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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巴基的忠告 ...

  •   我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侧身躺在冰冷的地板上,面前是垂到地面的少女心粉色床单,背后则是样式老旧的黑色书柜。我被夹在书柜和床之间的过道里。翻过身,天花板上吊着的大灯泡正发出昏黄的灯光。
      在节能灯占据主要市场之前,我家用的就是这种又圆又胖的普通白炽灯。
      此情此景勾起我的某段回忆,不祥的预感促使我低头一看:没错,我又有胸了。人生就是这么大起大落。上一秒你还是个一米八八的大老爷们,下一秒你就又变回了上辈子那个土豆成精的大龄女青年。我记得的最后一件事是掉下飞机。空气稀薄的高空显然不适合人类生存,对恐高症患者而言更是噩梦一般的存在,恐怖程度也许仅次于高空走钢索(人在拥有希望的时候显然更能体会恐惧,反而是当你知道自己绝对会摔死的时候,脑子里闪过的更可能是一大串令人叹为观止的脏话)。我大概在十秒钟之后就失去了意识。这对我而言也许倒是件好事,因为只有敏豪生这样的吹牛大王才能从月球上掉下来而只在地上砸出一个大坑,普通人则会毫无悬念地摔成一地肉酱。我可一点儿也不想在清醒的情况下经历这种事。
      但我怎么会在这里?我还在下坠吗?抑或这只是我死前抓紧时间做的最后一个梦?

      我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因为突然缩水的胳膊腿险些摔个狗啃泥。毫无疑问,这里是我的卧室,或者说,这里更像是我少女时期的卧室和成年后的工作室的某种混合体。我得承认,如果不是上一次在这里梦到死去多年的老妈,这个熟悉的环境对于一个刚刚自由落体十几秒的人来说还是挺有安抚意味的。
      我伸出手抚摸着光滑的木制床头栏杆,上面贴着糖果图案的黄色贴纸,写着“请叫我Super girl”(没错,我有过一段不堪回首的中二时期,想笑就笑吧)。还有那张即使桌脚垫着报纸也依旧摇摇晃晃的老书桌,上面仍旧留有我早期的许多艺术作品——我曾有一段时间热衷于“火柴人历险记”这个主题,还围绕它画了将近三十个小故事,都是数学题做不出来的间隙创作而成的。一般人看了可能觉得云里雾里,但我当时可是很引以为豪呢。还有那把坐垫被压得扁扁的沙发椅,我结束一天的工作之后常常盘腿坐在那张椅子上,捧着泡面桶唏哩呼噜吃泡面。有时我还会打开那台摆在床对面的电视。如果不是早早死于非命,我肯定四十岁不到就会把自己看成斜眼。

      但这些都是梦,而非现实。现实是我正做着高空落体,还有十秒就要落地。梦里的时间流逝得更慢,所以在摔成肉酱之前,我还有多长时间?一分钟?十分钟?这事我本该算是有点经验,但上辈子死前发生了什么我早已经忘得干干净净……
      我这么想着,下意识地转过身看向角落里的白板,然后停下动作。
      白板上面写了一个大大的词:骗子。
      一股莫名的寒意顺着我的后背爬了上来,仿佛被一只冰凉的小手轻戳脊梁骨。那是用中文写的,并且是我自己的笔迹。
      不知为何,我脑海中忽然响起朗姆洛曾经说过的话:你不该相信莱曼,他只是个挨千刀的老骗子。
      但他的口音听起来怪怪的,有点不像他自己,反倒像是突然被无故调离的斯特拉克男爵。
      骗子、骗子、骗子……
      我匆匆伸手抓起板擦,用力到手背上的血管都鼓了起来,我不假思索地狠狠擦去白板上那个词,然后动作再次停下——
      板擦从“骗子”这两个大大的字上擦过,原本的字被擦去了,这没问题,但上面却出现了一个新的词,有如拙劣的魔术表演中的一幕。
      那上面现在写着的是:遗忘。
      我的手心又湿又冷,一时间盯着那两个字不知该如何是好。然后我猛地清醒过来,用力挥动胳膊再次猛擦白板。
      “遗忘”消失了。这一次出现的,是“真相”。

      真正醒过来的时候,我浑身大汗、气喘吁吁。梦境如潮水般褪去,几乎不留痕迹。我没有注意到自己还活着这一事实(正常人通常都不会注意到这种小事),我原本抬手想要擦擦额头上的汗,结果只听“当啷”一声,金属手铐撞在床杆上发出清脆的响声,与此同时,我的右手手腕一下被拽了回去。
      我这时还躺在床上,转过头去,立刻便发现自己的右手被铐在了床头栏杆上。而且那还不是什么正儿八经的手铐,铐子上有一圈毛绒绒的装饰,好像小孩子的玩具似的。这是他妈的什么情况?就算真有人想把我铐起来,也不该用这种小东西吧?这玩意儿我一只手就能拧断。
      我觉得自己可能还不够清醒,也许还在继续做梦也说不定。只是还不等我注意到自己身上几乎一件衣服都没穿(别担心,我一会儿就会注意到了,这件事比起“你还活着”要更不容易忽视一些),左手手腕传来的剧痛便险些让我惨叫一声。我忍痛低下头,发现虽然已经有人用纱布把我的手腕包扎好了,但还是有血不断渗出来,只要我稍稍一动,就立刻钻心的疼。
      然而这里并非医院之类的地方,只是一个不大的卧室,两张单人床,简单乏味的陈设只有酒店旅馆才能看到。
      事实上,这里的确是一家旅馆。天已经很黑了,窗帘也拉着,房间里没有开灯。我旁边的那张床上扔着一个背包,还散落着一些其他东西,在模糊的夜色中显出朦朦胧胧的轮廓。
      我下意识地摸摸自己的脸。这种情况很难不让人觉得我又“重生”了一次。但在我判断出自己是否真的又倒霉催的换了个身体之前,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了。一看走进来的那个人,我就放下了手。
      那是巴基巴恩斯。他已经脱掉了那身囚服,穿着再普通不过的夹克和牛仔裤。如果忽略掉他左手戴着的黑手套,他看上去和其他人没有任何区别。我敢说除了我,谁也看不出这是一个刚刚越狱的逃犯。
      逃犯先生的神情也很镇定自若,仿佛他并没有趁着对方昏迷把一个左手重伤的人铐在床上似的。他从门口踱步到我的床边,然后坐在一张椅子上。我此刻有一肚子问题,但在我能张嘴问出来之前,他先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小刀来。
      于是我闭上了嘴。我还记得他是怎么摔断费南德的脖子的。
      “你不是他。”这是巴恩斯和我说的第一句话,语气沉稳,甚至有点慢条斯理。说话时,他一直漫不经心地把玩着那把刀,像是在向我传递某种信号。
      我当然不是他,我只是我自己,任何人都只能是他自己,所以何不把这些废话留给你自己呢?这话我差一点就说出来了,如果不是现在并非说蹩脚的俏皮话的时候,而且我在这场对峙中显而易见处于劣势的话。
      何况我知道巴恩斯是什么意思。我当然知道。
      “你是谁?”巴恩斯平静地问,手里的刀转了个方向,刀尖冲着我,“告诉我你的名字。”
      “我没有名字。”我回答,看了看在黑暗中闪着幽光的刀尖,然后把目光移向巴恩斯笼罩在阴影之下的脸,重复,“我没有名字。”
      “你是九头蛇的人。”
      “很不幸,是这样,没错。”
      “所以你是克隆体,他的……克隆体。”巴恩斯在提起“他”的时候用的是一种古怪的口吻,带着几分小心翼翼,“那么你是九头蛇队长?”
      “别这么叫我。”这名字比我想象得还要糟糕,尤其是听斯特拉克男爵以外的人叫出口(你得承认,男爵的气质让人难免对他说出口的话包容一些,毕竟疯子总有些独特的疯言疯语)。
      “那我该叫你什么?”巴恩斯露出一丝好奇的表情,但也只有那么一丝,“你说你没有名字。”
      “随你。”
      “我的名字是巴基。”他用一种实事求是的语气告诉我。
      “我猜到你是谁了。”我点点头,“我看过你的档案。”
      巴基闻言冷笑了一声。但他总算把刀收起来了,这也许算是个积极的信号,因此我开口问他:“我能问你三个问题吗?”
      他点了点头。
      “我怎么会在这里?”这是我最关心的问题。我记得我跳下飞机了,按理说这会儿我应该已经摔死了才对。
      “我抓住你了。”巴基回答。他的意思大概是他也跟着跳下了飞机,这倒也能说明问题。
      “我不记得自己带了降落伞。”
      “我带了。”巴基说着又补充了几句,“这里是缅因州某个猎区边上的一家旅馆,我带着你从猎区出来,告诉旅馆的人你是从山坡上摔下去的,并且弄伤了手腕。”
      这伤可不是简简单单摔一跤就能摔出来的,就算单手着地也没可能。我静静地看着他。说话的这当口,我的手腕还在阵阵作痛,只是已经不如当初那样鲜明。倒不是疼痛减弱了,这更像是震耳欲聋的摇滚乐逐渐转为嗡嗡的背景音。
      巴基耸了耸肩,大概是领会到了我无声的问题,说道:“我必须拆除你手腕上的装置,那里面装有追踪器。”
      好吧,这大概也解释了我的衣服都去哪儿了。往好处看,至少巴基给我留了条内裤……嗯,不对,这不是我之前穿的那条。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拧断我的手腕的时候,我居然没醒过来?”
      “没有。事实上,如果不是你还在呼吸,我会就地挖个坑把你埋了。”巴基回答,然后提醒我,“你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我只好放下前一个问题,冲他晃了晃自己被铐着的右手,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我不希望回来的时候看到你已经跑了。”他回答的时候没有片刻迟疑,用那双沉静的眼睛看着我。
      “所以你就用小孩子的玩具把我铐起来?”我狐疑地看着他。事情真像他所说的那样吗?他不会真的以为这东西能锁住我吧?毕竟他看起来没那么……天真。
      巴基的表情怪异了那么一瞬,然后他笑着摇了摇头,答非所问:“那可不是小孩子的玩具。”他说着起身,伸出左手捏住我手腕上的铐子一用力,“咔”的一声,那小玩意儿眨眼就被捏碎了。
      我是不是该感谢他没把我的手腕一起捏碎?不过至少现在我能坐起来了。巴基随后把房间里的灯打开,并把一包衣服扔给我,说道:“八点的时候会有人送晚饭过来。”
      我的手还是痛得要命,但我还是把衣服穿上了。这期间我简单思考了一下自己如今的处境,未免感到一些迷茫。事情的发展出乎我的意料,但似乎还没有发展到让人绝望的地步,至少现在我摆脱掉朗姆洛那个讨厌鬼了。

      巴基随手打开了电视,地方新闻的主持人正谈论已经接近尾声狩猎季节,并祝来自纽约的客人们玩得愉快、明年再来。声音和色彩几乎立刻便填满了安静的客房,这样服务生待会儿来送晚饭的时候就不会觉得两个住客是怪胎了。这年头,只要你的眼睛黏在电子屏幕上,不管是电视还是电脑,别人就会轻而易举地相信你是正常人。虽然我重生了一次,但有些东西是不变的。
      就在服务员敲响房门的时候,电视上忽然插播了一条新闻:长桥镇长湖区一处私人研究所今日发生暴力冲突事件,有关部门已经及时赶到并控制住了局势。复仇者联盟声称将对此次事件负责……
      主持人的声音钻进我的耳朵又溜出来,我紧紧盯着电视,甚至没注意到巴基和服务员说话。
      那个基地我认识,我刚在那里待了一个星期。
      “那地方倒是离我们很近。”巴基的声音惊醒了我,他也看着电视,也许是在乱糟糟的人群中寻找熟悉的身影,“九头蛇的基地?”
      “他们是跟着朗姆洛的直升机追踪到那里的吗?我是说这些复仇者。”这是我当时唯一能想到的理由,虽然我很快就发现,复仇者进攻基地的时候,我正开着直升机撞破监狱的屋顶呢。
      巴基摇了摇头:“我跳下飞机之前朝着他们的控制台开了几枪,那群幸运的王八蛋在另一个方向坠毁了。”
      “他们怎么会突然去攻打那个基地?”刚好是这个时间点,这不可能是巧合。
      “因为他们是复仇者。他们不就是干这个的?”巴基挑了挑眉,“怎么,你看上去好像还挺失望。我还以为你巴不得脱离九头蛇呢。你踹交叉骨的那一脚可够狠,要是位置再低一点,他这辈子都别想有后了。”
      我感到一阵心烦意乱。朗姆洛也好,九头蛇也罢,我不想跟他们扯上任何关系。但莱曼教授还在那里。他怎么样了?他是否已经被复仇者抓起来了?
      巴基一直打量着我的脸色,这会儿开口说道:“你应该清楚,九头蛇一直在利用你。”
      我含糊地应了一声,然而事实上我当时并不清楚九头蛇是怎么利用我的,我只是以为我知道而已。
      “劫狱只是个开始。”巴基说得很慢,“你们开着直升机在监狱的屋顶撞了个大洞,但岛上有足够的武装力量,足以击落任何一架企图靠近监狱的可疑飞机。所以我猜他们没把你的飞机直接轰成碎片,是因为你谎称自己是美国队长,对吧?”
      但他其实并不需要我的回答。巴基也许被九头蛇洗脑洗成了冬日战士,但他不是傻子。他看得比我清楚得多。
      “他们最后肯定会搞清楚的,不会真把罗杰斯队长当嫌犯抓起来。”我回答。尽管这听起来很像是自我安慰。
      “他们也许会吧,如果那些人还没笨到家的话。”巴基不耐烦地说,他看我的表情好像在看一个特别笨的孩子:“你不会真以为九头蛇只是让你去劫一次狱吧?不,他们真正的打算是毁掉美国队长。”
      “我甚至没有遇到美国队长。”我忍不住辩白。我还没说另一个事实,那就是我根本打不过美国队长,就算九头蛇想让我干掉罗杰斯队长,我也无能为力。
      “你照过镜子吗?你看起来和史蒂夫一模一样,就算我能认出来,别人也认不出来。”巴基说着摇摇头,“如果你继续顶着这张脸干更多违法乱纪的事,先是劫狱,然后再参与几次恐怖袭击,猜猜后果会是什么?”
      我回答不上来。但我已经逐渐理解巴基想说什么了。
      “他们不是为了杀死美国队长,而是要摧毁美国队长的公信力。”
      公信力,这个词还真有点吓人。
      巴基耐着性子继续说:“我知道这听起来很扯,但人性如此。发展到最后,没人会信任美国队长,因为他们无法确定自己看到的究竟是美国队长,还是九头蛇队长。”他说着上前一步,几乎和我脸贴脸。电视的声音开得不小,但我们都没心思去听。巴基看着我,低声说道:“而我绝不会让这种事发生。所以你最好记住,不管是你自愿回到九头蛇,继续去和他们同流合污,还是你被他们抓回去,被迫干那些事,只要有一次,我就杀了你。明白吗?”
      我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
      “哦,别摆出这副表情来,”巴基忽然一笑,只是笑容之中全无幽默之意,“相信我,死在我手上对你而言已经是个不错的结果了。虽然九头蛇喜欢把别人当成傻子,但遗憾的是那并非事实。你很快就会成为各方势力的追捕对象,国家安全局、神盾局、军方,当然还有复仇者。你该庆幸美国没有死刑,不然你绝对会上电椅。”
      “听你说话还真是振奋人心,伙计。”我往后退了一步,想笑一笑,但根本笑不出。
      “那就祈祷吧,如果你非要落到谁的手里,就让复仇者抓住你好了。”巴基说,“也许史蒂夫是这个世界上唯一可能会善待你的人。”他耸了耸肩,“毕竟他一直是个傻瓜。”
      他的语气怀着些许爱意,那是你提起真正的好朋友时才会有的语气。那一刻,我为他感到遗憾。
      “所以你还打算去那个地方吗?”巴基说着冲电视抬了抬下巴。虽然新闻已经结束,换成了天气预报,但我知道他指的是基地。
      我想了想,点点头。教授在那里,我不能就这么一走了之,尽管这个主意十分诱人。
      巴基没再多说什么,我猜我们还没熟到当面互骂白痴的地步。他拿起餐盘里的三明治咬了一口,一边咽下去,一边含糊不清地说:“那就祝你好运,希望抓住你的是复仇者,而非别人。”
      “谢了。”我也拿起三明治,感觉好像享用最后一顿晚餐。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巴基的忠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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