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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4、第204章 ...

  •   我从没有如此庆幸过自己身体上附骨之蛆一般的疼痛。
      曾经有麻瓜的智者说过我们的灵魂和身体总要有一个处于痛苦之中,也有麻瓜的文学家(撒旦啊,巫师们总是缺乏灵魂上的修养)形容快乐充满了自杀性。他们的描述总让人误以为幸福安康这样美好的状态是庸俗和愚钝的原因。只有苦难才会促进智慧的反思,从而诞生浴火重生的伟大文明。
      但那并不是我说出上面那段话的原因。
      我赞同这些麻瓜中的佼佼者的看法。因为痛苦只能让人(至少是让我)处于两种状态之中——疼痛到难以思考,或者不疼痛时的舒适和对下一次不知道何时到来的疼痛的恐惧之中。那让我的囚禁生活变得无端轻松了很多。
      时间在这样交替行进的体验里似乎加快了脚步。对往昔一遍遍的回忆之中反复折磨着我的遗憾失去了先决条件,反而变成了一种不再造访我灵魂的真真正正失去的过往。
      我从没有想过第一次发现自己的生活如此简单,会是在这样一种难以言喻的诡异状况之下。不过换一种角度来想,这个世界上大概不会有什么生活方式比跟在里德尔身边更能摧残一个人类的灵魂了——感谢撒旦,幸好我并没有灵魂。

      我开始有些不由自主地享受起了这样单纯地什么都可以不去思考,也完全无法思考的生活。但赫曼这个蠢货显然不能理解这样近乎带有禅意的宁静,他总是对打破我的安宁,逼迫我想起那些我宁愿从没有拥有过的记忆。
      “嘿!嘿!”我闭目养神放任自己沉浸在疼痛营造的诡异平静中的样子,似乎总会吓到他。
      他在发现言语并没与作用之后竟然大着胆子上前了一些开始敲打铁笼的栅栏。“咚咚咚”的金属撞击声回荡在空荡荡的房间里,让人不由自主想到那些同样敲打着笼子试图激怒猛兽获得一点新鲜刺激的愚蠢至极的人类。我在这样的羞辱之中原本的平静也转变为了难以抑制的愤怒。如果不是魔力枯竭的话一定能烧了这个可恶的房间和面前愚蠢而不自知的人类。
      我忍不住睁开眼睛恶狠狠地瞪着他。
      赫曼脸上原本极力克制的担忧因为我不耐烦的神情瞬间变成了恐惧。他忌惮地后退了几步,手足无措地扯着长袍的边角,像是下意识寻找魔杖。但显然,这间囚牢是不允许任何魔杖的进入的。于是这个总是忘掉我恶魔身份同理心泛滥的家伙不得不习惯性地挠了挠头发,心虚地转移话题。
      “我们……我们还没有讲到长刀之夜……你,”他小心地打量着我的神情,犹豫了一会儿,在比平时更远一些的地方坐了下来,“如果你还记得的话——你知道的,那天下午你承……”
      男巫张了张嘴,最终尴尬地咳嗽了一声,还是没有把“承诺”这个单词说出来。我不知道是因为我愤怒的神情带来的恐惧,还是这个蠢货终于发现了一个狱卒和囚犯之间的承诺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都是一件有些可笑的事情。
      我于是冷笑了一声,克制着五脏六腑灼烧一样的疼痛,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正常一些,“即使现在要讲的故事里你们亲爱的司长先生也会参与其中?”
      我以为赫曼大概会听明白我一点都不想开口的意愿,或者至少审时度势,聪明地想到打听自己的现任上司在那样一个混乱黑暗的年代究竟做过什么是一件极其愚蠢的事情。但事实上,我还是高估了这个真的会关心和自己立场相对不死不休的食死徒安危的家伙的智力水平。
      赫曼那张愚笨的脸上竟然一扫犹豫和不安,连丑陋的雀斑上都显露出好奇的意味来。他不由自主凑近了一些,撑着身体在地板上滑动的样子实在是愚蠢极了。
      我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回忆着塞特顶着一头业火狂躁愤怒的模样,压低了声音,“我会很欣赏一个安稳、没有人打搅的睡眠的……”
      我以为还需要多花费额外的口舌讲得更清楚一些,但赫曼那颗橘红色的脑袋在这个时候却无比尽心地运转了起来。
      “自从我来到这个岗位上以后就一直在加班,也许是时候度个假了呢——你知道的,威尔士的秋景很不错,去那里带上一周一定会是个不错的决定!”
      我可不觉得威尔士冷得要死的秋天有什么值得欣赏,但赫曼的识趣很让人满意。
      我闭了闭眼想要找到一点关于那个时候的回忆。但当那些已经有些遥远了的面孔再一次被拾起的时候,所有关于曾经的画面突然蜂拥而上,也许是因为太长时间没有想起反而变得更加不可收拾,最后定格在一片血红的场景之中。一瞬之间苦痛几乎没过了身体的不适。我听到自己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还没来得及凝结在昏暗的空气里又被一阵喑哑陌生毫无感情的声音覆盖了过去:

      《深渊忏悔录》chap.14
      我已经很久没有拿起过羽毛笔了。也许是因为可以记录的事情那么多,我已经不知道该从哪一桩入手,又或许是一切都太平静了——安宁和乐,就像每一个和平而富足的年代一样。
      这听起来有些可笑,但事实就是巫师们安稳地工作——为了建立更加文明的社会和创造更多财富而努力。下班后通过愈加发达的飞路网回到自己位于英国哪怕位置极为偏僻的家,享受热乎乎的牛肉和土豆。或者去到热闹的霍格莫德享受一杯放松身心的火焰威士忌。
      他们的孩子正在霍格沃滋享受着无忧无虑的学生时光。即使是过去大家心照不宣避而不提的哑炮,和因为贫穷游荡在社会边缘的孩子们都得到了与之“匹配”的教育。
      从前在十一岁能获得霍格沃滋的录取通知书之前,教导他们书写阅读总是令年轻巫师们头疼的事情。但魔法部在七二年年底建立了面向这些魔法觉醒之前的小巫师们的学前学校。他们甚至提供和霍格沃滋一样一直到成年的魔法教育。就像《预言家日报》说的一样“伟大而充满进步意义的举措”,或者又如同《巫师观察报》的预见一样“让更多女性巫师有了在家庭之外实现个人价值的空间”。
      一夕之间,蒸蒸日上、欣欣向荣似乎才应该是这个时代的主旋律。失业、贫穷、饥饿、动荡,这些四年前还游荡在巫师们心底的幽灵,已经是发生在一个世纪之前应该被遗忘的不堪记忆。
      于是当英国魔法部因为法国要求限时归还“不合理”债务而向法国宣战的消息,出现在崭新的一九七三年第一天的各大报纸上的时候,巫师们似乎还沉浸在庆祝新年的欢乐之中,并没有对他们不想看见的投去一丝一毫关心的目光。当然,更有可能的是他们在很久之前就不在乎了。
      在那些金加隆的购买力一落千里,英国魔法部的外债却日胜一日的时候,他们大概就已经丧失了关心这些新闻的乐趣。生活回归了他本来的样子,变成了最切实际的存在。
      今天发生的一切也许并不在大多数人的预料之内,但显然在他们的期待之中。没有人会想要因为那些“莫名其妙”的债务回到曾经噩梦一样的日子的。
      坦白来讲,我大概也不会。所以当戈尔将今天的报纸放在我的桌子前,甚至自以为不着痕迹地向前推了推的时候,我只是瞥了一眼,就失去了阅读下去的兴趣。那本来就是预料之中的事情,我只是对那个青年做事的迅速和果决感到一丝惊讶,忍不住开始对他结束战争的时间好奇了起来。

      戈尔在我的桌子前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没有开口,最终沉默地离开了我的办公室,把因为开战而多起来的文件一摞摞抱了进来,在得到我潦草的签名后又全部拿了出去。我们就这样沉默又平常地度过了这个特别却平凡的日子。
      我总是怨恨母亲的残忍麻木,但当这一切真的发生的时候才第一次感受到时间施加在我们身上的力量。当见识过一切,失去过一切之后,大概无论是在别人看来多么不可思议的事情都会变的有些无聊的。就像我说过的,到头来我们总是会适应的。至少在我进入壁炉打算回到房子里,从梦境寻求一点慰藉之前是这么认为的。

      我看着戈尔走进来,脸上并不像是平常那样总是带着些虚弱畏缩的神情,一反常态地直视着我,在我反应过来打算询问他是不是他的“主人”还有什么新的事情没有交代之前,戈尔已经抓住了我的手臂。
      我瞪大了眼睛,本能地想要拿出魔杖,但周围的世界已经天旋地转起来,一阵熟悉的挤压感之后,我已经出现在了一片冰天雪地之间。
      “你……”我挣扎着想要问问这个家伙究竟想做什么,但刚一张开嘴,便被灌进了某种令人作呕的苦涩液体。趁着我发问的间隙一股脑儿呛进了喉咙里。
      “抱歉。”对面的人在我咳嗽的时候轻声说道,一边将一块干净整洁的手帕递了过来。

      寒风夹杂着雪花吹得我打了一个激灵,远处似乎还有微弱的喧哗声随着冷风而来。这些时间已经足够我这样一个头脑有些迟钝的老人弄明白一些问题。我是说,我对于那个青年的利用价值已经完全被压榨干净了。如果是他要见我的话可不需要用这样偷偷摸摸的方式。而如果是埃弗里那样的食死徒的话,大概也不会这么体贴柔和。
      我于是伸出手,打算接过手帕,“霍格莫德?”
      “是。”戈尔回答得非常简略,没有浪费半点时间,“很抱歉用这样一种方式见面,希望詹金斯女士能够谅解。”
      那种沉稳的语调和即使是在这样一种情况下也表现出的修养让我莫名有些熟悉。就在我试图捕捉脑海中一闪而过的念头的同时,“戈尔”那张病态的脸却开始不自然地扭曲起来,就像是有什么魔药在他的皮肤之下滚动着。与此同时我拿着手帕的手也开始扭曲,胃里刚刚咽下去的液体沸腾一般灼烧着我的皮肤。我能感觉到自己的视野在一点点升高,不一会儿原本合体的长袍便露出了一大截手臂,腰上却空空荡荡起来。

      “戈尔”似乎也被复方汤剂的作用折磨着皱起了眉头,但修养极好地没有发出半点声音,反而从长袍口袋里拖出来一套衣服递给我,转身走远了一些。
      我有些想提醒他这样把后背交给别人,在这个前途未卜的时候可不是什么明智的做法。况且我已经算是半个尸体了,对这些事情可不会有普通女性的尴尬。我忍不住笑着摇了摇头,直到做完这个动作才发现自己大概已经很久没有露出这样的表情了,脸上的肌肉都变得陌生了。
      “阿尔法德·布莱克。”我看着那个高大的背影和被寒风吹得有些凌乱的黑色半长卷发。
      男巫应声转过身来,露出属于布莱克家族的那张棱角分明的英俊脸庞。
      “詹金斯女士。”他用布莱克的声音又一次向我问候。
      事实上在他转过身来之前我也不太确定。
      我是说,布莱克在魔法部是个有些特别的存在。我当然知道我们不能指望纯血家族丝毫不染指魔法部的权利。但在他之前,至少他们不会亲自在魔法部担任要职。所以当阿尔法德·布莱克来到法律执行司之后,从诺比到法律执行司司长埃伯特·罗宾森都处处提防着这个沉默寡言的年轻人。他就像是一只快要孵化的烫手龙胆。我们都没有办法做到全然的信任。但明目张胆的打击排挤又似乎是一种对纯血家族的宣战,尤其是在那个人不再继续掩藏自己的存在之后。
      他似乎已经担任法律执行司的副司长很久了。但又像是公开的隐形人一样,被所有人刻意回避了存在。

      我从没有想到在这个时候见到的会是他,有些心情复杂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也许您能赏光和我去猪头酒吧坐坐?”布莱克适时地打破了我们之间尴尬的沉默,向我伸出手。
      我有些后知后觉地跟了上去,并不适应这些纯血家族们做作的挽手礼。布莱克于是自然地收回了手,配合着我的脚步始终跟在身边。没有了戈尔的金丝眼镜的遮挡,男巫深邃的眉眼轻轻弯了起来,露出一双被雪光映照得熠熠生辉的棕色眼睛。
      我想起这么多年以来,作为共事的同僚,我们之间的距离似乎从没有近到可以看清神情的程度。于是布莱克在我的印象里便只剩下了回忆里坐在威森加摩不苟言笑的模样。这样的笑容反而让人感到陌生,但却和今天的氛围相得益彰。

      新年的霍格莫德热闹非凡。蜂蜜公爵和帕迪芙夫人茶馆里即便已经入夜也人头攒动。三把扫帚酒吧甚至隔着一条街都能听见此起彼伏的欢笑,洋洋盈耳的长笛和钢琴在其中飘荡回旋。我突然有些理解了那些借着每一个特别日子的名义放纵自己沉溺在欢乐里的人。只是听着这些声音,过去两年每晚回荡在我耳边的嘶喊尖叫、那些漫长死寂的夜晚带来阴霾似乎都能一扫而空。
      我有些不舍地放慢了脚步。我知道自己的行为有些任性,布莱克这次处心积虑的会面显然承受着极大的风险。但这样悠闲热闹的场景好像就是有着比古老魔法更加强大的魔力让人忍不住想要停留地久一点,似乎这样就能让自己住进水晶球里,当作外面的世界什么都没有发生。
      我能感觉到布莱克也配合着我的脚步放缓了一些。
      “很美,不是吗?”布莱克突然轻声说道。
      我张了张嘴,摩尔根稚嫩的脸庞却在那些绚丽的魔法和美丽的雪花中一闪而过,然而作为母亲的我却不知道这个时候他在哪里做些什么,“新年就该和爱的人一起过的,那样新的一年就可以一直相伴。”
      我几乎能看见摩尔根站在前面的人群里和小巫师们一起玩佐科魔法笑话店买来的烟火,但眼睛一眨那里又只剩下了几个吵闹的孩子嬉笑陌生的脸。
      “抱歉,这样的日子大概总是让人过于感性。”我悄悄叹了一口气。
      布莱克冲我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并没有回应这些无聊的感怀。带着我去到了那个我只听说过名字的“猪头酒吧”。

  • 作者有话要说:  我回来啦,明天还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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