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效契约》执江子

4、契约

　　此刻，余菀书非常庆幸这号只是温时禹的工作号。
　　不然的话，她重新添加可能需要验证。
　　那么对方会收到消息提示。
　　这就太尴尬了。

　　再次添加后。
　　温时禹的微信号出现在最近联系列表的顶端。

　　余菀书点进去，手指在对话框的地方悬停。
　　迟迟没有落下去。

　　虽然。
　　她现在觉得温时禹还行。
　　尤其是和今昨两天见到的那四个男人相比。
　　温时禹真的是个不错的合约恋爱对象。

　　但。
　　温时禹不一定乐意。

　　余菀书的思维顿了顿——

　　不对。
　　太高估自己了。
　　温时禹铁定不乐意。
　　他不仅在两人面对面的时候明确表示过对她没兴趣，之后跟家人打电话，更是用了“装模作样”这种贬义词。
　　由此可见。
　　温时禹何止对她没兴趣。
　　他简直厌恶她。

　　“……”
　　余菀书退出微信。
　　本周份的相亲已经结束了，她决定再忍忍。

　　过一段时间，果台那边的综艺就要开始录制，录制地点不在本市。
　　也就是说，余菀书很快就可以拥有正当的理由离开东宁。
　　什么乱七八糟的相亲，自然也全部都可以远离她啦。

　　稳住。

　　余菀书将手机揣回兜里。

　　齐笙开着车，从后视镜里看见自家老板整个人都奇奇怪怪。
　　一会儿埋头鼓捣，一会儿若有所思，一会儿又神情坚定。
　　她有点儿好奇想问，但最终没敢开口。

　　过了会儿，齐笙听见余菀书说：“你有空的时候，和果台的工作人员联系一下。”

　　虽然还不知道联系干嘛，但齐笙已经下意识点头应道：“好。”

　　“我记得，录制之前，好像有个发布会。”余菀书思索道，“你跟他们确认一下发布会的时间地点。”

　　“好。”齐笙连连点头。
　　顿了顿，她忍不住低声抱怨：“这种事本来应该他们提前告知的……”

　　“不怪他们，上次见面的时候，应该是有提过的，只是我没注意。”
　　话音微微一顿。
　　余菀书轻声说：“还是得赶紧组建一支团队。”

　　“啊……”
　　刚刚还在抱怨电视台的工作人员，没想到其实是自己失职。
　　齐笙有些愧疚地道歉：“对不起啊书书姐，是我没记好……”

　　余菀书笑了下，“怪你什么？你的工作已经超负荷了。”

　　话音落下，余菀书转头望向车窗外。

　　组建团队这事儿，她很早之前就在考虑。
　　但是……有点棘手。

　　之前的这些年里，余菀书大部分时间都在国外，合约也是签在国外，所以国内没什么人脉。
　　更何况，本来她的圈子就不同。

　　如今，她想要转型，又对国内娱乐圈一窍不通，便需要有经验的老人帮忙。
　　可是圈内稍微有点儿分量的经纪人，都看不上余菀书。
　　或者说，没有人敢接手。
　　因为风险太大。

　　其实，原本余菀书非常抢手。
　　她长得漂亮，又拥有相当于一线明星的名气，谁签都是捡了便宜。

　　耳闻余菀书合约到期，曾有很多经纪公司投来橄榄枝。
　　但余菀书不喜欢被束缚。
　　她想成立自己的工作室。

　　经纪公司愿意签她，是因为比起公司投入的成本，她能够给公司带来更多效益。
　　但如果单算在某个经纪人的头上，情况就不同了。

　　目前国内顶尖经纪人基本都有自己的经纪公司。
　　往下走，稍微次一点儿的，要么在大牌经纪公司任职，要么就是在一线或超一线明星的工作室任职。
　　再往下，就是在普通经纪公司任职的经纪人。

　　余菀书这个情况，顶尖和稍次的经纪人没必要抛下现在的饭碗跑来投奔她，而普通经纪人又没能力带她。
　　她最好的选择就是想办法从大公司撬来一位经纪人。
　　可惜她又没什么拿得出手的筹码。

　　余菀书最厉害的是钢琴。
　　现在她要放弃钢琴，那么她的价值就已经折半。
　　稍微聪明一点的经纪人都能看出来，如果没能尽快在其他领域将余菀书捧红，那么离开钢琴之后，她基本只能消耗现有人气，且这点人气很快就会被消耗殆尽。

　　没人有信心能把余菀书捧红。
　　毕竟，她年龄已经不小了。

　　撇开钢琴，余菀书的资本仅有一张脸而已。
　　可娱乐圈最不缺的就是好看的皮囊。

　　还是等综艺播出之后再看吧。
　　至少她得拿出点儿别的什么能力给人看。
　　只要说服市场，便不乏勇者主动上前。

　　*

　　发布会就在一周后，恰好让余菀书躲掉了一次相亲。

　　这是果台今年在制作上最为用心的一款综艺。
　　他们想要将这款综艺做成系列，最好能在国内引领新的潮流，为日益衰落的乐坛注入新鲜血液。
　　因此，在发布会之前，线上线下的宣传都做得铺天盖地。

　　发布会这日，余菀书见到了其他几位嘉宾。

　　虽然这是一款演奏类综艺，但演奏针对的曲目并不仅仅是古典乐。
　　毕竟当下社会中喜欢欣赏古典乐的人还是少数，大部分群众比较偏好流行乐。
　　要想把节目做大，受众面太窄就是在自寻死路。

　　余菀书很能理解，也很支持。
　　她觉得不管是什么形式的音乐，只要能通过这个节目让更多群众感兴趣，就算是一项巨大的成就。

　　是以，参加综艺的嘉宾并不在相同领域。
　　余菀书是其中唯一一名西方古典音乐演奏者。
　　另外几位，余菀书大致在网上了解过，但都是第一次见面。
　　他们之中有流行音乐创作人和演奏者，有轻音乐演奏与创作者，也有民乐演奏与创作者。
　　无一例外，都是站在本领域金字塔尖上的人。

　　这些人平时和余菀书完全没有交集。
　　即便看过资料，她现在也还是有点儿对不上脸。

　　发布会是现场直播。
　　虽然几位嘉宾都是行业大佬，但没有人端架子，聊起天来意外的热闹。
　　倒是其中最年轻的余菀书，不苟言笑的，看起来不大合群。
　　好在果台这次任用的主持人是台里的台柱子，主持功力很强，丝毫没有冷落余菀书。

　　结束发布会，余菀书回到后台。
　　齐笙立刻拿着外套迎上来，小声抱怨：“今天这么冷，还让您穿这个……”

　　“没事。”
　　余菀书套上羽绒服，又从齐笙手中接过暖手袋，哈了口气说：“工作需要，应该的。”

　　因为没有自己的化妆师，余菀书的造型完全是由节目组的工作人员负责。
　　她今天穿得确实薄，是一条抹胸长裙。
　　场馆内开了空调，但空间太大，不是特别暖。
　　何况这种寒冬腊月的天，就算开了空调，只穿裙子也很难遭受得住。

　　余菀书在台上站了将近一个小时。

　　回到车上。
　　齐笙没立刻去驾驶座。
　　她跟着余菀书爬上车后座。

　　“来之前我煮了点儿红糖姜茶。”
　　齐笙探身从前面座椅旁边取出一只保温杯，倒了一小杯姜茶递给余菀书。

　　“谢谢。”
　　余菀书立刻放下暖手袋，双手接过。

　　齐笙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冻得通红的手指。
　　过了会儿，她眼圈开始发烫。

　　“书书姐……”
　　齐笙忍不住轻触她的手背，声音里隐隐带着哭腔：“您这双手，本来是很金贵的……”

　　“它现在也金贵。”余菀书笑了笑，“我都为这双手费多少心思了？你是最清楚的。”

　　“就算……”
　　齐笙吸了吸鼻子，没继续说下去，只道：“以您的身家，其实完全不用这么拼。”

　　“嗯。”
　　余菀书喝完姜茶，将杯盖还给齐笙。
　　她语气轻缓，但很有力。
　　“我不为钱。只是人活在这世上，总该有些价值。”

　　*

　　这边工作忙完，回到东宁。
　　余菀书原本以为兰晓芸会让她补上相亲。
　　但不知道为什么，发布会之后一周，除了余菀书主动打回家里的电话，几位老人都没再联系过她。

　　余菀书觉得奇怪，特地赶回望江。
　　一家人坐在餐桌上吃饭，居然也没谁提起相亲。

　　事出反常必有妖。
　　余菀书不敢大意，一直战战兢兢等着最后的审判。

　　结果她什么也没等来。
　　倒是温时禹，忽然主动联系了她。

　　【余女士，午好】
　　【关于之前评价余女士的用词，我向您道歉】
　　【那日实际上是因别的事情心情烦闷，并非特意针对您】
　　【望您海涵】

　　几周以前在背后说人坏话，被本尊撞破。
　　今天才发消息来道歉。

　　余菀书丝毫不能消气。
　　而且那事儿她都已经忘得差不多。
　　他突然来个消息，反倒又提醒她了。

　　发完这几句，温时禹没再说别的。
　　余菀书也懒得回复。

　　这几句话看起来很诚恳。
　　但就是太诚恳了，所以一点儿都不像本人。
　　说不定还是他那个秘书发的。

　　余菀书越想越气。
　　随后将手机扔到一边，进琴房练了几首曲子。

　　离开琴房，已过去差不多一个小时。
　　余菀书捡起手机，看见几个未接来电。

　　是兰晓芸打来的。

　　她心底蓦地一凉。
　　——来了！

　　虽然抗拒，她还是不得不回拨电话。

　　“囡囡呀。”
　　兰晓芸语气一如既往的温和。
　　“这段时间，我和你阿爹商量过了。那个相亲对象呀，我们觉得还是重质不重量，所以你瞧，之前的那些，阿妈都不叫你相了。”

　　“……”
　　余菀书沉默地等着她的转折。

　　果然，下一秒，兰晓芸就说：“但是，阿妈和阿爹物色好久，这个你一定要去相一相的。阿妈把照片发到你微信上了，你先看看哦。”

　　余菀书正想说话。
　　兰晓芸没给她插嘴的机会，继续道：“当然你也不要只看照片啦，这个男孩子长得确实不怎么好看，但性格是顶顶好的。你改天回家里来，阿妈再细细地跟你讲哦……”

　　“嗯。”
　　余菀书抓住话头，迅速道：“那就按您说的，改天我回家再看吧。”

　　说完，她挂断了电话。
　　然后，还是没忍住点进微信。

　　最顶部聊天框有个红红的“1”。
　　余菀书点进去，看见了兰晓芸所说的，那个物色好久的男人。

　　……
　　确实不好看。

　　男人戴一副圆框眼镜，穿长衫，像民国时期的书生。
　　看气质都能猜到这人的性格。
　　——弯酸。

　　余菀书考虑片刻，竟然觉得这确实是爸妈的审美。
　　这么一想，当初选中温时禹，估计爸妈本来是不大乐意的。
　　只是碍于奶奶那一层关系，他们不得不屈服。

　　但奶奶不会有第二个闺中好友。
　　就算有，闺中好友也很难再恰好有一个适龄的未婚孙子。

　　所以。
　　温时禹，大概是她现在到未来的所有相亲对象中，唯一一个相对正常的了。

　　逃不掉的。
　　综艺总有录制结束的一天。
　　而她的年龄只会越来越大。
　　长辈只会越来越着急。

　　余菀书决定屈服。
　　她再次点开温时禹的对话框，开始打字。

　　【温先生，午好。
　　上次见面，我察觉到您似乎也对相亲颇感厌烦。
　　我斗胆猜测，或许您与我的情况一致，是被家人要求，迫不得已。
　　如若您不嫌弃，我这里有一个可以逃避相亲的办法。】

　　对方回得很快。
　　【什么办法？】

　　【合约恋爱，您考虑吗？】

　　打完字，余菀书略微迟疑了一下。
　　随后她微微抬眸，看见上方温时禹发过来的几条消息。

　　他回复挺快的，说明现在手机在自己手里。
　　那么刚刚那几句不像本人发出来的道歉，说不定还真就是他本人发的。

　　余菀书深吸一口气，咬咬牙，点击发送。

　　温时禹：呵，挺新奇的勾搭套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