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如此多娇》倦书

2、争妃

　　次日清晨，一阵凉风将章若簪吹醒，她缩手缩脚到窗口，这才发现窗户不知何时打开了。透过窗户正巧能看见院里的腊梅花开了，一朵朵朱砂小花，中间有明黄的花蕊，树枝上挂着露珠，湿润的凉风轻拂过海棠，她便闻见了腊梅淡雅清新的味道。
　　转眼就入冬了啊，梅花都开了。她不禁感叹，今年快到头了，算起来整整五年了吧。
　　香薷端来热水，见小姐站在窗前，拿上披风替她披了上去，“小姐，梳洗吧。”
　　章若簪看着梅花，若有所思，她迅速洗完脸，又乖巧坐着让香薷替她梳头，不到半个时辰香薷便为她梳了一个极其文雅的发髻，她又随手别了一支梅花簪子，嘱咐香薷拿上剪刀便去了院子。
　　到了院子里梅花的香味愈发浓郁，难怪说，“遥知不是雪，唯有暗香来”这梅花一开便是冬了。明媚艳丽的梅花给落霞园这个人迹寥寥的地方增添了不少色彩。
　　章若簪让香附搬来了梯子，她要爬到顶上去剪那几只开的最盛的梅花。
　　香附不解，开的好好的梅花，剪下来岂不是可惜。
　　章若簪摇摇头，对着香附说到，“花堪折时直需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香薷与香附面面相觑，香薷说，“我虽不知小姐说的何意，但我觉得小姐说的对。”
　　见香薷这样，章若簪甚是心满意足，这样愚忠的丫鬟不多了，她可得好好珍惜。
　　不过好巧不巧，就在章若簪爬上树，极其细致挑选梅花枝时，门外便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
　　“大小姐！”管事匆匆而来，进门就看见主仆三人，小姐上树，两个丫鬟一人抱着梅花枝，一人扶着梯子，不由怒骂香附与香薷。
　　“怎可让小姐上树呢？多危险，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拿了你们的小命都赔不起。”训完两个小丫头，管事苦口婆心劝说她，“我的大小姐啊，你快下来！王府来人了，说要见您。”
　　章若簪豪气坐在树上不愿下去，“昨儿，我跟爹爹都说了那簪子不是我的，为何还要我去？”
　　“这老奴如何晓得啊，只是王府的麽麽指明了要见章家大小姐。”管事急的，擦了擦汗，他深知这位小姐平时随性烂漫惯了，就连老爷都由着她。可她若不去，办事不利就是他啊。
　　“行了，我知道了，你先去回话。我随后就来。”章若簪也不是不明事理之人，王府的麽麽都来了，她若不去，显得她不近人情，性子傲慢了。
　　“小姐，要不要换身衣服再过去？”香附提醒她。她瞧瞧自己身上，弄的湿漉漉的，便进屋换了一身衣服。香薷生怕自家小姐还不够美艳动人，又是在脸上给她抹了不少脂粉。
　　章若簪嘱咐香薷将梅花插好，又交代了她别忘了喂鱼食，这才被香附拖着出门。
　　一路上香附不停提醒她，万万不可得罪王府的麽麽，那可是皇室的老人了，自古无论是皇后、嫔妃、还是王妃、贵妇人都是由麽麽调教的。章若簪听的耳朵都起茧了，她真佩服香附这小嘴说个几个时辰都不带喘气的，若是香附是男子，说书估摸着也能赚不少银子。
　　不知不觉，两人便到了前院厅里。刘氏正在陪笑着与老麽麽唠嗑，章华珠与章玉摇两人乖巧坐在下座，不敢吭声。
　　麽麽见章若簪进来，瞬间便收声，表情略微严肃。她早前便听说过章家大小姐，听闻她有沉鱼落雁之姿，闭月羞花之颜。若不是五年前发生意外，导致章家大小姐性子大变，搬到了府中偏僻处，不问世事，不喜男女之情，如今提亲的人怕要踏坏门槛了。
　　刘氏见章若簪来，面子总要顾及的，她拉着章若簪一个亲热，“簪儿来了，这位是宫中的厉麽麽。”
　　“厉麽麽好。”章若簪安静行礼。刘氏心中纳闷，今儿这位大小姐居然没有平时那般撒泼。
　　厉麽麽点头，这人也到齐了，她也可以早早办完正事回去交差。她轻轻瞥了瞥一旁的章华珠和章玉摇，章家到底是书香门第，嫡小姐也没传闻中那般清傲，另外两个姐妹也是端庄有礼。
　　“既然人到齐了，我就有话说话了。”
　　“你们也晓得了，王爷常年带兵在外，如今已是弱冠之年，王妃之位一直空缺。陛下念在章家对王爷有救命之恩，因此特意下旨指婚。”
　　“换句话说，只要你们证明了谁救了王爷，谁就是王妃。”众人一听便心中有了答案，厉麽麽来就是为了传陛下的旨意，这个王妃不仅仅是恩人，更是皇室的赐婚，对于章家来说更是无上的荣耀。
　　“王爷昨儿让人送来了一支簪子，说是信物，不知现在可有找到到底是谁的？”
　　刘氏心中也不确定章华珠到底是不是救了王爷，不过好在章若簪已否认了，就剩下那妾室生的小蹄子。
　　还未等刘氏开口，章玉摇便站了出来，跪了下去，一双秋波含水的眼望着厉麽麽，“小女章玉摇，那日救王爷的是我。”
　　厉麽麽打量着她，冷静问，“你可有凭证？”
　　章玉摇故作为难，她小声在麽麽耳边说悄悄话，刘氏侧耳倾听，却什么都没听见。
　　厉麽麽听完，让章玉摇进了一旁的房间，让众人稍等片刻之后，也随了进去。章若簪此时有些倦意，接连打了两个哈欠，香附在后面小心翼翼扶着她，生怕她一个不小心便睡着了。
　　过了半柱香的时间，厉麽麽和章玉摇一前一后的走了出来，章玉摇微微低着头，嘴角浮起浅淡的笑意。
　　厉麽麽对章华珠说，“二小姐可有对话对我说？”
　　章华珠露着浅淡却有些无力的笑容，她出乎意料的摇摇头，轻声说，“并无了。”刘氏瞪大眼睛，昨儿她的华珠还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今儿怎就多的话语都没了。
　　见章华珠没了多的话语，厉麽麽转身又问章若簪，“大小姐也没什么话对我说？”
　　章若簪赶紧摇摇头，“无，毫无。”她一个劲儿的推脱，让厉麽麽觉得她古怪。但也不知原因，她也不能追问，再说章玉摇已经证明了她确实救了王爷，她也可以回去交差了。
　　“劳烦夫人好生照看三小姐，老身要回去复命了。”厉麽麽这话一出，众人便是明白了章玉摇如今是已定王妃的事实了。
　　刘氏心中不满，念着麽麽在场，也不好发作，只得等厉麽麽走后，带着章华珠回了院子。
　　章若簪呆呆站着，这就完了？叫她来的意义在哪里？她心中很是烦恼，这耽误了她不少时间，也不知香薷将东西拿回来没有。
　　她刚准备离开，章玉摇却叫住了她，“大姐姐，等等。”
　　章若簪疑惑看着她，不理解她为何突然叫住她，“三妹妹有事？”
　　章玉摇嫣然一笑，“没有，只是多谢大姐姐让着妹妹。”
　　章若簪摸了摸她额头，又摸了摸自己额头，反问，“是我病了？还是你病了？”
　　“若不是大姐姐主动退出，恐怕没有玉摇机会。以后也请大姐姐多多关照。”章玉摇主动上前握她的手，她却不由往后一缩。她在章府五年，与章玉摇见面次数屈指可数，姐妹之举更是绝无可能。章玉摇虽见她都会尊称她一声“大姐姐”，礼节更是为章府典范，父亲也时常说起章玉摇乖巧懂事，可偏偏章若簪看章玉摇觉得她是个冷漠无情之人，也懒得与她接触。
　　回去路上，香附见章若簪一言不发，以为她是因章玉摇成了王妃不悦。
　　晚上她便打探了消息回来。原来章玉摇跟厉麽麽去了房间是给厉麽麽看她腰上的伤，据说当年救王爷时受得伤，留了个伤疤。这件事只有王爷和她才知道。
　　“腰上有伤算什么？我们小姐腰上不也有伤吗？”香附愤愤不平。
　　章若簪这才想起，五年前她醒来时，旧伤复发疼的她死去活来，不过她却记不得伤是如何而来。她所有的只是到这个世界之后的记忆，也就只有这五年的记忆。关于章家的一切，包括她的母亲，都是只是听老管家说的。
　　“好啦，又不是比谁惨？你们小姐我是腰伤，不是腰疤，非得我腰上有疤，进那个王府当金丝雀你们才开心啊。”其实她腰上基本上没伤疤，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问题，不过就是有些老毛病，估计是上次落水留下的。
　　“当王妃难道不好吗？”香薷说话的声音总是柔柔的。
　　“整天待在一个方方正正的院子里，从一个院子到另外一个院子，永远只能看那片天空，那有什么意思？”
　　“江山如此多娇，不去看看岂不是可惜了。”
　　香薷摇摇头，她总是不懂自家小姐，也理解不了她的想法，在她的观念里，女子相夫教子，稳定内院便是最好的。
　　章若簪此时略感乏意，或是今儿起早了，又被叫去前院，精力被这一耗，整个人都没精打采了，就连早上折的梅花也懒得打理。
　　香附见她困了，便和香薷伺候着她沐浴更衣。洗簌完，不到片刻便昏昏睡去了。
　　刘氏的留芳园里，她却是愁的不行，章华珠坐在这儿一下午，一言不发，问她话也是不理睬。她这个当娘的都替她心急，章玉摇那小蹄子，平时看着老老实实的，没想到骨子里跟她娘一样狐媚。若按身份来提，那个妾身的女儿哪比得上这章府的嫡二小姐，偏偏却是……刘氏越想越气，王氏对她本就不算恭敬，在老爷面前又装的娇柔，恃宠而骄，若章玉摇当上王妃，那她岂不是要目中无人了。
　　“哎呀，我的珠儿啊，你别不说话啊。为娘担心死了。”刘氏沉不住气了。
　　章华珠眼里透着不甘，却还是耐着性子，“娘，我没事。”
　　“那你得想想对策啊，若真让章玉摇那蹄子做了王妃，她们母女不知得多作妖。”刘氏一想到那画面便心惊胆战。
　　“娘，你放心，她要当王妃，可没那么容易。”章华珠心中似乎有了想法。
　　刘氏看着她冷静的样子，心中倒是镇定了不少，她试探问到，“你可有法子了？”
　　她抬头，眼里燃着熊熊的野心与欲望，她微微一笑，甚至带有一丝冷血，“娘，你信我就好。”
　　刘氏愣愣点头，她这个女儿谋略智慧都是拔尖儿的，从小她便知道自己心中所要，在女子才德品貌上更是下了功夫。她说这话，那她肯定是相信的。
　　“那需要娘做什么？”
　　“娘什么都不用做，照旧对三妹妹好，对王姨娘宽容便好。”
　　“那……”刘氏还想问什么，章华珠没有给她机会，她继续说道，“虽然陛下说了谁救了王爷谁就是王妃，可这是玥朝，不是那蛮荒野蛮之地的厥族，王妃定然是清白贤惠的女子。”
　　“那珠儿的意思是？”刘氏听的似懂非懂。
　　“我要让章玉摇身败名裂。”章华珠阴沉冷漠，一字一句说出，透着瘆人的寒气。
　　说完这话，连刘氏都对她感到微微的恐惧，但很快，章华珠又恢复了平静温柔的笑容，“娘，早些休息吧。”她起身将要离开，温柔安抚着刘氏，刘氏点点头，目送着她离开。
　　夜里，章若簪睡的正香，丝毫不曾发现她的窗前站了一个黑影，看着她侧着身子睡，在后背塞不少棉枕，他无尽冰冷的眼里有了丝丝动容，为何你就记不得了？
　　黑影苦涩一笑，没有再做停留，生怕一个不小心惊扰了她的美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