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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当年旧人事,牢里主仆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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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东留了王狗儿三人的午饭,实际上还不到饭时,安东清楚,赵亮回来,无论消息如何,总归又是一番情绪起伏,巧姐儿三人又哪里有心情用午饭?
几人到了这进院子旁边儿的正厅,看的出来这是安东接待外客的地方。
小宝却被嬷嬷抱着已经候再这儿了。小家伙看见巧姐儿,眼睛里的喜意让巧姐儿阴沉的内心,瞬间明媚了不少。伸着胳膊求抱抱。
巧姐儿一把抱了过来,小家伙却伸着小舌头亲了亲巧姐儿的脸儿。
“姨姨,不哭。”一向惜字如金的小宝,说了这样一句话,惹的巧姐儿的眼睛又涩起来。
这小孩儿是个舍不得金豆子的,在他那儿憋到眼睛通红,那就相当于别的孩子大哭了一场。今日得他一番安慰,巧姐儿觉得心里暖的很。
“巧姑娘也是我看着长大的,我这府里如今并没有正经的女主人,也就不在后院儿安排巧姑娘了。只多我一个,巧姑娘不要放不开才是。”
安东招呼王狗儿板儿,嘴里解释了这有些不合礼数的安排。
巧姐儿抱着小宝并没有十分留意安东的话,王狗儿和板儿却是听明白了他的意思,这样安排说到底还是照顾了他们等消息的心思。
安东这样讲话,本是很不外道,连自家内宅的情况都没隐瞒,但是当着巧姐儿这样的待嫁女儿说出这样的话,还是很有些讲法。
这话另外的两层意思是东安王爷是有女人的,东安王府里没有正经的王妃。
巧姐儿抱着小宝,倒是在小宝的‘监视’下草草的用了两口菜。
王狗儿和安东同席,又哪里能放得开?饶是安东礼让,也不过是吃了个半饱,敬了安东两盅酒来。
板儿半大的小子,心里有了一点说不清的情绪,总还要硬绷着,也只草草吃了小半碗饭,倒和巧姐儿所用没差多少。
安东也不多言别个,只在酒桌上问王狗儿,“平姑娘要是能放的出来,你们怎么安置?”
王狗儿端着酒杯,倒没含糊,“家来新盖了一处院落,本是留着将来儿子大了婚配要用的。如今倒便宜,平姑娘于咱们家有恩,自然要接回来。”
在来的路上,王狗儿就想着要是平姑娘能救得出来,那是一定要救的,安置问题怎么会不考虑?
平儿之于王家的意义,史湘云是完全不可比的,所以王狗儿心里没做犹豫,没和老刘氏母女商议过,心里也是有底儿,那娘两个,只怕比他还想这么来呢!
巧姐儿心里一直糟乱,这个问题还真没想过。听了这话抬起头来,听了王狗儿回答,眼神里除了敬重还有亲浓。
安东咧嘴笑了,王狗儿说到盖院子给儿子娶亲,板儿抬起头来,大方迎上安东探视的眼神。
安东就明白,这小子心里是个有数儿的。他点点头,“如此,也使得!”
巧姐儿明白,安东问出这话儿来,多半还是有能力救出平儿的。他能问,就是有心,怕是平儿真正犯了罪,皇亲国戚救下一个妇人还是能够的。
“巧姐儿谢过安小叔。”巧姐儿感激道。
王狗儿和板儿也跟着道谢,心里有了底气。
板儿面上神色微变,心里糟如乱麻,总有些绷不住了。心神如秋千一般,一上一下,一左一右,漂漂荡荡的。心说怪道女子喜高门,很多时候依靠总能多一些。
安东知道王狗儿三人心神不宁,他也无心拉着他们拉长席。
在安东这里,除了和巧姐儿还说得话儿,和拘谨的王狗儿,提防自己的板儿,实在也闲话不起来。
好在几人饭毕赵亮也从通天府跑了一个来回儿。
书房里,茶香又缥缈,却无人理茶香。
“爷,您说的真对,这背后的隐情可还真有,要不然平娘子也不会卷成主谋来的。”赵亮道。
安东皱眉,“再敢偷着听戏,看我不打断你的腿?正经的话不会说了?总不时弄出舞台上的戏腔出来。”
赵亮咧嘴一笑,知道自己下面要说的话题,现在的这个表情实在是不合适,立马收起笑,变的再正经不过。
“当初她的小姐病死在狱神庙里,没得棺材埋身。这丫头和那些狱卒做了交易,就为换一口棺材。偏一群汉子欺负了人家,不光那二奶奶棺材没得着,这丫头还被这些狱卒私下报了个猝死,暗中卖给了其中牵线儿的那个。”
安东沉了脸,再想不到这一节还有这些个脏污事儿,心里气闷。
这个赵亮,除非自己的事儿是万般精心,别的事儿总会泛粗。巧姐儿一个十二岁的姑娘,这混人说话也没个遮拦。
安东忍着气儿,才把嘴边儿的话忍住,这会儿点出来,只怕小姑娘更添了几分尴尬。
赵亮话说完,从安东的表情上,也惊觉了这一点,“我这话儿说的急,也忘了巧姑娘在这儿。”
巧姐儿摇摇头,双手捂脸儿,身子直抖。没个声音儿,只两手接缝儿处泪水儿淌下来。
巧姐儿心中万分激愤,本来心里还有些纠结平儿到底居心为何,虽旧日主仆情重,然十三条人命,总是心肠歹毒了些。总有些不敢面对,如今却是全不在乎了。
赵亮被安东狠瞪了两眼,低着头出去了。心说原就不是什么好差,左右都是巧姑娘一场肝肠寸断。
屋里安东三人看着巧姐儿哭,安东很后悔让嬷嬷威胁小宝回了内宅。四岁的小宝,本来不听话的,嬷嬷说了以后怕是不能去王家了,小宝识时务的立马就从了。
巧姐儿哭了一会儿,接过板儿递过来的帕子。胡乱擦了擦脸儿,起身离座儿,站在安东椅子五步远,盈盈跪拜下去,一个头叩在地上。
“巧姐儿求安小叔救救我平姨娘。”
安东本想扶起巧姐儿来,虽这一跪,小姑娘在那儿心服口服的模样,安东心里就是没来由的堵。想到王狗儿父子在那儿瞧着,自己于巧姐儿很算是外男来的,亲自去扶,有些不像。
“巧姑娘且起来,你那姨娘没犯罪,总归是可救的。且擦把脸,出发去见你那平姨娘。”安东说完就唤门外书童,带着巧姐儿去隔壁间擦擦脸儿。
巧姐儿乖巧应了,起身随着那小郎官儿出了屋子。王狗儿几人也不说话,各自喝着桌上茶。
安东是知道平儿的身份,不过一个通房丫头,巧姐儿嘴里就叫了姨娘。心里暗道,果然是一个通透的姑娘,把平儿姨娘身份定了,才好有个名头照顾,甚而为那妇人养老送终。
至于那浪荡子回来是否认下这女子,安东心说总要认的,却难宠就是了。男子贪美色,却更喜新衣,安东自己就从不招惹外面的女子。
通天府里早在赵亮先来那趟就做了打点,所以巧姐儿见到平儿的时候,是在一个单独的牢房里。条件谈不上有多好,只更为干净整洁,稻草也铺的更厚些。
一身灰色囚服的平儿,虽然身形消瘦,精神状态却还算好。脸色虽然蜡黄,头发却是盘的规整。
巧姐儿一眼就看明白,这必是安东府上管事儿的一番安排,平儿怕是也是想见自己的,乐得换身囚服牢房,规整下自己,也为了巧姐儿放宽心些。
巧姐儿眼里迷蒙一片,站在牢房门口,哪里还看得清平儿。只在朦胧的视线中看到向自己伸来的手儿,听到一句带着颤音儿的话,“我的姐儿,长这么高了,可是出息了。”
一串儿泪儿自巧姐儿眼中落了下来,却仍没来得及看清平儿,就被她一把抱进怀里。被抱的有些紧,巧姐儿觉得心里热的很,泪就流的更凶。
平儿哽了两三声儿,巧姐儿听的分明。
知道她心中定是有万语千言想说与自己,却是一句难言。十几息之后,平儿到底说出一句来,“巧姑娘,平儿真没想到还能见得着你。”
巧姐儿应着,因哭的狠了,发出的声音根本就不成调儿,“呜呜呜”的很有些怪异。
平儿用手拂着巧姐儿哭花的脸儿,努力平复情绪温声道,“巧姑娘,快别哭。咱们俩说说话儿。”
巧姐儿这才看清平儿的长相,虽早已今非昔比,却还是自有一股俏丽的。一脸病态,眼睛明亮,巧姐儿心更疼,她是明白的,今日这一面,于平儿无疑是打了一剂强心针一般了。
平儿拉着巧姐儿坐在铺着稻草的破木床上,就问,“刘姥姥家里人待你可好?姑娘住得惯不?”话音里都是无可奈何,还有一丝掩不住的急切。
巧姐儿点点头,这就是她今日总是心酸落泪的原因,老刘氏一家于穿越而来的张巧儿而言,是最亲不过的人。平儿这些人于贾府巧姐儿而言,却是原本的家人。
平儿低下头拉着巧姐儿的手瞧着,自然比不得曾经养尊处优的绵软细嫩,在农家姑娘里,却也是不糙的。
平儿没说话,实则低下的头,也只是掩盖眼里的泪意。
巧姐儿也没说话,心里万般滋味,她知道平儿比她更需要静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