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乡人》西林分散剂

42、旅途（3）

　　“穿过前面的小峡谷我们就能到岔道口了，那里人会更多。”
　　在第二天的正午时分，米丽莎带着三个人类穿过了一片山腰处的林地，正在走下坡路。她这是抄了近道，前天在两个村子里遇到的情况让她觉得隐隐有些不安，想尽快赶回闪城。当然，还有一个原因是她敏锐地感觉到他们之间有些不同寻常的气氛——准确地来说，只是在圣骑士和法师之间。奥登神父对于这趟旅程适应良好，他对跋山涉水的行程没有丝毫怨言，并且甚至能在空档间隙寻找一些有用的植物，说出它们特殊的用途，碰巧同行者里有两位野外经验丰富的冒险者以及一位知识渊博的法师，因此只要奥登神父开始说话，他们之间的交流就会变得愉快而流畅；但是……米丽莎回头看了一眼她这位异父异母的兄长，她很少看到对方神情显得这么话中有话，而队伍中的女法师则仿佛神游的样子，看似没什么情绪但却不愿接触对方的目光。
　　结合昨天晚上只有她一个人用了帐篷，米丽莎觉得自己应当明白了什么。
　　但她选择无视。不要多管闲事是她为自己立的一个信条，即使这个闲事是她这位异父异母兄长的。虽然她总是时不时地违背这一点，就像之前她帮助了那些半鱼人，就像十年前她成为猎人公会会长的时候……
　　米丽莎突然皱起了眉，微微拉高了帽檐，向着前方看去。
　　他们刚刚走进岔道口，就看从东边的峡谷道路中有一群人正经过，峡谷里有行人很正常，但那群人看起来并不是普通的商人或是冒险者。
　　那队伍前方一共有两面旗帜一前一后，前面的红底金纹，后面的金底白纹。旗帜后跟着的是身穿轻甲的骑兵，圣骑士在四人中拥有最优秀的视力，他能够清晰地看到两面旗帜上的图案，一个是看似毫无规则的两条交叉曲线，在旗帜的角落里则绣着低调的两个字符；另一个则是宝石碎裂般的形状。这两者看起来都不怎么像旗帜该有的样子，但它们却象征着这个大陆上最重要的两个势力：前者是帝国，后者则是光明神的至高神殿。
　　“这是什么情况？”米丽莎愣住了。
　　凯尔温皱了皱眉：“之前闪城神殿的副主教说王都会派支援前往南方，但那是至少半月以前了，如果这就是他口中的支援，速度也未免太慢了。”
　　不过当他看清队伍前端一个身穿深蓝袍和一个纯白袍的人是谁后，他突然就有些明白过来了。
　　“我们最好不要和他们碰上……虽然碰上了也不至于出大问题。”凯尔温看了蓝身后的三个人，一位被帝国势力忌惮的猎人，一位刚刚被西海岸放逐的牧师，还有一位在帝国通缉名单上半永久留驻的邪恶法师，“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杜曼·格伦特有些困倦。自从成为法师会议的议长之后他已经很久没有长途跋涉过了，如果不是这一次任务对格伦特家族在南方和东部商会有着重要联系，他原本只想着拒绝。他看了一眼身旁骑在白马上全身罩在袍子里的塞西莉亚·赫伯特，他的妻子，也是至高神殿的名誉圣女，也许是一位没有实权的圣女的习惯，她格外擅长表面功夫，因此即使脊背已经僵硬，她也在尽力挺直了身子展现出一位虔诚光明神信徒的良好风貌。
　　“圣女大人，您可以歇一会儿了。我们并不是在王都的金石大道上，没人在您耳边欢呼，也没人在您脚边跪拜。”杜曼慢悠悠地说道。作为为数不多因为掌握高层次魔法而被恒定延长了生命的传奇法师，他仍然有着一副中青年的面容，卷曲的栗色长发与碧绿的眼睛勾勒出一张出色的面庞，抛却身份，不少天真的少女们仍然会为他身上这种看似慵懒的气质着迷。
　　“我们身后的不是人吗？”塞西莉亚瞥了一眼杜曼，声音带上些嘲讽，“如果你感到累了可以去休息，不用在意我。”
　　当然，两人身后的队伍并没有听到这段对话，他们也不敢偷听。他们是一个成分复杂的军队，一半是来自王都骑士团的骑士，其中夹杂着三分之二的见习骑士，另外一半里有四分之一是法师会议的成员，四分之一来自至高神殿的牧师，剩下的则是驻守王都的普通军队——大部分是长期受雇的佣兵。除了佣兵和见习骑士之外，其他人都骑着马。
　　塞西莉亚骑士说的没错，在这样一帮成分复杂的人面前保持仪态的确能够增添神殿的威仪。但是她明明有更好的选择，比如说，坐到车里去。队伍的尾部有两位车夫赶着一辆空马车，那原本是让杜曼和塞西莉亚坐的，但塞西莉亚坚持在前面骑马带队——于是这样一来杜曼当然不可能独自乘车，被迫地和妻子来到了前列。这让他的恼火了很久，但最终也只能作罢。有再多的怨气，在外人面前他们必须至少得表现出相敬如宾的模样。
　　为什么呢？因为他们的婚姻太过特殊。正常情况下一位神殿的圣女是不可能嫁给一位法师的，即使这位法师拥有整个帝国最显赫的头衔。但是没有什么规则是不能打破的，只要有足够的利益让本该遵循规则的人妥协。在成为议长与圣女之前，他们都有各自的姓氏，格伦特，赫伯特，他们在几十年前的某一天他们达成了一个对双方都极为有利的交易，于是圣女成为了一位法师的妻子，而一位法师则成为了圣女的丈夫，有游吟诗人为他们打破传统的结合创作了赞美诗，宣扬这是爱情与自由意志的胜利——与真相相比，那简直就是对他们最刺骨的嘲讽。然而也就是因为这些赞美诗的存在，他们被迫成为了天作之合，模范夫妻的代表。
　　杜曼原本还想回塞西莉亚一句，不过他眼角瞟到了几个从峡谷另一侧的窄道里出来的行人，，与一般灰头土脸的冒险者或是零散混乱的商队不同，他们显得要稍微整洁一点，这让杜曼忍不住稍微仔细看了他们几眼——
　　最前面的高大男性看起来格外眼熟，杜曼肯定他一定在王都见过对方；他后面的那位娇小女性他觉得有几分眼熟，但并不认识；再之后的灰发神职人员打扮的他则完全不认识；最后的那位——
　　格伦特突然僵住了。恐惧紧张以及另外一些难以言喻的情绪让他差点失去面部控制，直到塞西莉亚试图呼唤他才让他回过神来。
　　“怎么了，那几个人有什么问题吗？”塞西莉亚冷淡地问道。
　　“……没有问题。”过了好一会儿杜曼才出声回答他妻子的话，目光却仍然聚焦在那群人身上，“多亏您坚持骑马，我只是稍微有些疲倦而已。”
　　“我们要在明天下午之前到达闪城，”塞西莉亚提醒道，“别分心，让你手下的法师好好干活开路。”
　　“他们不是廉价的劳工。”杜曼不满地说道，“让元素法师做这些事是大材小用。为什么不让你的牧师们向神祈祷，好让我们在一瞬间就到达目的地呢。”
　　“……两位或许可以等会儿再进行你们的争执？”
　　杜曼和塞西莉亚停了下来，一致地望向前方——在场的人中可没有一个敢在他们交流的时候插话，更不用提把他们的对话说成是“争执”。
　　凯尔温原本没打算和来自王都的这队人马有接触。但是十分不巧的是，前往南方的道路除了那条最为宽阔的传说为人工修筑的直道，剩下的只有翻越一座陡峭的悬崖了，因此，在转过几个弯后，圣骑士一行人十分突然地与来自王都的这支队伍打了个照面。
　　凯尔温一时间很想退回去，他听到身后的米丽莎低声骂了句脏话。但是转念间，他想到就算到了南方他们也有可能要继续碰面，因此决定还不如主动与他们打个招呼
　　“真是意外，原来是晨曦骑士阁下，愿光明神的辉光永远照耀着您。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您。”塞西莉亚搀扶着女侍从马上下来，摘下了她的帽子，露出了一头与圣女气质似乎不怎么相符的浅灰色头发，那让她原本娟秀小巧的面庞显得锋利起来。她微微颔首向凯尔温行了一个礼，“议长刚才在忧心我们的进程，因此没认出是您，我代替他向您致歉。”
　　杜曼想反驳，但是他忍住了。他也不是不知道场合的人，微微向晨曦骑士行了个礼，就把接下去的对话交给了妻子和圣骑士——与神殿相关的人他都不怎么熟悉，尽管晨曦骑士的名号在整个王都都广为人知，但他并没有和他有过深入接触。杜曼的目光越过凯尔温，看向他身后的人，这一次他虽然控制住了面部表情，但也再次确认了事实。
　　但另一边的两人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异样。
　　“愿光明神的辉光也照耀着您，圣女冕下，我可以知晓你们前进的方向吗？”
　　“我们的目的地是南方。那里深受亡灵困扰已久，神怜惜祂的子民，于是派遣我们前往灾难的中心。您呢，晨曦骑士阁下，您是否也得到了来自神的启示，要去解救那些身处困境中的民众呢？”
　　凯尔温微微一愣，想了想，顺着圣女的话说了下去：“确实如此。神将一个重要的任务交给了我……祂还指示我带上这些同伴一起出发……”
　　“我冒昧地猜测你们的目的地应当和我们是一致的。”塞西莉亚露出一个过分亲和的微笑，“那真是太巧了，我们可以同路一段时间，我们的牧师会礼待您的伙伴——”
　　“不行。”在一边的杜曼突然出声，随即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我是指我们不能妨碍圣骑士阁下的任务，您是从山里初来到，我冒昧地猜想您一定是在执行神殿的紧要任务，况且您还带着同伴……与我们同行也许会让您遇上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你这样说就有些过分了，”塞西莉亚在凯尔温讲话之前就反驳道，“正因为身负要务才需要我们的帮助——配合圣骑士阁下的工作是我们每一位神职人员的责任——你可以不用担负这种责任，议长阁下，但你不能妨碍我。”
　　杜曼的神情变得有些阴郁：“……如果你坚持的话我，我无法反对你……但结果会怎么样需要你自己承担了。”
　　“怎么样，晨曦骑士阁下，和我们同路会帮你们减轻不少路途中的艰辛？”塞西莉亚目光灼灼地看着凯尔温。
　　凯尔温知道这差不多就是一道命令了。他要是敢拒绝那就是得罪圣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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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阅读QVQ
新人物，是下一个副本的重要角色了wwww
（话说姓氏真不是为了使名字变得难记才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