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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祸害其三 ...

  •   “讨人?”柳二咋舌片刻,便道,“沈爷啊,你也不是不知道长平那个护短的性子,见你跟见了什么强盗似的,守财厉害得很,别说给人了,连个子都不舍得借给沈爷您花花。”
      “仗着自己出生时少了几两肉,见风就在那咳血,只惹得陛下惯比常人娇宠着她,仿佛下一刻就要一命呜呼似的,您此番要去抢人,依我看,悬,悬啊。”

      “您要哪个男人不好?偏偏瞧上这瞎子,一来不通情趣,二来也没有调.教过,比不上那些自幼习礼的贵公子,京城里的好儿郎那么多,又何必吊在这棵树上?”柳二真心实意劝说道,“依我看啊,那探花郎倒是不错,还带着些文人气性,知根知底也不必怕是他国刺客,如今陛下这么宠着您,您要他入府还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

      任凭柳二在那头说得口干舌燥,沈识君却依旧没有回转心意,她闻言不过慢条斯理用指尖卷着碎发,柳二盯着她满手细白里的五黑,心思正飘忽着呢,却忽然听得一声蔑笑。
      那小娘子目光微微偏移,又直勾勾盯着这柳二,似笑非笑着一双美目,话语却淡淡的分辨不出喜怒来。
      “你的意思是……我不如我那长平好姐姐?”

      柳二被她这冷不丁的一句话吓得心底一乱,顿时面色有些发白,只能小心翼翼伺候着这阴晴不定的住,连忙匆匆摆着手,讨好似的辩解道:“没有没有,怎么会呢?沈爷,您应该知道我没这意思,我待您的衷心日月可鉴,那些话便是三天三夜都说不完。”
      “只不过这些事……咱们还是得从长计议,切勿因小失大,惹了陛下不痛快。”

      “废物。”
      只瞧这小娘子冷冷嗤笑一声,冷冰冰吐了二字,细眉一扬,腰间长鞭就猎猎甩在地上,发出“啪”得清脆一声剧响,身边人潮如海,那些路人瞧见这小娘子当街动粗,一个个唯恐被伤着,吓得纷纷挤着往后退去。

      叫骂声,埋怨声,此起彼伏,人潮如河水般在他们身边逆流而过,柳二站在里头,直听得心咯噔一下,瞬间都凉了半截,深深埋下头去,唯恐这一遭落在自己身上。
      他可比谁都更明白这位爷的性情暴戾喜怒不定。
      早些年的时候其实还不至于如此夸张,但自郡王生母病死床榻后,这点似乎被尤其放大了,行事作风愈演愈烈得嚣张起来。

      他虽说性情纨绔了些,但怎么说也是沈识君母系那一支的,虽算不上什么名门望族,但在当地也算富甲一方。
      可他刚来金陵当伴读的时候,却依旧像土包子进了黄金窝似的,瞧什么东西都是新鲜,处处灯红酒绿打眼的很,什么也不懂,话语间还带着一股子乡音,因此又被那些当地人处处瞧不上处处耻笑着。
      直到自己的亲婶婶将他引进入郡王府那日——

      他记得那是金陵城暮秋的一个深夜。

      郡王府大院里有的银杏掉了不少,沉甸甸地铺了满地碎金,也无人去扫,踩在脚底会发出窸窸窣窣的脆响。
      院落很大,显得空落落的,让人心底莫名有些寂寥,那拔地而起的银杏树就在地面上铺下一层峭楞楞漆黑的暗影,树下的石桌石椅都被银杏铺了满层,像是许久无人清理了一样。

      院落当中是一口老井,井口很窄,只容得下一个小孩直起身进出,沉铁板盖在上头,像是里头封印了什么魑魅魍魉似的,掀开的一角却映出满池稀碎皓银来。
      周遭皆是静悄悄的没有半点声音,让他不敢发生,只觉得心头沉甸甸的,耳边依稀听得潦草几声蛐蛐鸣叫。

      婶婶提起小灯,神情郑重地上前敲了敲厢房的小门,很快门就开了,她斜身走进去,像是在与什么人交涉,隔了太远,只能听到几个“好”和“不好”想字句。
      而柳二则穿着不合时宜的雪域貂绒大衣,直被热得两颊蒸熟似的发红也傻得不知道脱下一件,只局促不安门口徘徊着不敢上前,直到自家亲婶婶唤自己乳名,这才小小心翼翼地推门走了进来。

      他道:“郡王安康。”

      他压低头这般说着,又忍不住偷偷抬眼用余光偷偷瞥那软塌上斜卧的小娘子一眼,方看了一眼便觉一阵心潮澎湃,心下顿生千般思虑。
      他想过千万种关于这传闻里头嚣张跋扈的郡王爷的形象,却唯独没想过她会是个姑娘家,此番初见只叫他心头错愕一片。

      这小娘子外披一身空落落的貂绒轻裘,里头打底的是一件正红的风云马褂。
      她较一般女子不同,宽肩窄腰,身材也要高挑些,让柳二想起鸡群里的鹤,端的一副侬艳盛貌,又偏爱却斜吊着一双眼打量人于是,瞧人时都带着一种不可一世的煞气,笑却如毒蛇吐信,艳得很。

      沈识君年岁倒不大,却染了老烟枪的恶习,眼底像时时刻刻里头都淬着极其浓烈的情感,连笑都假得很,像是将人随时开膛剖腹吃干净的妖女。
      她侧卧在软塌上,借着身边下人的手点了嘴里含的烟枪,红唇一张一翕,便是吐出些烟气来。
      这烟丝的味道呛鼻得很,直让柳二不住地呛咳,沁出些泪来。而烟雾弥漫间,这看不出喜怒的小娘子却突然笑了起来,像一只诡计多端的狐狸,眯起眼让人瞧不透究竟她在笑些什么。

      她往一边的玉如意上磕了磕烟灰,神情淡淡道:“你叫他过来做什么?”

      “郡王也知道,近年来边疆战事吃紧,老身做的小本生意也很不景气,唉,连年的亏损……这孩子自小花钱大手大脚的,他爹娘走的早,便将其托付给我,可我如今这状况……”
      婶婶局促不安地搓着双手,只小心翼翼地察言观色:“不是我不想要管他,是我家中尚有一儿一女得抚养,实在养不起一个闲人了……他也到了上工的年纪,想着能不能在郡王这里谋份差事。”

      沈识君又问:“多大了?”

      婶婶见柳二满脸痴态,嗔怪地推了他一把:“你这孩子,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给郡王下跪?”

      他被推的回过神来,踉跄几步后便从善如流跪在地上,低头便听这小娘子问自己几岁,闷闷便道:“回禀郡王,今年方弱冠。”

      沈识君又问:“会做些什么?”

      柳二被问得微微一愣,竭尽全力思索着这些年做过的事情,半天才冷不伶仃的蹦出来一句“摇骰子”,话一出口便被婶婶狠狠瞪了一眼,连他自己都羞愧地低下头,声如蚊蚋道。
      “什……什么都不会。”

      沈识君细细地看了他会,却突然问道:“会斗蛐蛐吗?”
      柳二被这突如其来的问话弄得有些发懵,随后才磕磕巴巴开口:“……不会,但我可以学。”

      他自以为被选中的几率微乎甚微,早就认命地垂着头,心里难受得很,打算就这样准备接受自己往后风餐露宿的日子。
      可还没等他难受太久,沈识君便遥遥抛过来一个吊牌,直直抛到他的怀里。他一个愣神,将吊牌接了个正着,便听那小娘子淡淡开口。

      “从今个儿开始你就是我伴读了,明日过来报到,过期不候。”

      这一番话说下来,他便犹如捡着了天上掉的馅饼似的,猛然抬起头来,不敢置信看着沈识君,刚想说些什么谢恩,便见那小娘子微不能察一皱眉,挥挥手淡淡补充道。
      “往后莫要喊我郡王,按你习惯的来喊便好,听着怪是难受的。你且给我听好,来我府里就要守我府里规矩,我这人脾气不好,也没有耐心听不得旁人解释,若是你触了我的霉头,也莫要怪我手下无情。”
      她似笑非笑着一双眼:“柳二,在外头可比我要严苛多了,说错一句话掉脑袋都是有可能的,我是真心希望你别出差错。”

      他那是便道一句“沈爷”,恭恭敬敬行了礼,自那一刻开始,他便成了这硕大的郡王府里头的一名伴读,亲眼见着她一遍遍起来,又一遍遍倒下,在烂泥潭里拼尽全力挣扎,想尽办法要脱离开京城的权利衷心。

      直到沈夫人死后。
      他这才明白,时隔多年,自家沈爷终于彻彻底底疯了。

      就像是有什么无形的东西在后头追赶她,她步伐越来越快想,却又身陷囹圄。
      像是无路可退,又像是寸步难行。

      ***

      柳二在那头微微瑟缩一番,等了许久却都没有等到这一鞭子,他小心翼翼睁开眼,瞧见沈识君冷着的一双俏脸。
      她冷冰冰开口:“回到王府自己去领罚,棍杖二十,我会叫人看着你,不许浑水摸鱼过去。”

      柳二心下却一松,嬉皮笑脸道自己知道了,将沈识君好说歹说哄上轿子,将早就备好的羊乳糕奉上去。
      沈识君却微微皱了皱眉,将这点心推了开来,不耐道:“你应该知道我讨厌羊膻气。”
      柳二答:“叫下人放了特殊的香料调制,闻不见羊膻味,沈爷暂且尝些垫垫肚子,”一会长平公主府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她随手拿起羊乳糕塞到嘴里,咬了几口却觉味道奇怪得很,该甜不甜该咸不咸,黑着脸又吐了出来,面无表情道:“将此物写入王府黑名单,吩咐厨子不许让我再在饭桌上看见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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