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俸盏》兀渎

4、失踪

　　东陵郡不太平。
　　郡老爷一口茶水喷在前来禀告的衙役脸上：“你说的是真的？”
　　衙役抹了一把脸上的茶水，点头如捣蒜：“千真万确，那赵老爷和府中的一干人等全部被杀害，死者皆被开膛破肚，赵家院子里一片狼藉，血流成河。”
　　“死状最惨烈的是赵家铺子里的赵老爷，内脏都被掏了个空，不像是……”衙役顿了顿，小心翼翼的揣测着：“不像是人干的。”

　　郡老爷心中依然不安：“那铺子里的偶人娃娃……”
　　衙役一拍脑袋，怎么就把最重要的给忘了：“那些偶人被人一把火烧掉了，幸亏赵家铺子旁的商户半夜察觉，邻居们才免于一场火灾。”
　　“不过听邻居说，昨天夜里似乎听见赵家府邸传来激烈的争斗声，甚至有人说昨天晚上瞧见在赵家铺子里放火的是……赵沉的九姨娘。”

　　郡老爷这才长舒一口气，“赵沉本不就是个好人，虽不知灭掉赵家人口的究竟何人，于东陵郡来讲，这可是好事一桩啊。至于在赵沉的九姨娘放火，如今人都死了，还计较这些做作什么。”

　　郡老爷吹了吹滚烫的热茶，眼睛迷城一条缝；“你就当做一桩无头冤案来办，安葬赵府众人。从西山请上几个和尚为他们超度，瑟瑟姑娘怕是早已凶多吉少，此后赵家再无一人。等这事一过，修缮下赵府当做东陵郡的慈善堂罢。”

　　衙役赞了几句郡老爷宽厚待民后领命而去，郡老爷喊来管家：“世子爷今日在做什么。”
　　管家瑟缩在一旁；“昨日世子爷特意嘱咐过今日不必过去叨扰，老奴今日一直在衙役内候着。”
　　“蠢货蠢货，世子爷是多金贵的主儿，出了差池你我的脑袋都得落地，”郡老爷狠狠瞪了管家一眼，连冒着热气的早饭也来不及用，抓起黄花梨木上的官帽，带着一帮衙役急急忙忙出门：“走，我们去驿站瞧瞧去，这小王八羔子一眨眼就会找出很多事儿来……昨儿的铺子就闹得我筋疲力竭，”

　　郡老爷刚踩上外院的门槛，就瞧见两个身穿素净白袍的男子迎上来，他们拿出腰间的金牌，“这位是东陵郡的郡君？”
　　郡老爷瞧着这两人大有来头，见其所持金牌乃凤凰城侍卫司所有，递上笑脸忙不迭地低身恭谨道：“正是，不知道两位是？”
　　“我们是世子爷的贴身侍卫，”个头比较高的侍卫仙人掌继续说道：“前几日我们接到世子爷的指令，约定今日在东陵郡的驿站相聚。只是在驿站等候许久未发现世子爷，驿站的小官说世子爷昨日一夜未归……”
　　世子爷不见了……
　　小祖宗在他的地界儿上出事了？
　　郡老爷差点晕了过去，跟随的衙役连忙七手八脚搀扶，片刻，郡老爷才回过神不死心的问道：“世子爷一夜未归？”
　　两个侍卫重重点头。
　　郡老爷顿时吓得瘫倒在地，害怕地快要哭出来：“世子爷竟然不见了……昨日刚去过赵家铺子……这万一有个闪失，”

　　两个侍卫对望一眼，察觉此事不简单，个头较低的侍卫仙人求道：“郡君莫慌，世子不是莽撞之人，不如把世子爷这几日的行踪细细道来，以便我们有线索来探寻世子下落。”

　　郡老爷被人搀扶着进了客厅，依旧瘫倒在地上，努力回想着世子爷这几日的事情。
　　“世子爷到东陵郡约莫半个月，下官精心照料饮食起居，生怕世子爷有何闪失，只是昨天我同世子爷去过赵家铺子，那家铺子里的偶人娃娃有诡异……”郡老爷揉搓着官袍，不敢放过一丝遗漏。
　　二侍中较年轻的仙人求皱起眉头问道：“那赵家铺子有何诡异？”

　　郡老爷只好将赵家铺子里偶人的诡异同两位侍卫讲述一遍，继续说道：“除此之外，世子爷还问了我赵家姑娘瑟瑟的事情，”

　　“昨日正是瑟瑟姑娘出嫁，世子爷还曾在赵家铺子里见过她一面，世子爷似乎对瑟瑟姑娘很感兴趣，还同我打听为何赵家姑娘活不过郡上的那条枯河。”
　　“郡上的枯河？”二侍中年长的仙人掌只觉脑中如同峰峦重叠，诧异地瞪大双眼：“郡君莫要玩笑，我曾多年前来过此地，并未听说过枯河。”

　　郡老爷别无他法，只好带着众人来到位于郡上边界处的枯河。
　　仙人求施了法术，这才看清枯河的真正面目，心中震惊不已：这哪里是一条枯河，分明是一条被施了法术来困住孤魂野鬼的亡灵之渠！

　　仙人求还没从巨大的震惊中缓过神来，就听见仙人掌蹲在不远处，瞅着地上一团污物的惊叫声。
　　“快来，”仙人掌喊道，他指着一块乌黑色的血迹说道：“这不是凡人的血，颜色乌黑发紫，这是妖物啊，”

　　郡老爷和身后的众多衙役一听到“妖物”，吓得身上的汗毛都立起来，“妖……妖物？世子爷不会落入妖物手中了罢。”
　　仙人求拿出一张黄色的符咒，写满咒语，食指一点，符咒燃烧起来，符咒燃烧地很慢，直至符咒完全燃烧完仙人求才重新睁开眼。
　　众人不明所以，唯有仙人掌探头过去，“你看到了什么。”
　　“蟒蛇，世子和……”仙人求迟疑。
　　仙人掌追问，“还有什么。”

　　仙人求瞪大双眼看着众人，不可思议道；“一条会说话的影子……”
　　“影子会说话？”仙人掌摇头，团团疑云凝聚在一起，不知从何处下手：“那世子爷呢，现在在哪里。”
　　“我看不到，我只能看到那条虚幻的影子拿走了世子爷身上的定魂珠，至于世子，他没有受重伤应该返回驿驿站与我们相聚才是。”
　　世子爷到底去了哪里，仙人掌思索一阵，对众人说道：“既然瑟瑟是赵家姑娘，不如我们再去赵家铺子查看一番。”

　　郡老爷对赵家铺子最是抵触，哪怕那些令人毛骨悚然的偶人已经消失不见，下意识地就要拒绝。但这关系着世子爷的下落，责任重大，只好再次返回郡内，一行人来到赵家铺子中。

　　离得很远就能闻见一阵阵的血腥味，郡老爷掩了口鼻，跟随者众人进入赵府。
　　衙役们还在处理着满院的尸体，郡老爷让他们先停下来，他瞅了瞅地上半干的血迹，又瞅见一具被破开肚子，脏器遗落周围的尸体，终于忍不住，趴在墙角呕吐了起来。

　　仙人求刚刚用过法术，体力有些不支，坐在一条石凳上稍作休息，仙人掌掏出一个同刚才一模一样的符咒，点燃起来。
　　他闭紧双目，感觉着符咒的燃烧，他看到昨天晚上发生的情景—
　　一条负伤的银蟒逃窜至赵府，正在制作偶人的赵沉似乎与这蟒蛇相识许久，并无意外神色。只不过蟒蛇似乎对他存了怒，在他还没来得及说话的时候就被银蟒毒牙撕裂开来。
　　屋外偷偷焚烧偶人回来的九姨娘见屋子内的动静，悄悄趴到窗户上查看，但见赵沉被腹中脏器被银蟒撕咬出来，横七竖八散落一地，她被这一幕被吓破了胆，忍不住惊声尖叫起来……
　　下一刻，嗜血银蟒放开赵沉被咬断的头颅，朝着她爬了过来……

　　“哪里来的银蟒，”仙人掌睁开眼，愤恨道：“兀阳山的结界牢不可破，如此残暴的妖物怎么会进入凤凰城！”

　　今天下三分，东以兀阳山为界，妖魔异类居于兀阳山东，西面则是凤凰城的十万百姓，再往西面则是修仙氏族的修仙圣地，共分濮阳、拓跋、东方，西门四大家族，兀渎修习法术的淇水学院正是其中的西门家族。
　　北以兀阳山及巫峡为界，与暝都相隔，东陵郡位于凤凰城东南方向，靠近暝都和兀阳山，与异类最为接近，偶尔有异物进入东陵郡，故而此地常年不太平。
　　四大仙族的修仙术法并不外传，因此凤凰城中的十万百姓每每对抗妖魔异类都要付出沉重的代价，甚至有异类穿越凤凰城进入濮阳家族这等修仙圣地。
　　四大仙族不堪其扰，一番商量之后，决定在西门家族设立淇水学院，每年从凤凰城挑选资质聪颖的少年前来修行，待其课业完成之后再送遣回凤凰城，以用来平定兀阳山的妖乱。

　　“可查到世子的行踪么？”仙人求急切问道，“不如我们将此事禀告城主，多派些人来此地寻找。”
　　郡老爷深知此事关系重大，一连声儿地附和：“侍卫大人说得对，不如早些派人来寻找。”

　　仙人掌应了下来，嘱咐郡老爷即刻通知城主，自己和仙人求商量：“东陵郡实在不太平，世子十有八九是被异物带走，我见那条枯河多有古怪，不如我们顺着枯河一路寻找，应当有所收获。”
　　仙人求赞同，取过长剑在地上勾画，“这里是枯河世子消失的地方，枯河上游靠近兀阳山，这边隶属于白鹤郡，师兄不如我们按照这个范围寻找罢。”
　　仙人掌答应下来。