的压力，王都的学院也不可能收我在那边工作，我如果想成为一名法师，最好的选择只有法术之心。”
　　露西尔捻起了座椅上的一根头发：“因为你离开了，所以你的妹妹被迫成为了圣女？”
　　“对。”玛丽安承认了，“我告诉自己说，塞西莉亚比我更适合这个位置，她在修道院里功课比我做得更好，也喜欢也更受长辈们喜爱，所以我把她留下是代替我是正确的。”
　　“但我想我可能错了。塞西莉亚比任何人都恨我。圣女根本不可能意味着荣耀，只是无穷无尽的牺牲而已，我将她送进了那个牢笼之中，自己却逃出来了。”
　　露西尔静静地听完了玛丽安的叙述，手上亮起了一小簇火苗，将她找到的那根头发烧掉了。
　　“你一直在为此内疚吗？”
　　玛丽安默默点了点头。“但说到底只是我自私而已。如果我当初逃的时候带着塞西莉亚一起走——”
　　“也许她会比现在过得更惨。你逃离家族是有着目标的，但你的妹妹却不一定。也许她跟着你离开家族会更加忍受不了未知的环境。”露西尔说着，突然笑了起来，“我当年捡到你的时候，你告诉我说你是王都贵族出逃的人，我最初一点都不相信。你可以毫无顾忌地和我在山野的灌木丛里躲上一天，也不会介意在漏雨的破屋子里住上好几天，一点都看不出大小姐的性子。”
　　“但我的确辜负了塞西莉亚。我有责任……至少把她救出来。”
　　“好吧。那我们现在就去救人吧。”露西尔一甩袖子，那把椅子上有星星点点的蓝色法术痕迹出现了。
　　“这里有个临时传送阵。传送完就自动抹去了痕迹，防止被追踪。”
　　玛丽安眼睛一亮。
　　但你有方法，是吗？”
　　“这个传送阵是按照我改良的方法画的。”露西尔伸出手指划开那些法术痕迹，敲了敲椅子，“可惜是我三十多年前的版本。”
　　“他们一定是翻过拉莫尔的‘遗迹’，在那边找到了我的草稿……”露西尔嗤笑了一声，“简直像专门翻垃圾桶的狗。”

　　凯尔温走在迷雾重重的街道之上，恍然间似乎回到了几个月前，他刚刚接到神殿的任务，那时候的闪城显然要比现在更热闹一些，猎人与宝石商人们在白天的酒馆里商讨合作，游吟诗人和舞娘们在酒馆的夜晚里绽放光彩；商铺，工匠作坊，红灯区；沙漠，城门，城郊的集市，到处都是繁荣的模样，但短短几个月过去，这些都已经看不见了。凯尔温想起那天被他“威胁”过的那个商人，换到现在，他大概不敢再那样嚣张了。
　　亡灵裂缝悄悄地出现，扩大，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之上出现，凯尔温无奈地让腰间的长剑微微出鞘，在光芒流淌而出的瞬间，那些亡灵缓缓缩了回去，不过从遥远到底地方飘来一股浅浅的香气，那些亡灵缩回去的速度一下子变得更快。
　　马蹄声从远处传来。
　　灰绿色的披风在雾气中若隐若现，棕色皮毛的马匹的沿着道路缓缓走来。骑着马的人是个身材高大的年迈男子，脸上布满了深刻的皱纹，但那双深蓝的眼睛敏锐而深邃，昭示着岁月沉淀而来的智慧。
　　“凯尔温，好久不见。”马上的人和圣骑士打了个招呼，在他反应过来之前拍了拍他的背。
　　“……约翰叔叔？”凯尔温欣喜地看着眼前的老人。约翰·德克斯是艾莉娜担任骑士团团长时的副手，在凯尔温的记忆中，这位长辈经常会偷偷带着他和米丽莎溜出骑士团，前往王都城郊的村庄，亦或是带着他们跑到热闹的集市中去游荡。
　　当然，艾莉娜一般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而自从艾莉娜失踪以后，骑士团的老成员们也陆陆续续地被遣散离开了王都，被派往了东南群岛进行看守——名义上是养老，事实上却是变相的流放。
　　“我以为来的不会是您——不对，”凯尔温疑惑地后退了一步，“我早上才发出了那份信件，你们这么快就收到了？”
　　“信件？我没有收到信件。”约翰下了马，跟着凯尔温并排走着，“我来到这里是因为团长的命令。”
　　凯尔温愣住了。“您是说，您收到了艾莉娜阿姨的消息？但她……”
　　“不，我并没有见到她，也并不是她直接和我们下的命令。是很久以前她留给我们的一个提醒：她对我们说过，如果看到南边的天空出现黑色的云团，我们就要来到沙漠，完成我们的使命。”
　　“使命？”
　　约翰笑了笑：“我们是来完成她的一个遗愿——你说和我们写信，是什么事情？”
　　“也许和你们所想的同一件事情。”凯尔温说道，“本来遇上这种事情，应当向王都申请更多的军队，让更多经验丰富的法师和强大的牧师过来……单现在可能来不及了，所以我冒昧地希望你们能够来……
　　“毕竟你们和艾莉娜并肩作战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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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阅读QV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