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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祸害其一 ...

  •   开春时节,金陵城里头梢头添了柳翠花红,新绿脆得打眼得很,柳二少爷被四人大轿摇摇晃晃抬了一段路,过了几个拐弯便到了一道黑漆漆的小巷里头。

      他三下五除二地自轿子上跳下来,人脚未至,沉甸甸的肚腩便撞到了膝盖上,险些左脚拌右脚出了个大洋相,被撞得诶呦喂直嚷嚷,连忙将漏出来的银条塞进去。
      他做贼似的左顾右看一番,确认四处无人后,嘟囔着迁怒骂了几句下人废物,这才提着自家竹编的蛐蛐闷声往巷子里头钻。

      巷子尽头是一面黑漆漆的土窑馆,柳二少爷光在外面瞧着心头就有些发怵,只闻着一股子浓烈呛鼻的大烟味,正擤着鼻涕便听到里头蒋妈妈过分油腻的娇笑声。

      “哎呦喂,柳二少爷啊,稀客稀客!赶紧进来,别着凉了。”
      这女人面上敷得粉大抵有一斤厚,显得面色煞白如鬼,看着好生吓人,笑得时候白.粉便淅淅沥沥洒下来,连带着胸前两颗白面馒头都一颤一颤的。

      这女人跟个滑腻的蛇似的,一个劲往柳二少爷怀里钻,他瞧得一愣一愣的,直出了一身细密的鸡皮疙瘩,赶忙从怀里掏出一两银子塞她手里,嫌弃地挥了挥手:“一边去,小爷今天可没功夫陪你玩,小爷今天可是来找沈郡王斗蛐蛐的。”

      那蒋妈妈收了银子顿时喜笑颜开,满脸堆着笑,亲亲密密地拉着柳二少爷的手便往里头拽,嗔怪道:“柳二少爷此番来得太晚,怕是沈郡王又要发气了,她这一发气,奴家可担待不起。”
      她一面说着一面将柳二少爷往里头领,那土窑馆里头脏兮兮油腻腻的,像是几百年都没有擦洗过似的,乌漆麻黑都是烟熏的痕迹,摸一把都可以楷下些猪油来。

      他皱紧眉头,只见四处人拿着大烟吞云吐雾着,只叫他护紧自己的宝贝蛐蛐,小心翼翼上了上头的雅间,远远就瞧见一群穿红戴绿的姑娘间簇拥着个红衫小娘子。
      那小娘子瞧着也有十年又八上模样,大大咧咧翘着二郎腿横坐在那头,借着姑娘手一杯杯饮酒,嘴甜地说着些甜蜜话,又叫小姑娘一阵阵咯咯调笑。

      “呦,沈小爷,好久不见。”
      他连忙恭恭敬敬,做了个揖,将衣袍里藏着的那些银条依次拍在桌面上,嘴甜得便脆生生叫沈小爷吉祥,又将蛐蛐放在桌上,堆着笑道:“我与沈爷可真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那是想得很,我这日思夜想得茶饭无味,当真难受得打紧,此番来,还请沈爷见谅。”

      “打住打住。”沈识君伸出手阻止他的胡言乱语,一双桃花眼细长上挑,眼里藏雾,便是似笑非笑瞧着这人,瞧不出多少喜怒来,“柳二,这么晚才拍过来,小爷失了兴致了,倘若不是那老头子限了我的花销,我也不必向你这废物赌钱,只要我想,满京城上人都会把钱借给我,何须等你这废物?扫人兴致。”

      柳二堆了满脸的笑,曲起背梁恭恭敬敬道:“沈爷教训的是,是小的考虑不周,你瞧这蛐蛐都拿来了,若是不赏玩赏玩岂不是可惜了?”

      那小娘子冷冷哼了一声,顺手将那些姑娘遣散到别出去,从底下掏出金丝笼里装着的蛐蛐筐,懒散地丢到桌子上头去。

      那柳二细细一瞧,顿时咋舌,只见那蛐蛐青头细纹,长须钢牙六爪,顿时一副威猛神气的模样,倒是雄赳赳气昂昂的。
      再观自己的蛐蛐,残翅断足无牙金顶,怎么瞧都是一副残兵弱将的破烂模样,不晓得对战就已经足以分出胜负。
      他虽舍不得自己的金翅,终究还是得哄这姑奶奶开心,硬着头皮将蛐蛐往沙盒里装,没消得几下就定了胜负,那常胜将军硬生生撕下金翅一足,直把金翅打得落荒而逃。

      柳二只能乖乖认输,将银子尽数交给了这位姑奶奶,沈识君兴致阑珊地将常胜将军收回了笼子,眼底尽是瞧不上的模样,他自然明白自己输给了个姑娘家,直被看着一阵面红耳赤。

      “无聊。”沈识君没好气道,“也没有些打发时间的好事,皇帝老儿近日也不晓得赏我些稀罕玩意玩玩,在郡王府里可憋闷死我了,好不容易出来玩一阵,又遇上你这个怂货,可憋屈死我了。”

      柳二听得她这番大大咧咧议论当今圣上,顿时吓得大气不敢穿,噤了声听了一会,才大着胆子建议道:“听闻最近朝里新来了个探花郎,生得可是俊俏得很,如今正在游街,想来也快到了青城路,不如您去瞧上那么一瞧。”

      沈识君被说的有些心动,顿时提了些兴致,而一旁的阮玉听了这话可不乐意了,撇着嘴,泫然欲泪的模样,扯着沈识君衣物满眼委屈不满:“郡王,这厮好生阴险,您今个可是说好要留下来听奴唱段小曲的,若是你走了,妈妈又要说道了,您这是要留奴一个人在这处寂寞吗?”

      “好妹妹,这些年我身边也就你们几个体己人,怎么舍得将你一个人丢下呢?”
      沈识君喂那阮玉吃了颗葡萄,笑吟吟地要将发髻间的金钗子拆下来,动作太多用力将头发都拆散了不少,只是满脸情深意切地将簪子送这小姑娘手里。
      “改日有了闲钱便将你们姐妹三人都赎了身,安排几枚正正经经亲事嫁出去,到时候可别得了便宜忘了娘,将姐姐我忘得一干二净。”

      稍大些的妓子红鸾闻了这话便柔柔垂下眼睫,娇笑一声,便柔柔开口道:“奴在此地接了这么多客,形形色色的人都见过,也就郡王您不一般,是真真切切将奴当人看待的,郡王为奴操心操力,奴……奴当真是感激不尽,也不知道究竟要做些什么才能彻底偿还郡王这份恩情。”
      妍秀一旁温声附和道:“郡王当真是世间的大善人,我们姐妹三身子早就被人糟蹋够了,这些年却也没有攒下多少积蓄,倘若没有郡王帮扶,我们怕是早就死在这暗无天日的土窑里了。”

      “不必言谢。”沈识君将赢来的银两各分了两块给这三妓子,低下眼前,一如既往散漫着笑,“我从来不是为了叫你们报恩而来资助你们,只是认为你们作为姑娘家应当有更好的生活罢了。”

      柳二在旁听得一阵咋舌,鼓掌便道:“沈爷当真是重情重义,在下佩服,只不过……若是在晚些去看游街便要误了时辰了,您看?”
      “自然是要去瞧瞧的。”沈识君瞥他一眼,嗤笑一声,“我倒是要瞧瞧那粉面俏儿郎长的甚么模样,可有我院子里头的面首一半娇俏。”

      柳二听这姑奶奶这般言语,便晓得那探花郎一定好不到哪里去,心里头为其默哀片刻,却又有些酸溜溜得见不着那人好,只能低下头去恭迎沈识君出巷子坐上自己的轿子,再三吩咐抬轿子轿夫抬稳当些,这才稳稳当当坐上轿子。

      一路上他小心翼翼瞧着沈识君,只看这人面色纷缊,便是色如春花似的好看,纵使他柳二少爷纵横欢场,瞧这也是一等一地好看,光是这脾性也是外人及不得的好,直看得他心底痒痒,两颊发烫
      柳二只在心里头暗骂外人瞎了眼,愈发觉得自个和沈识君般配极了,心下窃喜几分便开口道:“沈爷混迹欢场这么久,倘若他日要寻个人安定下来过日子去,也不知道要寻什么样子的男人。”

      沈识君闻言却觉这人脑子有病,看疯子似的瞥这人一眼,冷冷自鼻子间哼出一身气音来,吊着一双眼似笑非笑道:“呦?您也想做我入幕之宾?我裙底下的男人可不少,您若是想在其中占得一斛,可得排队呢。”
      她目光直勾勾的,像带着钩子似的撩人,里头总想是带着什么特别明显滚烫的目的性似的,直像是要吃人一样,让人一阵脸红耳热。

      柳二被盯得一阵发窘,又想起这姑奶奶那些折腾人的手段,顿时绮念全消,不敢再提这桩子事,连忙挥着手说不敢。

      过了不到半柱香的时间,那轿子便停在了醉仙楼前头,楼上人海如潮,一个个皆是为了瞧那状元榜眼和探花的,沈识君仅瞧了一眼就失了兴致,只在下头瞧着那状元郎三人车辇远远往此处行来。
      最旁边的那位探花不同旁头粗莽想两人,周遭气质平和,捧着一卷书腼腆内敛笑着,面如冠玉,体态匀称,比寻常男子要矮上一些。
      他披着一身灰色长袍,笑时露出两个甜甜的涡来,隐约可见尖尖的虎牙,笑得两眼弯弯,瞧着年岁算不上多大,却是生得一度可怜可爱的温润的好模样,满身书卷气息,活像是哪出跑来的小少年。

      沈识君对这种幼齿提不出狩猎的劲来,瞧了一眼便索然无味地收回眼来,左右漫无目的地环顾,被挤在人群当中只能闻到空气中闷而潮湿的汗液气息,只叫她一阵烦躁,恨不得叫人把这些。

      她正神游着,却被身边穿行一人猛然撞了个踉跄,刚欲发作却被那人轻飘飘地以手扶了起来。
      她皱紧眉头蔓延不耐,转身匆匆刊物,刚想呵斥出声,却瞥见那蒙眼道长垂于耳鬓的一缕乌发,那道长微微偏过头去。

      他生得很白,体态癯瘦,脸显得有些细小消瘦,唇却又很薄,像是衔血似的薄红,如镀霜雪,只叫人便肖想不得风月。
      这道长拂尘搭于右肘,微微躬身,缓声便说:“贫道无意冒犯,还请赎罪。”

      而沈识君入眼的确实他那截脖颈。
      那一段细白脆弱的脖颈,怎么瞧都是极好扼断的模样,里头滚出的鲜血定然也是滚烫的。
      她舔了舔唇,自觉一阵口干舌燥,心下烦躁之余,于是此时此刻怒焰也会化作柔情,催使说些轻佻放荡的话,好叫这冷淡的人被愠怒得两颊薄红。

      她决心换句话来说。
      她说:“道长之色,活色生香,又是因何可以投怀送抱?”

  • 作者有话要说:  好久不见,为了语言看着方便,不会完全依照古代口语化描写,烦请见谅。
    写文不易,希望别给负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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