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乡人》西林分散剂

46、闪城（3）

　　不过，现在的闪城也许称得上美丽，要说繁荣太过勉强。进城的大道是一条平缓的上坡路，在它的两侧是向四面八方弯曲延伸的整洁小巷，顺着地势略有起伏，两侧的房屋大都有着象牙白色的墙壁与深色的屋顶，偶尔会有高大的树木出现在路边，在日光下透出清晰的阴影。如果是在平日，这些小巷里应当有不少人来往，但现在那里安静得很，街边像是店铺的房屋都空空荡荡。路上偶尔有行色匆匆的路人经过，看到外来者都是警惕的一瞥。
　　米丽莎说是要处理急事，迅速地从他们身边溜走了。只留下艾斯黛拉来给他们带路。
　　“她对我总是很敏感。”艾斯黛拉微笑着解释道，并没有多说什么。
　　他们走了很长一段路，最终在一个破旧的旅馆里安顿下来，与外边空旷的场景完全不同，这个狭小的地方已经塞满了人，看那些人的外表，大部分都是面容憔悴疲惫的普通居民，而不是原本在这种地方更多见的冒险者以及猎人们。
　　“这是我们猎人公会之前提供的临时避灾点。”艾斯黛拉小声说道，“东边的几个城区基本上已经无法住人了。但是昨天王都的军队已到，他们又重新划分了避灾点，这群人明天之前又得全部挪到新的地方去。”
　　“你们会给平民提供避灾点？”露西尔好奇地问道。
　　“那当然了。”艾斯黛拉瞟了一眼女法师，又仔细地打量了她一下，“如果不和平民们搞好关系，我们也不可能在这里立足这么多年的。”
　　“猎人公会是在十五年前建立起来的，但当时还没有什么影响力，只是一个提供任务的中转站，大部分猎人为佣兵组织服务，当然，大部分所谓的佣兵组织只是□□罢了，他们从贫瘠的东部平原来，有的沙漠深处衰败的城邦而来，在资源不是那么丰富的时候他们之间会有激烈的争斗，如果问一些年长的平民，他们也许会告诉你们在他们年轻的时候，发生在街头的斗殴十分常见，不同帮派的成员们，为了各式各样的恩怨，神殿想管，但管不了，执政官可以管，但是从没管过，毕竟在他们的眼里，繁荣且混乱意味着暴利。”
　　这一点毫无疑问。相比起王都区域与西海岸，南方诸城算得上土地贫瘠，除了更南边沙漠底下的那些宝石矿，他们并没有更多的资源。没有发达的农业，土地就拴不住人，人口的流动与变迁也就愈加频繁，于是猎人这一职业最先在南方发端。与一般的冒险者比起来，他们拥有更加丰富的经验与手段，他们收钱，然后收割生命或是盗取财宝，保护他人或是张扬正义。因为猎人的存在，南方诸城才一点点地富裕起来，而只有足够混乱，才会有足够活跃的猎人与从大陆各个地方源源不断流入的财富。
　　“小丽莎刚来到这里时就是靠着一场打架出了名。”艾斯黛拉微笑着说道，像是回忆起了什么有趣的事情，“那时候有很多人盯上了她，说她肯定会死在混乱之中，但她的胆子很大，我喜欢_我好像说得太多了，你们可以在这里修整一会儿，到时候米丽莎应当会直接传消息过来的。”
　　艾斯黛拉刚说完这句话，一个闪身就消失在人群中，就像从来都没存在过。
　　“这位猎人公会书记官，她很特别呀。”露西尔轻声说道。
　　“你是说身份吗？我只是听说过她。”凯尔温说道，“而且不是从米丽莎口中，米丽莎从来都没提过她。”
　　“不是身份。是……种族。”露西尔说着，嘴角微微勾起，“她属于以血液为食物的类人种族。故事里喜欢叫它们吸血鬼。”
　　吸血鬼。这个名词让凯尔温愣住了。
　　“你是在做比喻？”凯尔温勉强找了个理由。
　　“不，我在说，那位书记官，她所属的那个类人种族眼睛多呈现红色，体格高大，喜爱昼出夜伏，生命力极强，断掉脑袋都能活好几天，智力与人类无差别，喜爱独居——”
　　“露西尔，你是在照着哪本地摊杂志在读吗？”
　　“没有，是一个生物纪实的报告。”露西尔笑了笑，“我知道，你是想说，吸血鬼这种生物并不存在，对吗？”
　　“是的。”
　　“哈，不如我先问你个问题吧：你觉得，再过五十年，西海岸知道半人曾经存在过的人类还会有多少？”
　　“......西海岸见过半人的人类很多，他们会将这个知识传递给后人。”凯尔温想了想回答道。
　　“那么再过一百年呢？”
　　凯尔温没有说话，他有些明白露西尔的意思了。到那时候，那些见过半人的人已经去世了，剩下知道半人的人类也只不过是从上一辈那儿听取了故事而已；历经更多的岁月，关于半人的故事最终会成为虚无缥缈的传说。
　　“你是说，吸血鬼原本存在过，只不过现在数量稀少……甚至已经彻底消失了？”
　　“是的。我不确定他们具体消失的时间，南方地区曾经是最繁荣的土地，在四百年前，甚至更早以前，这里还存在着许多我们不知道的种族，只不过现在大部分都已经不声不响地消失了。”
　　“这种说法会被称为是在传播异教，散布谣言。”凯尔温意味深长地说道。他之所以在听到露西尔说出那位书记官的种族后反应那么大，是因为帝国曾经颁布过一个律法，禁止对南方历史进行过于偏门的、不必要的研究，因为根据神殿的说法，那里是不少已经消失的异教的发源地，充斥着杂乱可怕的传说与神话，以及许多编撰出来的邪恶物种——吸血鬼恰好是其中之一。神殿的学者们编写了完整详细的研究报告，论证了那些传说神话，以及幻想生物存在的荒谬性，敢于相信那些传说神话的都会被认为是愚蠢之辈。
　　“你可以持保留意见。但希望看到真相之后你不会闭着眼睛不愿意看。”露西尔笑着说道。
　　凯尔温刚想接露西尔的话，他的视线突然被不远处的一群人吸引了。
　　“你们知道之前为什么亡灵裂缝一直都没法消失吗？”一个衣着破烂，浑身肮脏的人站在人群中央对着神色倦怠的难民们说着话，“猎人和闪城的神殿起了冲突，因为猎人公会一直在阻拦神殿出手。”
　　当然，没有多少难民理他，他们照料着身边的同伴，照看着身边的行李，急匆匆地在不大的房屋里寻找可以落脚的地方。待在这里的人都知道这是猎人公会提供的房子。大部分平民对神殿没有任何负面印象，即使他们不是光明神的虔诚信徒。而对近十年来的猎人公会，他们也没什么坏印象，与过去相比，猎人公会会做的事不止包括传统意义上的“杀人放火”，平民也可以拿上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来猎人公会里雇人，比如寻找走失的孩子，甚至是调解邻里矛盾。
　　“你们不明白。不管神殿还是猎人公会，他们最重视的东西不是你们这些平民。”那人并没有因为冷遇而气馁，“在这种复杂灾难面前，他们最需要做的就是维护他们的声誉。如果有任何事情表明了他们在某方面无能为力，那么他们在本地长期以来的威望就消失了。不论神殿还是猎人公会，他们都不希望自己以后就低对方一等。”
　　“那执政官呢？”终于有人对这位孜孜不倦散布阴谋的人做出回应了。
　　那人故意神秘地笑了笑：“执政官不可能在他们之间插手的。四百年前他们没有真正征服这片土地，四百年后也不会有什么水花。”
　　露西尔跟着凯尔温的视线看了过来，那个企图“输出真相”的人恰好转过了头，他恰好地看到了新进来的这三个陌生人，脸上的表情突然转化为惊恐，迅速往门外逃。
　　“哎呀，我都还没认出他呢，跑什么呀。” 露西尔喃喃自语着，在凯尔温反应过来之前追了出去，并且在达到门边前就直接消失在了空气中。
　　“这……”
　　凯尔温突然觉得也许之前让法师会议的议长直接抓走露西尔是个不错的办法，他们才刚来到闪城不到一个钟头，米丽莎为了避开艾斯黛拉自己先走了，现在露西尔又突然追着人跑了，奥登神父——
　　凯尔温一回头，发现原本应当在不远处窗口边的奥登神父也不见了，只剩下午后的阳光照射在布满污渍的窗台边。
　　事情真是奇怪极了。再次孤身一人的圣骑士无奈地摇了摇头，他正准备和旅店里的平民们谈谈，了解了解南方的情况，一只黑色的鸟停在了窗台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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