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遥游》题西林壁

12、楚寒生，你想长生吗？

　　怀瑾吃了这些天第一顿热乎乎的饭，穿着这一身自己喜欢的淡蓝色衣衫，心情好了许多，才知道要离开，只是楚寒生那夜也不提。
　　现在他心底多多少少也是有些触动的。
　　以前听着所有人夸赞楚寒生的好，便心生不满。
　　越国的风俗不同于晋国，到底是开放的，因此连带着上层各个贵族也渴望自己能做这样一个人，于是他对于楚寒生的认知便全存于那些人的言语中，
　　此刻眼前真真切切遇见了，他倒真的迷迷糊糊深觉自己从未了解过真实的他，只是本就是无关的两个人，他何必去管那么多呢？他只想安安稳稳的找见随风他们然后回到越国，过着自己安心的生活。
　　他可以当一辈子的纨绔，什么都不做，在他兄长身边，不做任何人的威胁。
　　在皇室之中图个平安喜乐竟然如此之艰。
　　他真的有点心疼他兄长。
　　这天外面似乎下起了雨来，淅淅沥沥打下来有些生痛，他还是第一次看见异国的雨，本以为是不同的，却不想只是景物不同而已罢了，到底是曾经他存了份那种心思，便割开了两地。
　　楚寒生看他一个人淋在雨里，周围没个人，不着痕迹的皱了眉，因此怀瑾一抬头便看见楚寒生撑着伞打到自己头顶，他怔了怔“不用……”话还没说完便被楚寒生截了去，楚寒生附在他耳边轻声说“这里有眼线。”
　　热气随着楚寒生的字句而清晰的传入怀瑾的耳上，怀瑾不受控制的缩了缩，这样子在外人眼里，当真是十分亲密的姿势了，怀瑾本也不笨，这一说他便也明白了。
　　于是别扭的躲在伞下，楚寒生把手搭在他的肩上，带着他去马车边，末了还亲自挽着他上马车，
　　怀瑾僵硬的坐到马车里，看着近在咫尺的楚寒生，又怕还有什么眼线可以看见的地方，也不敢多说什么，只是这样一直看着楚寒生，那双漂亮的眸子里只映了楚寒生一个人，
　　楚寒生收了伞不经意扫了他一眼，余光里看见他的僵硬以及那一动不动的眸子，这才眼里露出淡淡笑意，这笑意只在眼底，未浮在表上。
　　楚寒生坐下拿着青玉瓷杯饮了口刚好的茶水，顺带着帮着他也倒了杯“一直看着我做甚？”
　　怀瑾抖了抖犹豫了一下然后伸手接过，他有些尴尬的移开了眼，转移话题到“怎么突然要回去了。”
　　楚寒生似乎是被他“回去”二字取悦到，想来也不是什么秘密，便跟他说“魏老将军不久前去了，我且需前去吊唁。”
　　怀瑾疑惑的看着他，马车这时候开始缓缓移动，小窗的帘子不是很紧总有冷气吹进来，怀瑾缩了缩，楚寒生便伸手抓住了那帘子，然后自己坐在风口，看他疑惑的眼神有些不解。
　　“我听外面说，你不理这些的。”
　　“怀瑾，我是一个商人。”
　　他这般唤怀瑾还是第一次，怀瑾本来想着那冷冷的声音叫自己的名字应该是不好听的，却不想竟有些舒服，他耳尖泛红。有些小小声的说“可你们晋国不是，不是最歧视商人吗？”
　　他可是听过以前晋国有个商人当街只是堵了一个人的路因为没及时让开，便被绑了判了个死刑。
　　楚寒生没纠正他说“你们晋国”只是眸底确实真切的有探究，他不改音色“那都是几年前了，其实晋国这些年也有所改变，我也毕竟是晋国商户之首，总是和这些人有些关系的。”
　　“银子这种东西，向来是染满了污秽的。”
　　怀瑾讷讷的点了点头，他也觉得是这样，很多时候人们坚固的情谊确是会为这些东西而破碎的，在那深宫里，只要有银子，其实也是另外快活的活头，虽然怀瑾并不懂有的人攒满了无数金银自己守着一辈子老来陪葬，却表面穷苦卑微了一生难有所乐究竟为何。
　　但那不是他，世间不开心想不通的事情太多了，他也不想去想那些不干涉自己的事情。
　　楚寒生见他明白了，也就没继续下去，转身去看自己的文书，怀瑾虽然好奇楚寒生一个商人难道不是该每天都算账吗？哪里有这么多文书需要看，只是毕竟他和楚寒生现在这关系，就没有这关系这些事情都轮不到他过问，他又直直的坐了会，实在是无聊的紧，他又没来过这里，也不知道具体几天才可以到，听说屏溪是晋国最繁华的地方之一，有几处风景绝佳之地更是各国皆知，据说楚寒生特地在那些地方开了客栈划了起来，春夏秋冬每个地方去一次只需要一银，若需找人画画像便再加一银，这些画师都是从各地招来的画技十分高超的，画出来也十分好看，因此生意倒也红火的紧。
　　楚寒生抽着空看他一眼，看他确实无聊，在自己旁边找了找，拿了本书递给怀瑾。
　　怀瑾疑惑的看了看他，伸手拿过来看上面写“晋国志”
　　“这本书原是我好友整理的，后来因为某些原因他只得托给我，我本也打算过些时间便找人拓出来，你且小心些，先解解乏吧”
　　怀瑾点点头，顿时也觉得应是十分珍贵了，便也小心的翻开第一页，楚寒生直到看他看进去了才继续处理自己的事情。
　　从旬阳到屏溪需路过丰州，夏阳，银西三个大城，中间还要路过几个小县城才可以到，到丰州很近，慢走几乎一盒时辰便也可以抵达，因此这一个时辰中，
　　整个马车里只余着怀瑾的翻页声，便也无其它。
　　这雨只下在旬阳地界，因此稍远处便也是晴了，怀瑾倒是有些沉醉在这本书中，且不说里面言辞诚恳直露，多用寓言譬喻形象，就单是从字句中可以明显看见的一颗丹心都让人感动，虽然言语多与晋国相冲，却是实打实为这以后考虑，怀瑾不禁思索了下，若这人能为越国所用，应该是可以有大作为的。
　　他想着要不要一会问一问这本书作书者谁。
　　犹豫了下还是翻着页数，这后面便悲很多了，他抬头小心觑了一眼楚寒生，不知道自己这样问会不会有些冲动，但是真的很想知道这个人，他觉得是个贤才，他看着楚寒生忙碌的背影，就这么盯着。
　　这么明晃晃的视线打在楚寒生的身上想不注意也难，他开口“想说什么。”
　　其实他可以猜到他要问什么，把这本书递过去时他便已经料到他一定要问。
　　怀瑾刚刚想开口突然往前倾了一下，楚寒生面前的文书也掉了些，寒生弯腰捡起来放好，听外面的人说道“公子，前面有太多百姓挡着，求公子，求公子赏一些吃的。”
　　“怎么回事？”
　　外面的另一个声音道“公子，似乎是关于，关于……邕王。”
　　楚寒生听到这个名字厌恶的皱了皱眉，打算亲自下去看看，怀瑾瞧他脸色不好，犹豫了下，刚刚楚寒生移开的时候他才知道这一路上多冷，想着这人帮他挡了这么会风，他有些不好意思“我帮你去问吧。”
　　楚寒生看他面色缓了缓，想了想看他抓着自己衣袖的手，白皙滑嫩的，他别过脸点了点头，便重新坐下了。
　　怀瑾收好了书，无奈的看他一眼便起身出去，他一掀开帘子便被一阵风狠狠地吹了下，不禁想起楚寒生肩上的伤，也不知道保护好自己。
　　他又看前面跪了一地的百姓，穿着破破烂烂，蓬头垢面，这在越国从未有过这种情况，他一时不忍心，想亲自下马车，旁边人拉着他“瑾公子别下去，他们会扑过来的。”
　　怀瑾只好点点头，看那人拦着也知道尽管自己拒绝也绝对下不去，便吩咐他取些干粮来，他对下面的人喊着“听好了，接下来我问一句你们答一句，答的好便赏个馒头，听见了吗？”
　　他虽常养在兄长身后，但是到底王室之人，说话总带有毋庸置疑的感觉，尤其他刻意为之，更是震住了这些百姓。
　　他拿着馒头问“你们为何会在这里乞讨。”
　　下面的人争着抢答，差点还打起来，幸好有凌亦在，及时分开了这些人“你们一个一个慢慢说，说好了自然会有，说不好。”他拿着刀象征性的挥了挥。
　　这些人本就害怕他冷冷的面目，一时间更瑟缩了，抖着说“因为邕王千金买不死药，凡是能练药的全都被收走了。刚开始只是买药，后面就开始用活人，那些男丁和女孩儿!不知道他从哪里听说活人也可以炼药，就大肆抓人，我们这是走投无路了呀”
　　怀瑾听得皱眉，只觉得荒唐透了，但还是问“千金买药，既有千金，你们为何在此？”
　　“唉，说是千金，下面的人贪一贪，就什么都没了，我儿子就因为反抗被生生打死了。而且，现在不跑也不行啊！不跑就只能等死。”
　　怀瑾听着震惊!越国治安良好，尤其他兄长非常厉害，几乎没有出现这些事情，但是晋国，出了这些事情，难道就没人管吗？
　　他朝着凌亦点点头，便忍着不适进车子里了。
　　凌亦在那一瞬间竟然感觉到了上位者的感觉，他没来得及多想，便朝着这些人道“你们先排好队我们一个一个来。”
　　这边怀瑾回来看见楚寒生凝眉，知道他听到了，半晌才说了句“荒唐。”想是应该气极了吧。
　　怀瑾却没头没脑来了句“你想长生吗？”
　　楚寒生怔了怔，
　　他又重复“你想长生吗？”
　　楚寒生回过头来看他认真的样子反问他”你可明白真正的长生，真正不老？”
　　怀瑾被他回答弄的一愣，笑了笑“也许吧。”
　　同时心底呼了口气，他刚刚在晋书志后面看见了一个姓楚的商人一生求长生，因此手刃了不少人，把他吓了一身冷汗。
　　因此才迫不及待地问他“你想长生吗？”
　　想吗？
　　楚寒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