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你人设崩了》王谢之

50、第五十章

　　练云霁分明记得，当初得知裴明华的事情后，他特地到南七岛去找了裴家一趟，但去了之后，倒也没有直接为沈知讨公道，他只是坐在那里，先淡淡询问了一遍裴家后辈们的修炼情况如何。

　　练云霁当任仙尊后，平日里向来不怎么露面，也不怎么爱和世家修士往来，如今乍然登门，一开口便是关心家中小辈修行如何，这不管换谁来听，都会觉得诧异，裴家长老自然也不例外。

　　恰好那时是练云霁收徒不久后的事情，他们便很快联想起练云霁收了一个弟子，不知道是谁，便大胆猜测起来，莫非练云霁是突然转了性，一改往日清高避世的性子，决定广收弟子，这才找到裴家来？

　　他们这般想着想着，便觉得事实定然如此，个个暗自雀跃起来，并且打着不同的算盘殷勤开口争先抢答，但练云霁只听了半个字，便倏然抬手，示意对方止住话语。

　　“仔细想来，裴家这等名门，家中小辈定然也都修为不浅，本君今日这一问倒是有些多余了。”练云霁仍然神色冷淡，面无波澜，道，“只不过修行一事，最重要的还是修心。”

　　他突如其来的这一转折话语，打了众人一个措手不及，裴家长老们面面相觑，都是活了千百岁月的人了，都听出来云霁仙尊话中有话，似乎并不像他们所想的那样，是单纯来询问族中有什么优秀子弟的。

　　“仙尊说的是，”片刻寂静后，立时有人讪笑着接话道，“修行一事，自然修心为上，不知仙尊大驾光临，究竟为何，难不成是要指点我们裴家子弟如何修心？”

　　“指点谈不上，”练云霁淡淡睨了他一眼，道，“只是听说近来有些不成器的世家子弟贪恋色欲，拐卖凡人充作炉鼎，如此修行，与邪魔外道无异，叫本君撞见，定然只能当做魔修一并处理了。”

　　他终于说明了来意，裴家长老中有几个胆小的，登时便白了脸，还有几个脾气暴躁的，暗自咬牙，吹胡子瞪眼起来——虽然练云霁没有指名道姓所谓不成器的世家子弟究竟是谁，可他谁家都不去，一到南七岛便径直来了裴家，其意为何，自不必说。

　　练云霁是在暗暗警告他们。

　　可他上来便说要将这些弟子当做魔修处理，也未免太过霸道！族中子弟行为再荒唐再不合理，也是家族掩护默许的，他怎么敢这般霸道地说要处理就处理，真当他们裴家好欺负吗？

　　练云霁抬眼扫过眼前一众长老，将众人或默然不语、或摇头叹息、或满脸铁青的神情尽收眼底，等了一会儿，才又道：
　　“只不过裴家这样清雅的世家，家中子弟应当学不来这等下作手段。本君今日前来，也只不过是听说此事，过来提醒一二。我还听说这一代裴家子弟中有一位名叫明华的，天资聪颖，希望各位长老好好看着这样优秀的孩子，不要叫他入了歧途，否则真等出了什么事，就后悔莫及了。”

　　练云霁并不爱与他人攀谈，撂下这一长串话，已是人生中的难得之举，等将自己想要说的话全说完了，他也不再与众人做作寒暄，拂袖便要离去，待到彻底踏出裴家家门之前，练云霁又想起什么，回过头来，淡淡留下一句：
　　“裴家高门，非同寻常，日后得闲，必定再来拜访，届时，希望族中子弟能风采更甚，更叫本君钦佩。”

　　这是一句再明显不过的威胁，练云霁嘴上说着祝福，说着再次登门拜访，其实不过是在暗示长老们，他还会再来，盯着裴明华会不会重新做一些不该做的事情。

　　自此之后，裴明华便再也没有机会作恶了，至少在长老们的看管下，他只能按着练云霁对他所说的那样，老老实实地做好那个天赋异禀又勤恳修行的优秀弟子。

　　练云霁的本意其实不过是希望裴明华能老实下来，但裴家的长老却不知道为什么，索性直接禁了裴明华的足，练云霁一开始听说了这消息，还疑心其中有蹊跷，然而他关注了一段时间后，发现裴明华似乎是真的惹怒了裴家人，确确实实地被禁足了，时间还不短，至少有十余年——修士修行闭关也差不多就是这么久。

　　裴明华既然被禁足了，练云霁也就理所当然地没有再关注他，只在想起来时，才偶尔去查探一番，每一次查探，都没有异常。

　　……如今想来，他似乎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关注裴家了。

　　难道就是在这段时间里，裴明华又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情吗？怎么沈知会说，裴明华在青山剑宗里？

　　练云霁这么想着，微微拧起了眉头，向沈知询问道：“他何时来过剑宗？你见过他？”

　　“师父不知道吗？”沈知没想到练云霁竟然会这么反问自己，诧异地“啊”了一声，“就是前阵子，南七岛来了一群弟子，裴明华就在其中……”

　　说着说着，她的声音渐弱，她想起来练云霁虽有仙尊之名，在剑宗里也是深得众人敬重，但云霁仙尊并不爱与人往来，剑宗里新添了什么弟子，他大概是不会关注的，也没有人会同他说，更别提裴明华与练云霁并无关系，就算练云霁会关注剑宗里新添了什么弟子，大抵也不会关注裴明华。

　　是她突兀了。

　　不过练云霁竟然还记得裴明华这号人，就已经让沈知觉得受宠若惊了——这代表着练云霁确确实实地记得她曾经与他交代过的过往。

　　沈知声音渐弱，渐渐没了声响，练云霁也不问为什么，只又拧了拧眉，问道：“你既然在剑宗见过他，怎么不来知会我？”

　　“这等事情，怎好打扰师父……”沈知不大好意思地道，“要是我与他的恩怨传了出去，师父肯定也会有伤颜面……”

　　提到这件事，沈知心里还是有些黯然。

　　“荒唐，”练云霁低声喝道，“下次再见到此人，你尽管告诉我便是，有什么好担心的？难道我这仙尊的名号是白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