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乡人》西林分散剂

72、闪城（15）

　　“我有些怀念这条路了。那时候我经常带你来这里喝蜂蜜酒，你还记得吗？”
　　“嗯，还有游吟诗人……你还带我来看过半夜的脱衣舞娘。”
　　“哈？你怎么记得这种事情？难道那些脱衣舞娘比我好看吗？”
　　“不是这个意思……你当时带我去看这种东西，把我吓到了。”
　　“我都忘记了，我们的小丽莎那时候还纯情得很……那么时隔多年，我向你道一个歉。”
　　“算了吧，你不够诚心。”米丽莎停下脚步，靠在一面墙上。已经接近正午，可天空不知为何变得相当阴沉。
　　“有东西过来了。”艾斯黛拉着米丽莎躲在墙角，“我们判断得很准确。”
　　“格伦特他们说没有调查，其实调查得挺清楚的。”米丽莎确认着手里的那份地图。她们打听到，近日撤离难民时发生过不少骚乱，但发生骚乱的地点毫无规律，而且引起骚乱的人总是无迹可寻。
　　“法比安想夺回十年前的一切，所以他要击垮现在猎人公会，重建他的秩序。之前他们散布流言，是为了瓦解信任，但显然力度不够，所以他现在又能做出这种事情来——”
　　“但是为什么要袭击难民呢？她们想夺回公会，与民众作对根本毫无意义。”
　　“这就得让我们问问他了。”
　　似乎是为了回应米丽莎的喃喃自语，黑色的深渊物质如同蠕动的虫豸，从遥远的街角突然出现——
　　“等等，我们先别动。那玩意儿看起来似乎不太对劲。”米丽莎拦住了想要出去的艾斯黛拉。
　　深渊物质体量似乎非常庞大，在遥远的街角晃动着，看起来格外恶心。而与此同时，街道对面的巷口里，一个乞丐打扮的人带着一群灰头土脸的平民走了出来，他们一出来便直面了那些东西，他们迅速地掉头要往反方向跑。
　　一直走在前面的乞丐并没有阻止他们，只是站在原地，看着那群毫无防身之力的人向远处跑去。
　　米丽莎往那群人奔跑的方向望去，突然视线一紧——
　　“你们，马上停下！”
　　小巧的身影一跃而出，银色的刀光在空中闪过，一团巨大的阴影突然在空中闪现。
　　那不是能够称之为人的东西，只是在一团难以形容的肢体的混合物上嵌了张人脸罢了，属于深渊物质阴冷，粘腻的气息肆意地流窜出来。
　　人群先是被那声叫喊给镇住了，接着又看到了半空中的恐怖之物，不由得发出尖叫。
　　“才几天，”米丽莎一步步朝那东西靠近，盯着那张人脸上的独眼，问候道，“你变得更不像人了，法比安。”
　　“半精灵。”那东西发出非人般的嘶吼，笑容渐渐裂开，“你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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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阴沉的天空之下，漆黑的湖泊之上。
　　露西尔将那条蓝色的符文放在地上，细密的文字和奇异的能量在上面流淌着，时不时地溢出偏向浅黄的光芒。
　　那是她长久以来将晨曦骑士的力量拓印下来的结果。通过几十天的反复，她基本已经将圣骑士的力量解析并且存留在符文之中，可以在任何实验里百分百还原使用，甚至还能制造圣骑士力量的符文——当然，可能只有一两枚。
　　与此同时，露西尔又在符文旁边放上一块不规则形状的物体——那是在希特里城时，从半鱼人融合后的变异物上切下来的一小块。
　　然后又是一块不规则的物体。来自黎明骑士变异后产生的物体。
　　她的身边还有一块似乎盖着厚重布毯的圆盘。那是她刚刚差学生拿过来的。她盯着那厚重的圆盘，然后迅速揭开了上面的布毯。
　　圆盘突然就活了过来。它一会儿变成一团扭曲虫蛇，一会儿变成一堆密密麻麻的不知名的文字，极尽全力扭动逃脱，但似乎总差那么一口气。
　　那是一个残破的法术核心。很久以前，露西尔曾经从拉莫尔的遗物里找到了这个东西，但从来都不敢使用。毕竟这东西是在太危险了。
　　但是现在——
　　“先让我把你修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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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议长大人，您得为我讨回公道！”闪城的执政官迪伦·塔利斯神情激动，“那个家伙，闯入我的宅邸，拿走了我的公章签了份文件！你知道这份文件是发给谁的吗？东南群岛上的那些骑士，那些荣誉退休的骑士阁下，我怎么可以随便去招惹他们呢！要是他们过来了，发现都是虚惊一场，我以后——”
　　“闭嘴。”
　　杜曼揉着额角，努力不让脸上显现嫌恶的表情。大清早以来，他先是被猎人公会骚扰，接着又遇见了那个晨曦骑士，现在又是这个聒噪不堪又懦弱无能的执政官在他耳边絮絮叨叨，他的神经快要断了。
　　“我……去找圣女冕下。”杜曼平息着心中的烦躁，勉强撑起平静的语气，“圣女冕下向来公正无私，她会为你主持公道的。”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就离开了执政官府邸。
　　塞西莉亚·赫伯特借住在闪城神殿之中。自从上次在那位东部商人的宅邸里不欢而散，杜曼再也没有主动来见过塞西莉亚了。但是现在……他抬头望向阴沉可怖的天空，也许不得不见一面了。
　　“早上好，我亲爱的丈夫，要来一杯早茶吗？”塞西莉亚身上泛着浅浅的白光，温柔地笑道。
　　“……你这儿有一股尸臭味。”杜曼一如既往地阴沉着脸。
　　“哎呀，”塞西莉亚露出一脸疑惑，“你在说什么粗鲁的话？”
　　“我不知道你是真疯了还是假疯了，他们告状都已经告到我头上来了——塞西莉亚，我不论你还有其他什么目的，完成帝国的使命是我们的任务，但你真的知道你现在在做什么吗？”
　　“我在做什么？我很清楚啊。”塞西莉亚抿了一口茶，望向门口，“我每天都要听他们的报告——你看，这不就来了吗？”
　　敲门进来的是玛忒恩，闪城神殿的大主教。
　　“圣女冕下，请原谅我的无礼，但是有些事情我不得不现在向您报告——”玛忒恩进门以后才看到了杜曼，连忙又补了个礼。
　　“别急，大主教，有什么事情可以慢慢说，”塞西莉亚指了指桌上的茶杯，“喝口茶吧。”
　　“不用了，圣女冕下。”玛忒恩说道，“我们在裂缝附近看守的牧师都消失了，裂缝附近的情况不然正常，圣女冕下，您派到裂缝附近辅助我们的那些人……有什么说法吗？”
　　塞西莉亚愣了一小会儿，但很快就恢复了笑容：“他们什么都没有说，那看来是没什么问题。不用管那些杂事，大主教，做好你分内的事。”
　　“那并不是杂事。圣女冕下，”玛忒恩勉强抬起头，以不怎么尊敬的姿态直视着塞西莉亚，一字一句地说道，“活人，在一个个消失。”
　　“但亡灵也会随之消失，我们的目的不就达成了吗。”塞西莉亚愉快地说道，“你什么都想不需要做，让你手下的牧师全都留在那里，不要离开，这是命令。”
　　玛忒恩沉默了很久。在塞西莉亚看来，这位聪明老成但识时务的主教，一定会像前几次那样，在她下令之后，顺从地表示答应。
　　但是玛忒恩却摇了摇头。
　　“……抱歉，我不能拿我同胞们的性命冒险。圣女冕下，请原谅我不能遵守这个命令。”玛忒恩低声说着，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房间。
　　塞西莉亚微微皱眉：“有人能帮我阻止那个老家伙吗？”
　　她话音刚落，房间角落里的阴影中瞬间浮现出几个模糊的人影，他们就要往前行动，但不知怎地，突然又被摁回了原地，身形有些扭曲。
　　“塞西莉亚，如果你再这么肆意妄为下去，我有权力解除你职务。”杜曼在一边出声。空气中的滞涩感瞬间加强，塞西莉亚眉头皱得更深了，她古怪地笑着，注视着杜曼。
　　“解除我的职务？你没有这个权力吧——”
　　“我们双指挥官的身份来到这里，如果你出现严重失职，我有权力这么做。帝国的法律是这么规定的——别拿你手下的那些脏东西来敷衍我，我并不想在这里和你闹，让那些人都消失——”
　　“我失职了吗？”塞西莉亚轻笑着打断了杜曼，“你难道就做了什么好事吗，你来到南方以后就关心着自己的生意而已，你才是渎职的人。
　　“你——”杜曼刚说出口一个字，就看到塞西莉亚笑容灿烂地对着他做出了一个道别的手势。
　　接着她便在一阵光芒之中消失在座椅之上。
　　杜曼愣了一瞬,才意识到——
　　“隐藏的传送阵？”
　　杜曼快步走过去查看，却设么也没能发现。传送毕竟不是他的专长，特别是这类看起来加了许多隐蔽措施的高级传送。
　　空旷的房间里似乎不再有其他生物存在，这般状况让杜曼焦躁不已。
　　而就在这时，他突然又听到背后传来了脚步声。
　　脚步声很轻，杜曼几乎以为是焦虑之中产生的幻觉。但他回过头，看到了一个带着兜帽的人，那人大半张脸藏在帽子里，只露出了几缕灰色的头发。
　　灰发，那是赫伯特的象征。杜曼差点以为塞西莉亚又回来了，不过他首先注意到了那人袍子一侧的字母贯穿心脏的标志，突然反应了过来。
　　“法术之心？”
　　那人没有反应，只是静静地看着杜曼。
　　但杜曼似乎知道了那人的身份：“你是……赫伯特家的玛丽安？你来这里干什么？”
　　那人将兜帽揭了下来。灰发的女人依旧带着一副厚重的眼镜，表情淡漠而疏离。
　　“已经没有法术之心了。”她说道，“我们的理事长老，塞德里克·塔利斯五天前失踪了，失踪之前，他解开了一个封印，那里面是一个我们还未曾研究透的怪物，怪物跑了出来，摧毁了我们的高塔。所有人都不得不逃了出来。”
　　玛丽安面无表情地说着：“法术之心已经名存实亡了。”
　　作为帝国法师会议的议长，杜曼并不会对法术之心抱以友善的态度。但法术之心毕竟和王都的各大贵族联系紧密，这个事实直截了当地摆在面前，也让他颇为震惊。
　　“你到这里来是寻求支援吗？”
　　玛丽安摇摇头：“我从希特里城一路追着那个失控的怪物过来，但在离闪城有些距离的地方失去了它的踪迹。我怀疑，那个怪物已经进入到城里了。”
　　“你追逐的那个怪物是什么东西，有多危险吗？”
　　玛丽安推了推眼镜，沉声道：“它没有固定的形状，看过去就像一团黑色的粘稠液体，但却从内而外摧毁了法术之心的高塔。如果你想知道更多，我可以把我们当时的调查报告给你看。”
　　杜曼觉得觉得头疼厉害了起来。
　　“我刚刚去找了执政官，但那里的办事人员说现在这里都归你们管了，他们给我指路来神殿，说是从帝国来的指挥官在这里……”玛丽安望向那个空着的椅子，“我的妹妹刚刚还在这里吧？”
　　“是的。她……”
　　“幸好她走得快，不然就得请您欣赏我们不怎么体面的争吵了。”
　　“塞西莉亚的确有理由厌恶你。”杜曼冷淡地说道。
　　玛丽安冷笑了一声：“我没指望她能帮上什么忙——我原本也没有指望你们帮上忙，只是我听他们说帝国的军队已经掌管了这里的一切，那么你们有权知道这个消息。那怪物毕竟是从我们塔里逃出来的，我们有责任控制住它。”
　　“我来提醒你们一声，如果城中什么地方出现了不正常的震动，尽快让那里的人离开，那个东西有智慧，很狡猾……”
　　“我知道了。”杜曼揉了揉额角，“但如果你追逐的那个怪物在这里闹出什么事情来，责任都在你们身上。”
　　“我也只是提醒你们一声。”玛丽安强调着，“该如何找到那东西是我们的事”
　　杜曼本来并不想对玛丽安多说话。日常在塞西莉亚那儿，他早就听够了她对这个姐姐的埋怨，更何况他对这种自作主张叛逃家族的人本身就没什么好感。但毕竟对方也算得上一位德高望重，经验老道的法师……
　　“有多少人跟着你来到这儿了？”杜曼问道。
　　“算上我的学生，大概二十个左右人，离开了法术之心，他们大多无依无靠，你是想…….
　　“如果你们能协助我们处理现在这里的紧急情况，我们也可以帮你留意那个怪物。”杜曼说道，“我们也可以为你们提供暂居避难的场所。”
　　玛丽安低头略一思索：“可以，这正合我意。”

　　达成了短暂协议的玛丽安迅速地离开了神殿。她控制着自己的步伐不要太像逃跑，直到远离了神殿，她才微微叹了一口气。
　　她在那间屋子里闻到了修女才会使用的香膏味道。那味道自然而然地让她认出了塞西莉亚，也不可控制地勾起了她的回忆——赫伯特家的女性后裔必须要去神殿做一段时间的修女，她和塞西莉亚都没有例外。那些日子几乎都是这股香膏的味道，闻起来甜腻，但回味粘稠苦涩……她们经常因为各种原因挨饿，塞西莉亚年纪小熬不住，玛丽安就在半夜用拙劣的法术控制老鼠去后厨偷食物，然而当时技艺不佳的她经常偷错东西，偷来一堆香膏……
　　只是后来……玛丽安强迫自己收敛了思绪，她看见了南天边模糊的阴云，拐进一个角落，随手抛出了一只黑色的小鸟，鸟儿在空中飞舞了半圈。
　　“去找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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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阅读QVQ
写这几章的时候有点体会不到写作乐趣，对比一下开坑时的精雕细琢现在的文笔直线下降（而且没有细纲所以卡死在每一个细节上，慢慢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